斯瑞并未与众人说笑，他只是冷冷扫视了几名选手，便丢下匕首离开了这片血腥之地。
雨水洗刷着甲板上的血液，声线被损坏的人鱼依旧没有彻底死亡，他们用无力的四肢想要抓住拿走宝物的人类，然而上一秒还在笑脸相迎的善良人类，只是冷冷瞥了他们一眼，便踏上了救生船。
风浪仍在继续，此时的游轮已经停泊在三角海域有一段时间了，刚成为同伴的一名选手嘟囔着：“不知道救生船能不能逃离这里。”
另一人接话：“当然不能了，你忘了船长怎么跟我们说的吗？就是因为救生船动力不足，所以我们才需要吞下珍珠化成人鱼，不然根本没办法回到里欧。”
“而且在里欧杀害人鱼是犯法的，游轮上有可能撞见的人都不能回去。”
“放心，斯瑞船长已经做足了准备，这些人都不可能活下来的。”
“真不明白，为什么要保护从来没见过面的奇幻生物。”
“这有什么关系，等我们返回里欧，人鱼依旧是只存在于书本上的奇幻生物。”
“没人会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他们小小的身影被暴风雨吞没，连同那个无人知晓的故事。
“他们逃走了吗？”察觉到自己喉间松快，可以再次出声的玩家第一时间发出疑问。
姜戚眸色微沉：“不，他们会回来的。”
荧幕中的画面最后停在被暴风雨搅得乱七八糟的甲板上，不再动弹的人鱼尸体随着“人鱼号”一同沉入大海之中。
人鱼的尸体在接触到海面的一刹那顷刻变为黢黑，随后整个画面开始剧烈转动，相同的场景再次上演，只是这次选手的样貌换成了另外十位。
一次次的轮回中，不同的选手杀害并取出人鱼的宝物，他们吞下了珍珠后又消失在了风暴之中，起初那些人他们并不认识，直到VIP观众的数量减少，那些杀害的人脸面逐渐变得熟悉。
导演、制作组的成员……甚至有一面之缘的VIP观众。
“他们都杀过人鱼。”
更准确的说，他们都吞噬过人鱼的宝物，他们曾经也是游轮上一名普通的乘客，而现在却变为了制作组，甚至制作了一起选秀。
每个人的目光从最初的鲜亮，再到取出人鱼宝物后的黯淡，甚至后来一次次轮回的麻木。
所有人都在重复着一句话：“红色珍珠到底在哪儿？”
画面结束，姜戚等人回到了幽深的海底，此时下方的法阵已经完全灼烧殆尽，看不出具体的模样。
宋斯问：“刚刚那些是什么？”
“是过往人类的经历，”姜戚说，“如果按照导演的要求做，我们最后也会成为船上新的VIP。”
“不可能，明明有了宝物就可以离开，为什么他们还会回到这里，甚至让更多的人异化？”宋斯捂住头，不愿相信自己又遭受了欺骗。
姜戚收回视线：“或许只有第一个获得红色珍珠的人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回来。”
其实哪怕不说，看完回忆的众人也明白导演他们并没有能力能将人带回里欧，反而是在通过循环一次次的壮大异化人鱼的队伍。
卞厦叹息：“看来我们的任务不是通关主线，而是揭穿阴谋，不过现在我们也回不去啊。”
“他原本让你做什么？”姜戚看着宋斯问道。
宋斯表情难看，纠结片刻，他说：“第一个法阵激发你们对人鱼的恐惧，本来时间到了我们会自动传到下一个法阵。”
“在下个法阵，他让我引导你们杀掉人鱼，用它们的血液开启传送到人鱼岛的法阵，那里有十颗白色的珍珠，我们拿到珍珠就可以回去。”
优特说：“也就是说我们只有到人鱼岛才能找到回去的机会了。”
宋斯点头：“理论上是这样。”
“可是……”另一名选手有些犹豫，“我有些下不去手。”
或许是因为刚刚才感受过残忍的杀戮，那些人鱼帮助他们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只要想到这些他们就下不去手。
宋斯说：“如果不这么做，没有宝物的你们只能憋死。”
像是为了印证宋斯的话，几乎在他说完的下一秒，熟悉的窒息感再次袭来，再这样下去，就算他们想重新去寻找法阵也没办法了。
就在这时，上方盘旋的人鱼群似是感知到什么，纷纷让出一条道。
一道道漩涡将众人的身体裹挟在其中，头顶的氧气罩被剥离下来，一颗硕大的气泡套住了姜戚的头，为他提供了新鲜的氧气。
漩涡中，他看到了一条足以遮蔽整片法阵的鱼尾，它游动了两下，整片海域都为之震颤。
“要你不在就好了。”
那道声音轻清灵脆弱，姜戚抬起头来想要看清鱼尾的主人，却与巨大的浪花迎面对上。
他下意识想屏住呼吸，却并未迎来巨大的冲击感。
“恭喜你们成为金字塔选手。”导演的声音唤回了众人的意识，姜戚发现自己手中握着拳头大小圆润透亮的淡粉色珍珠，而周围的其余人手里也有着同样颜色的珍珠，只不过个头要比他小。
导演的话让众人的注意力从珍珠重新转移到了他身上：“一小时后晚宴将在此处开启，节目组为各位准备了晚会需要的珠宝和礼服，这些东西都是直接赠予，大家如果有兴趣可以现在回去看看。”
听到直接赠予的珠宝，众人也顾不得考核为何就这么突然结束，在确认导演没有其他话说后纷纷离开运动场。
一时之间，场地里只剩下了十名选手和导演。
导演笑眯眯看着众人：“你们也辛苦了，不过我很好奇你们在阵法里做了什么，为什么珍珠是淡粉色的？”
姜戚看着他：“淡粉色的珍珠有什么不对吗？”
“珍珠的颜色对现在的你们而言还不重要。”导演见他隐瞒，转而看向宋斯，“在阵法里发生了什么？”
比起别人，导演似乎笃定了宋斯不会背叛他。
只是这次对方没有掩盖两人的关系，宋斯注意到自己周围刺眼的目光：“跟你交代的一样，只是死的人鱼多了些。”
“多了些？”导演眼睛亮了，“有多少？”
宋斯皱眉：“百来条吧，它们是被法阵伤害的，具体数量我也不清楚，除此之外没有什么意外。”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这对我们非常有用，你会因此受到奖赏的。”导演语气顿了顿，“不过以防万一，你们还是要再次前往人鱼岛，等那些选手死亡……我相信你们也知道了最后的传送法阵是用什么制成，就不需要我再多说了。”
之前大家还不知道，但导演说完这些大家基本也明白了，难怪只选十个选手却还有九十九名备选人。
这些被排除在外的，将成为最接近人鱼的法阵材料替代品。
”总之麻痹他们的晚宴还需要进行一段时间，我们也需要为了之后的逃离计划储存能量，你们若是有闲心可以跟那些人一同吃点什么，若是没心思，也请恕我们现在没空招待。”导演的笑容有些瘆人，对方说这话时脸上已经浮现出鱼鳞，眼珠也彻底变为白色。
姜戚忽视看似威胁的动作：“我们在回忆中看到宴会似乎是在白天，为什么现在时间提前了？是因为轮船毁坏也提前了吗？”
“轮船毁坏跟你们没有关系。”导演瞳孔伸缩了几下，“你们只需要知道，今晚传送到人鱼岛，吞下珍珠后跟我们一起离开就够了。”
“所有的权贵都已经变为了鱼人，到时候里欧也会成为新种族的掌控地，现在是你们唯一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晋升的方式。”
导演静静望着姜戚：“我要是你，就会选择不问。”
“我只是有些好奇，”姜戚装作听不懂，“难道一开始听人鱼歌声只是幌子，大家的目的都是为了成为‘鱼人’吗？”
导演的表情闪过一瞬间的落寞：“一开始不是……不过现在就是这样，当发现求助外界没用时，我们只能依靠自己。”
“好了，我饿了，宋斯你先跟我一起走。”导演瘪下去的腮帮子鼓成气球，“其余人自便吧。”
“不要试图耍花招，‘人鱼号’的乘客都会死去，只有跟着我们，才有活路。”
导演说完这些，脸庞的皮肤已经完全被鳞片覆盖，原本茂密的头发也变为一根根竖直的鳍，随后他以怪异的姿态走出了运动场。
宋斯似乎并不在意已经完全非人的导演，只是低着头跟着他走了出去。
甚至在经过姜戚时，还低声警告：“不要再多管闲事。”
在场的几名玩家脸色都不要好看，因为他们知道异化的导演是出去觅食了，而这样的人船上还不止一个。
“现在怎么办？”众人看向了游绥，却见后者目光放在姜戚身上：“你说呢？”
姜戚没想到对方恢复记忆后，竟然还先征求他的意见：“系统没有更新任务。”
正说着，脑海中的系统给出了回应。
【选秀选手作用及设定补充完整，剧情完善度60%。】
【正在重新分布任务，请参与玩家进行等候。】
显然，这条消息也同步给了在场几名玩家，大家在同一时间陷入沉默。
姜戚注意到周围的玩家都在时不时看向运动场正中心的黑色屏幕。
从他们出来后，屏幕上就出现了九块位置不一的编号。
编号中间做了加密处理，但还是能看出大部分的号码都很长，只有三块区域比较短。
他们全部都是“6**”开头。
“既然暂时没计划，我先问下。”陶梦琦转头问游绥：“神之榜还有谁进来了？”
“没有。”
姜戚：“为什么会问这个？”
“因为只有神之榜的选手和核心城的管理人员用6开头的短编号，这是蜃楼的规定。”卞厦在一旁解释，“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这不是新手守则就有的吗？”
姜戚大概猜到了自己系统的来源，为了不被怀疑，他坦言：“我应该不是新手，但我现在的记忆没有完全恢复，还停留在进新手城前。”
卞厦说：“难怪你是第一个怀疑系统的玩家，原来是因为初始化记忆了，不过为什么你没恢复记忆？难道是因为你是初始剧情触发人员？”
姜戚摇头：“不清楚。”
“只是不记得，没有其他不舒服吗？”不知何时，游绥已经站在他身边。
浅灰色的眼眸一直落在他身上，姜戚自然感受到了对方对自己的关心，他现在的态度比没有恢复玩家记忆时更加直白。
从周围人的反应，姜戚大致猜到游绥此时的状态应该与往常不同，甚至可以说是异常。
“没有。”姜戚说，“倒是你，没有任何不舒服吗？”
“嗯，我没事。”确认后游绥才转过头，“我们用的江流使用过的弹珠，这个编号可能是他的。”
陶梦琦：“你们？”
“我们。”游绥拉着姜戚的手，“我们一起进来的。”
对方宣誓主权的行为实在突然，甚至有些不合时宜。
【主线任务：听取人鱼赞歌。】
【由于情况特殊，系统现为玩家分解任务，达成目标。】
【任务一：唤醒100名玩家意识，重启直播屏幕。】
【任务二：阻止血案发生。】
【任务三：确保游轮工作正常。】
【任务四……由于缺少关键线索，暂时无法发布任务。】
姜戚大概猜到，关键线索缺失是因为他们没找到红色珍珠。
“我去找关键线索开启任务四。”姜戚说，“其余任务你们看着分配，游轮工作……直接找陆秋大副，先去检查引擎。”
游绥说：“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姜戚拒绝，“任务一是保证玩家安全的最后保障，关键线索只是我的猜测，我一个人就够了。”
“我明白，但……”游绥看向他时，姜戚的心中涌上不安的情绪。
情绪来得突然，甚至让他觉得，自己只要和游绥分开就会立马疯掉一样。
姜戚察觉到了：“晚宴应该也快开始了，我们要加快速度，防止导演他们真的杀掉所有的选手画阵法。”说着就准备先一步离开，谁料衣角却被另一人拉住：“我跟你去。”
姜戚回头，见拉着自己的人竟然是陶梦琦。
姜戚本意是想找泊鹿的红色珍珠后私下归还，身边没有人他才方便做事。
尽管他不明白为什么两个神之榜的人会跟着自己，但哪怕是游绥，姜戚现在也没办法信任。
他正准备用同样的说辞对付陶梦琦，就听脑海中的系统突然出声。
【答应她。】
「为什么？」
【系统678无法说明，但你需要她。】
事实上，在系统提出时姜戚就已经准备答应，只是他有些奇怪自己脑海中的系统究竟是什么。
在刚刚玩家的对话中，姜戚就意识到自己的系统和普通玩家的不一样。
但在刚刚的感知中，姜戚发现自己的系统或许和神之榜的玩家也不一样。
不仅可以越过副本权限，甚至可以直接越权分析剧情分配任务。
与其说它是新手智能辅助系统，不如说是……管理者。
“那我们去找船长，其余人照常进行。”姜戚不再分配任务，汇报完自己的行程后，就拿出泊鹿给自己的地图，朝外面走去。
“你为什么怀疑是拥有关键线索的是船长？”陶梦琦问，“回忆里出现的人不止他一个。”
姜戚挑眉：“你也知道原因，何必问我？”
“只是有些好奇。”陶梦琦说，“江流的副本弹珠从来没被读取成功过，但你们却进来了。”
“或许是因为游绥。”姜戚不记得究竟发生了什么，会让他主动和那个名字扯上关系，不过他现在也不想提起。
陶梦琦说：“不是他，我知道。”
对方熟稔的态度让姜戚忍不住皱眉：“听上去你和他关系很好。”
“我只是了解他。”陶梦琦淡淡回答，“所以我更好奇，为什么你能读取他的弹珠。”
“我也不清楚，在运动场时我就说过，我只记得进入新手城之前的记忆了。”
“你在回避问题。”陶梦琦直言，“不过没关系，我们也可以继续副本的话题，我都只是猜测，但你很笃定就是斯瑞。”
陶梦琦说：“你有其他的信息来源，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