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在外圈的众人没想到在新人榜第一更换后，中心广场竟然出现新的光芒。
人们的视线习惯性先被光芒吸引而去，浅淡的银色光芒萦绕在一位十七八的少年周身，少年一头银发顺滑如瀑布垂于小腿处，身上层叠的白袍下露出赤.足，每往前走一步地上就荡开一朵朵莲花状的光纹。
少年眉间红痣衬得肌肤更加惨白，看上去虚弱不已，但没人敢质疑对方的实力，毕竟这就是神之榜第二——
“江流。”
江流听到对方不带感情的称呼，病弱的眉目漾开笑意：“怎么叫的这么生疏？”
姜戚没有回答，只是扫了眼他身后：“我妈呢？”
对方的重音落在“我”字上，像是在表达什么不满，这种明显外放的情绪让之前与姜戚共度副本的顾氏兄弟都有些意外。
江流似乎并不在意姜戚态度，拨了拨长发接着说：“何必强调这么清楚，她也是我的妈妈呀，我亲爱的弟弟。”
“弟弟？”
姜戚周围的三人在听到称呼后脑海中都闪过不同的回忆，但最后明白到一件事——姜戚不喜欢这个哥哥。
“原来是兄弟啊，难怪还认识游神。”凡勒隽凑近姜戚，咦了声，“你怎么身上有光了……”
他看了看屏幕，又看了看他，来回几次后突然明白什么：“卧槽，副首领让我今天早点上班来招的人是你啊？”
夸张的反应让原本怪异的气氛得到一瞬缓解，姜戚也才意识到凡勒隽或许真不知道：“也许是吧，总之谢谢你帮我联系游先生。”
“游先生……哦，游神，我这也是举手之劳。”凡勒隽摆摆手，突然顿住，“我能以这个作为条件让你进帮会吗？”
“算了算了，都已经决定做好事不留名了，不能用这个作为招收人的条件。”凡勒隽看了看其他几人，“猎鹰和风川，你决定选谁了吗？”
姜戚：“我不进组织。”
凡勒隽：“为什么？”
“他被组织骗过。”游绥向前一步，“其他的话我们换个地方聊？”
姜戚看了看还围在外圈的人，点点头：“就去凡勒隽的组织聊吧。”
“啊？”凡勒隽愣住，“为什么？你真准备进我们组织？”
姜戚摇摇头：“只是结束后还有些话和你说，去你那儿方便。”
“好吧……刚好传送石还没到时间，我们可以直接回去。”
顾明恩见此也明白猎鹰的招收计划彻底失败，对于现在结果他也不意外：“那我们也先回去复命了。”
“我也走了。”裴黔还没从刚刚的想法中走出来，如果让风川的首领知道新人和神之榜俩人的关系，恐怕花再大代价也要把人招进来，只是不知道……
他瞥了眼从一开始就只注视着姜戚的江神，俩人关系复杂，他还是再想想怎么报告。
万年老二组织中象征着权利的首领办公室此时坐着五人，白览看了眼与神之榜二人关系不简单的姜戚，拉上还想看热闹的凡勒隽：“我们俩还有组织事务处理，就打扰几位了。”
“不是还没到上班时间吗？有什么好处理的……”凡勒隽话还没说完就收到了熟悉的眼刀，他顿时噤声低着头跟着出了办公室。
见江流没有出去的打算，游绥犹豫片刻：“听人说，你找我。”
姜戚点头：“上次你不是去了第九城，有没有遇到什么怪事？”
游绥摇摇头：“没有，我还没找到开启第九城的副本之眼，进去后就只是睡了一觉。”
“睡了一觉？有做梦吗？”
游绥想到梦里模糊的少年，有些不自在：“有，但已经记不清了，只是觉得冷。”
看来游绥并不知道自己成为散之城的boss，跟金羽的情况不太一样。
可如果游绥不是副本boss里的自由意识，散之城为什么会出现他花纹的一部分呢？
姜戚现在身上有系统，而且江流也在场，他不确定关于游绥的部分能不能直接说出口。
见姜戚又不说话了，游绥接着问：“你见我，还有什么事？”游绥不认为姜戚会为了这种小事找他，对方找上自己说明遇到了自己难以解决的麻烦。
“我想让你帮我查个人。”姜戚说完，又看向一旁的江流，对方依旧目光灼灼看着他笑：“不用查了，她已经死了。”
游绥忽视了这句话，接着问：“查谁？”
“我的母亲付茹，她也是蜃楼的玩”姜戚声音变得很轻柔，垂眸似乎在怀念什么。
游绥从未听姜戚提起过自己的母亲，就像之前他也没听过江流是他的哥哥，但是他可以看出来对方对待那位母亲和江流的态度很不一样。
“好，我现在查。”游绥没有多问，他打开自己的管理系统，作为神之榜第一他拥有很多特权，想要找到专属客服查个人也是非常简单的事情，不过几秒对方客服就给出了回答。
在多次确定名字和信息后，浅灰色的眼眸少有出现了可惜：“只有一名叫付茹的玩家，但在十几年前的玩家暴动已经被除名，踢出了蜃楼。”
“她退出了游戏？”姜戚不敢置信，江流清冷柔弱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我说了，她已经死了，我亲爱的弟弟，现在你只剩下我这个哥哥了。”
“我是你唯一的亲人了。”惨白的手搭上姜戚攥紧的拳头，后者手指轻颤却没有躲开，“当初也是她抛下的你，这是她的不对，不是我的错。”
“原谅我好吗？”江流慢慢抱住毫无动作的姜戚，一下一下轻拍后背。
游绥想要出声，却对上江流凌厉的视线：“请你给我的弟弟一点冷静的时间。”
游绥对姜戚的情况一无所知，明明已经从白骨花的副作用中挣脱，可看到眼前的场景他心中还是会有酸涩和愤怒，此刻被拒绝更是有些不知所措，最后只能干涩应了声“好”。
等他退出房间，江流还想抱得更紧，却见怀中的人已经退出怀抱，低着头似是在擦拭泪水：“何必为一个抛弃你的人流泪？你不是还有我这个弟弟吗？”
姜戚抬起头，眼角还有些湿润：“我从没听过玩家还能退出蜃楼，你知道真相是什么，对吗？”
银白的睫毛低垂，掩盖住江流眼中的阴郁：“她被处理了，你应该知道的，如果她还活着就能查到信息，又或者你会在那里见到她。”
“这并不是我骗你，她确实死了。”
“我知道了。”姜戚起身，江流伸手想拉住却被躲开：“你想去哪儿？”
“我还有些事要和凡勒隽谈。”
江流乖巧回答：“那我等你。”
“不用了，我最近不想看到你。”姜戚别过头，“等我缓过来，会再联系你的。”
江流见他脸上确实没了之前明显的排斥，嘴角扬了扬：“嗯，我等你联系，我知道你不会骗我的，毕竟我已经是你唯一的亲人了。”
心底的嫌恶几乎又要溢出，姜戚直接推门而出，没有得到回应的江流也并未觉得可惜，他重新斜躺回沙发上用指尖转着自己的发丝，愉悦地哼起了歌。
原本就一直站在走廊外的三人在见到姜戚后都愣住，游绥担忧：“你还好吗？”
“我没事。”姜戚问，“可以再等等吗？我和凡勒隽说完事再来找你。”
“好，我不急。”游绥没有因为姜戚的推延而感到不满，相反他觉得对方把自己放在更相熟的位置，才会往后推。
凡勒隽指了指自己：“我？你都不加入组织了还有什么好聊的。”
“你能聊。”白览对他投来期盼的目光，推开旁边的门，“去我办公室，好、好、聊。”
姜戚看了眼敞开的门，直接迈步进入，而凡勒隽直接被推进去，差点摔倒在地，听到后面巨响的关门声，他隐约生出一种被卖掉的感觉。
惨，真惨。
姜戚看向沉浸在自我情绪中凡勒隽，轻咳一声唤回他的注意：“联络游绥的事，谢谢你。”
“谢什么，你和我聊了这么久，我们就是朋友了，朋友之间这点小事，说什么谢。”凡勒隽摆摆手，随手拉了个凳子坐下，“你可别因为我帮了你放弃两大组织加入我们，这跟道德绑架有什么区别？”
姜戚摇摇头：“我不加……”
“知道知道，你不加，你进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谢谢？”
本来准备还人情的姜戚，早在凡勒隽“朋友理论”、“道德绑架”出来后说不出口了：“刚刚副首领想让你和我谈什么？”
“他想让你帮……额……”刚刚才说完道德绑架的凡勒隽也卡住了，“我刚说完道德绑架，又让你帮我们做事，这不是打我的脸嘛。”
姜戚笑了：“朋友之间，这点小事都不帮？”
凡勒隽被话噎住，涨红了脸：“我、你……算了，我先说，你要是不愿意直接拒绝。”
见姜戚点了点头，凡勒隽才继续说：“你都有那个称号，肯定知道循环猎车等级误判的事了吧？哎呀，你肯定知道，总之这件事之后管理处那边就加强了对于副本测试员的筛选，连一条good end都无法得到的弹珠全部视为危险弹珠。”
“但这样大家可进的副本弹珠就更少了，所以为了保证市面上的弹珠资源供应充足，管理处就开始给我们几大组织派发任务，要我们选人进副本，每次都有硬性指标。”
“但这次这个副本，上面给到的信息非常少，没有任务而且可以选择的另一个线路，死亡率更是为100%，所以……唉……我们组织暂时找不出四个人去，白览就想问你有没有意愿帮忙测试副本，如果成功到时候积分就都给你了。”
姜戚问：“副本指标不能拒绝？”
凡勒隽愁眉苦脸：“也不是完全不能，就是其他三个组织都会去，万一通关得到了积分和副本经验，我们组织就要掉出第二了，万年老二居然不是第二……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姜戚明白了，就算这次测试副本失败也是大家一起失败，若是通关也是一起通关，总之无论是否成功，凡勒隽组织都还能保持在第二的位置。
尽管不太明白对方对第二的执着，不过姜戚却也点了点头：“可以，不过我现在没法进副本，还得过两天，而且我还得带个朋友。”
“当然可以！副本是五天后，不过前提是你这个朋友有自保能力。”
姜戚想到金羽的身份：“他自保没问题，就是脾气不太好。”
“没关系没关系，脾气再不好能有白副首领不好？”后半句凡勒隽是小声说的，之后他才接着说，“你到时候把你朋友的位置发给我，我把副本弹珠传送过去。”
“等他出副本，我就发给你。”姜戚记得小鸟跟自己说这次进副本大约需要三天，应该能准时出来。
“我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凡勒隽兴冲冲出了门，而姜戚跟在他身后走了出去，与立在窗边挺拔的身影对视一笑：“我们走吧。”
阳光恰好洒进过廊，明明已经没有了榜单附着的光芒，游绥却还觉得姜戚浑身在散发着耀眼夺目的光。
“还在看什么？”太阳拉着游绥的手，“你的身份特殊，要不去我家说。”
“家？”
“嗯，中心一城送我的”
等游绥耳根的血色终于褪下时，他已经挺直腰板坐在姜戚家沙发整整一个小时了，而此时他们已经迷迷糊糊加完了好友。
游绥改完备注，浅灰色的眸子才重新落在那人身上：“五天后我要进雨林副本，对于普通玩家可能有点危险但积分很多，你要来吗？”
对于突如其来的邀请，姜戚也并不意外：“为什么要强调积分？”
“我在广场听到了些讨论。”在江流说话的那段时间，人群中的对话并未减少，游绥听力本就很好，很快就从人群中捕捉到了含有“姜戚”的消息，对方今天重新刷新排名，似乎是因为之前花掉了大量积分。
游绥继续说明：“但我并不是因为你缺积分才叫你，这次的测试副本要求玩家等级是40级。”
姜戚笑笑：“我才27级。”
“你有资格。”在游绥眼中等级只不过是经验的堆积，而过关副本更多的是能力以及对未知危险的敏锐度，“我认为你的能力值远比洛可芃判定的高，甚至高于我。”
游绥说这些话时依旧冷着张脸，姜戚忍不住笑了：“我该谢谢游神对我的肯定？”
“我不是因为你知道我的秘密，所以讨好你。”
“我知道。”姜戚坐在游绥的身边，果香与雏菊香混合在一起，“只是我已经答应了凡勒隽过副本，他帮过我，我不能食言。”
游绥问：“你们之前谈话就是这个？”
“嗯。”姜戚看他再次陷入沉默，问，“你还想知道我和江流的对话吗？”
游绥抬眸，浅灰色的眼眸底部包着一圈金边：“我可以知道吗？”
“当然可以了，我们什么话都可以说。”对于安安，他从来没什么不能说的。
“我只是向他确认我母亲的情况。”
游绥想起之前客服的回答：“情况如何？”
“他说她死了。”
“但我不信任他。”
“我没有……”眼眸中的金色又多了些，下方出现熟悉的浅红，姜戚说：“我知道你没骗我，只是我不相信他。”
“我会亲自去寻找她消失的真相。”姜戚勾住他的尾指，“你得替我保密。”
明明戴着手套，依旧是人形的游绥却感觉姜戚勾住了他不存在的指蹼，不然为什么他心里会痒痒的。
眸色彻底转为金色，游绥勾住手指摇了摇：“好。”
*
五天后，凡勒隽看着准时出现在办公室的姜戚，有些疑惑：“你背的包不能收进去吗？”
姜戚：“不能。”这个背包是在禁闭区时其余人给他做的，不属于道具，因此除了第一个副本被吸纳进去后，后面几个副本因为他不是本体，背包也没出现，导致他日记都没写几页。
“好吧，不过食物那些就别带了，那些进去就被副本吞掉了。”
“我知道。”
凡勒隽之前给他列了张单子，里面提到过一些关于副本的基本情况，从进入副本开始，玩家就可以自己选择两条线路——“欲.望”和“理智”。
而选择“理智”的玩家死亡率高达100%，最长存活时间不超过三十秒，几乎刚传送就被河里的不知名生物杀死。
选择“欲.望”的玩家则会被传送至一个有食物和水的洞穴中，系统并未给玩家发布任务，只会告知一条信“十五天”。
没有人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有人试着存活十五天，也有人试着走出洞穴向外探索，但外面只有无边无际的沙漠，一旦走出去都活不过第三天。
因为其未知性，该副本曾经有不少副本测试员和高级玩家进去通关，却没有一条好结局出现，最后被遗忘在一边。
发生循环猎车事件后，蜃楼发现这个副本竟然也被登记成了蓝色，为了玩家的安全最终管理局把这个副本暂且封锁交给了组织重新定级。
“你跟那位同伴确定过传送线路了吗？”
“确认过了。”
凡勒隽拍拍胸脯，有些紧张：“我们的目的是看看普通玩家选择安全线路能不能得到good end，所以选择安全线‘欲.望’。”
姜戚应了声，看向刚刚发给他的弹珠，弹珠中间丝线密密麻麻，均匀分布着红、黄、蓝三色：“这里面有20条丝线。”
“这你都看得出？”凡勒隽躺下提前准备的测试椅，“具体多少上面也不知道，反正是多人副本，四个组织总共14个名额。”
姜戚记得前三组织都是四个名额：“还有个名额给谁了？副首领？”
“不是，他要是进副本了，组织内就没人上班了。”
“那谁去？”
“这个嘛……”凡勒隽指了指外面，“你来时应该也看到一堆人聚在楼下了。”
姜戚回忆了下：“他们在抽奖。”
“没错，副首领说抽到第一的人可以获得一颗旅游副本弹珠，十五天不用上班。”
听到熟悉的数字，姜戚似乎猜到了：“也就是说……”
“沙漠十五天游，还能和其他大组织的人交流感情，多好。”
“你们这不算诈骗？”
“那有什么办法？不这样的话根本没人愿意进副本！”
姜戚这下彻底明白万年老二内的都是什么成员了，难怪后面白览会硬性规定必须要招收排行榜前十的人，要随凡勒隽的性格招人，估计组织里大多只能是“摸鱼人”。
这样一群成员还能成为排名第二的组织，只能说白览的能力确实出众。
“时间快到了！开始读取副本吧！”
姜戚闻言伸手放至耳侧，发带感应后慢慢显出凹槽，弹珠完美卡进凹槽之中。
【正在读取副本信】
【读取成功，检测到上次副本含大量经验，智能系统678升级中，暂时关闭，副本结束后可重新开启。】
【副本信息读取完成，请玩家姜戚选择线路——】
【人分两极，你身趋于“欲.望”还是“理.智”？】
【玩家姜戚已选择“欲.望”，正在进入……】
之后一道不同于系统的声音传入姜戚的脑海。
【世界的法则为——“十五天”】
在白光夺走视线后，鼻息间渐渐染上风沙的气息，炽热、干燥。
还未来得及感受更多，姜戚感觉自己被人抱住，耳边传来急切小声的呼喊：“主……姜戚，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