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暮铃。”
有人喊他。
“段暮铃。”
“唔?”段暮铃从困倦中挣扎着睁眼,看见面前程叙的脸时脱口而出,“水何澹澹山岛竦峙。”
程叙轻笑一声,把人从被窝中挖出来,又不由分说扶着人站直身子。
“干嘛啊……”段暮铃太困了,好像刚睡着没多久就被程叙喊了起来,他不悦道:“不是给我请假了吗?”
“嗯,给你请假了,但我没请假。”程叙往他手中递了样东西,“上午还得去开会,帮我打领带?”
段暮铃已经懒得讲话了,他使劲撑着眼皮,认认真真为程叙系好领带,“可以了吗?”
程叙点头,“可以了。”
段暮铃应声倒在床上,敞着肚皮继续睡。
程叙单腿跪上床边,俯下身去同段暮铃接吻,又被段暮铃一巴掌拍开,他不恼,拽着被子给床上的人盖好,声音温柔道:“我走了。”
没得来任何回应,程叙笑笑,轻手轻脚走出去。
段暮铃这一觉睡了很久,直到手机铃声疯狂响起来,他吓得哆嗦了一下,从床上起身,撅着屁股满床找他的手机。
等终于找到手机时,铃声已经在响第二轮,段暮铃按了免提往枕边一丢,直挺挺倒下去,刚才被铃声扰得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开。
“喂,大铃儿!”
是胡冶。
“唔?”段暮铃简单回了一下。
“大铃儿?还在岁啊?”
“唔。”
“撒四候回宿舍啊?”胡冶又问。
段暮铃好像压根没张嘴,一句话含在嘴里说出来,比胡冶说话都含混,“有事说事。”
“那什么,唉……学院的审批通过了,要我今天去学校办理,你再替我去一趟呗!”
段暮铃算是发现了,一提起周玫,胡冶这说话漏风的毛病就不治而愈。
他支起胳膊,双手搓了搓脸,答应胡冶,“好。”
胡冶连连道谢:“谢谢啊,大铃儿,回来我请你次饭。”
段暮铃没把胡冶的话往心里去,“吃饭什么的就算了吧,你那牙要补也得等几个月之后,我有经验,在补好之前,吃什么都不香。”
只不过他当无牙仔那几个月里,也不知道吃什么过来的,居然还胖了几斤。
“行,行。”胡冶笑笑,“那我给你买你喜欢的游戏,那叫撒来着?”
游戏?段暮铃往床尾的方向瞥去,那里半面墙都是程叙给他买的游戏,已经有的,想买还没来得及买的,梦寐以求的,可有可无的,都在。
“你还是请我吃饭吧。”段暮铃挪到床边穿好拖鞋,拖拖沓沓往卫生间走。
“行,行,等你回来再说嗷!”
挂断电话,段暮铃直接去冲了个澡,对着自己浑身的印子,嘴里骂骂咧咧。
程叙似乎很喜欢在他身上留下痕迹,不管是用手,还是用嘴,只要是程叙能碰得到的地方,几乎都有。
段暮铃特意从衣柜里挑了件衬衣穿上,长袖规规矩矩,一路遮到手腕处,穿戴整齐后,他又将揉成一团的脏衣服丢进洗衣机里。
做完这些,他给胡冶发了条“已出门”的消息,蹲在鞋柜前往身侧一摸,却摸了空。
他转头看去,自己昨天踢到角落的鞋子已经不知所踪。
“鞋呢?”段暮铃站起来原地转了个圈,门口空荡荡的,他后知后觉打开鞋柜看了眼,他的运动鞋正摆在几双皮鞋之间。
肯定是程叙给他摆进去的。
他给程叙拍了张照片发过去。
【小铃铛:你这强迫症也太严重了。】
【程叙:献个殷勤而已。】
【小铃铛:我爸妈又不在,你跟谁献呢?】
【程叙:你。】
段暮铃蹲下穿鞋,没顾得上给程叙回信息,要出门时才打开手机看了眼。
【程叙: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还困么?】
【程叙:今天要开一天会,中午不回去了,给你叫点吃的吧。】
【程叙:又睡着了?】
段暮铃单手发着消息,告诉程叙他要回学校帮胡冶去交申请,关上大门正要转身时,突然想起程叙说过的话。
程叙告诉他,这个门锁是录入过他指纹的,但他却记不起还有这么一回事。
他看着门锁,将右手大拇指贴上去,“滴滴”两声,门居然真的开了。
“这么智能……”段暮铃小声感叹,注意力被这种新奇玩意吸引过去。
他从小住的教师家属院都是需要爬楼的老旧楼房,那时的装修风格也很老旧,是大门外还要加装一道防盗门的程度,他从没用过也没见过这种指纹锁。
“叮——”
身后电梯在12层打开,程叙的消息也刚好发过来,段暮铃边迈进电梯边看消息。
【程叙:好,今天有雨,记得带伞。】
带伞?段暮铃看了眼走到第10层的电梯,已经来不及了。
他懒得再上去,淋就淋吧,大夏天的,淋场雨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段暮铃打了个车回学校,直奔校教务处去,到时周玫已经在门口等了一会儿,见他来了,拿着资料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段暮铃赶紧小跑两步上前,“不好意思学姐,我最近几天住在外面,来的时候堵了会儿车。”
“没关系。”周玫大方笑笑,“你本来就是帮胡冶的,是我要求抓紧办完,要不然也不会这么着急。”
两人一同进去,在教务处老师的严厉审问中,顶住压力将手续提交上去。
从办公室出来,段暮铃心有余悸道:“太可怕了,分个手居然要盘问这么多。”
周玫失笑,“可能是学校最近正在评选的缘故吧,我上次来办分手申请还没有这么难。”
“你之前分过一次手啊?”段暮铃有些惊讶,问出口才发觉这样很不礼貌,于是赶紧道歉,“对不起。”
周玫没在意,她撩了下耳侧的头发,跟段暮铃解释,“你忘了,我比你们都大一岁。”
段暮铃点点头,却没说话。
周玫继续道:“我跟胡冶的事,或许你会觉得我有些无情,但两个人已经不适合在一起,为什么还要坚持下去呢,分开时谁也没有对不起谁不是吗,就算是结婚了,也有离婚的自由,这不是很正常吗?”
她这一番话说出口,段暮铃倒觉得胡冶才是死缠烂打那个。
“我先走了,社团还有些事。”周玫摆摆手,走出去两步又转过身来,“对了,上次你跟胡冶从架子上摔下来,我替社团跟你说声对不起。”
“没关系没关系。”段暮铃也摆摆手。
目送周玫离开,他打算回宿舍找胡冶聊聊,刚走到二楼拐角,便被一个人堵住了去路。
“段同学。”
段暮铃站在最后一节台阶上,那一步迟迟没有迈出,他看着下面拦路的周嘉琪,手不自觉地握上楼梯扶手。
周嘉琪笑嘻嘻地歪了歪头,“段同学,聊聊?”
“没、没什么好聊的,我们又不熟。”说完,段暮铃从远离周嘉琪的一侧下楼,始终提防着周嘉琪突然动手。
好在这里是学校,周嘉琪还不敢做些什么,段暮铃从楼梯上下来,正要跑着离开时,却听到周嘉琪提起程叙。
“对了段同学,你没觉得程叙这个人有问题吗?”
段暮铃倏地停下脚步。
“程叙这个人,自私,自大,喜欢把自己的想法加诸于别人,又喜欢教育别人,就好像……”周嘉琪一一数着程叙的缺点,他慢悠悠走下去,跟段暮铃在走廊的两边站定,继续道:“就好像他才是这个世界的主宰,所有人都得听他的。”
段暮铃右边手臂紧紧贴在墙面,大着胆子同周嘉琪对视,“我跟程叙从小就认识,他不是你说的那样。”
“啊!忘了这件事了。”周嘉琪有些懊恼,他抬手敲了敲脑袋,“你们是从小一起长大不错,但在这里,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
“你什么意思?”段暮铃捏紧拳头,身子从墙壁上离开。
“段同学,我的建议是,去从没去过的地方看看。”
说完,周嘉琪不再跟着段暮铃,双手插在裤兜中,嘴里哼着歌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