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房间只开了一盏壁灯,昏黄的光晕映出床上一小块范围,在程叙看来,氛围刚好。
他将灯光调得更暗,走到窗前拉好窗帘,又检查了一下门锁,做好这些后,他坐回床前,最后一次喊道:“段暮铃。”
像是给床上的人最后一次拒绝的机会。
自然是没人回应的。
程叙将团成一团的段暮铃打开,右手托起他的后背,左手将T恤脱下来,房间没开空调,段暮铃裸露的上身出了一层薄汗,泛着莹润的光。
程叙毫不客气地用目光一寸寸欣赏,待看够了,他探手过去,手指落在牛仔裤的扣子上。
“哼……”段暮铃突然哼了一声,又很快歪着身子睡过去。
因为这一声,程叙停下来等了会儿,没再等来段暮铃的声音,他继续方才的动作,直接将整条裤子扒了下来。
看清段暮铃里头竟然穿了一条粉色卡通内裤时,程叙从鼻腔中溢出一声轻笑。
多大的人了,还穿这么幼稚的内裤。
他倾身过去,遒劲有力的双臂撑在段暮铃身侧,目光从身下人翘起的头发往下,一一描摹。
额头,眉眼,睫毛,鼻尖,最后是……形状姣好饱满的唇。
距离逐渐缩短,直到能清晰感觉到彼此呼吸时喷出的热雾,一下下,带着不容忽视入侵的意味。
这次,就只要一个吻吧,更美好的东西要留在更亲密的关系中去做。
“嗯……”段暮铃突然歪了歪脑袋,躲开程叙的气息,嘟囔了一句,“臭……”
程叙停下,揪起自己的衣领闻了一下,确实有股酒味,他捏住段暮铃的鼻尖晃了晃,像是惩罚,“我都没嫌你臭。”
虽这样说着,他还是躬腰将T恤脱了,又跑去浴室,俯身到花洒下简单冲洗一番。
随着水声渐小,浴室外突然传来一声似有若无的啜泣,程叙停下手上擦拭的动作,侧身去听。
“呜……”
这次更加清楚,而就是这一声后,外头的人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啜泣声越来越大,最后几乎是大哭起来。
程叙赶紧丢下手中的毛巾,三两步迈到床前,只见段暮铃紧紧闭着双眼,不知在梦中看见了什么,哭得伤心欲绝。
他跪坐在床边,大手抹去段暮铃腮边的泪珠子,又轻轻拍打两下,轻声喊道:“段暮铃,醒醒,段暮铃。”
回应他的是更大的哭声。
“呜啊啊啊——”
“段暮铃,你怎么了?醒醒。”程叙将人扶坐起来,双手捧起段暮铃的脑袋看。
底下的人哭得眉毛都红了一片,却依旧倔强地不肯睁眼。
程叙从未见段暮铃这样哭过,他有些心疼,又有些无奈,一遍一遍喊着段暮铃的名字,可始终无法将人从梦魇中唤醒。
这时哭声停了一瞬,段暮铃哽咽两下,嘴唇嗫喏着,继而带着哭腔喊出一个名字。
“程叙……”
语句含混模糊,但程叙还是听清了,他愣怔片刻,就在一眨眼的时机,段暮铃又开始哭起来,边哭边重复喊着同一个名字。
“程叙……程叙……”
“我在,我在。”程叙将人拥入怀中,小声哄着,大手不断拍打后背,心里却在疑惑。
段暮铃到底做了什么梦?怕不是梦见他死了,不然怎么会哭得这样伤心,又为何这样喊他?
他自知在段暮铃心中的地位还不如隔壁王大爷家的大黄,所以他猜不出有什么事能让段暮铃为他哭成这样。
“程叙,我好难过……”
程叙心中突地一跳,他将段暮铃从怀中挖出来,一字一句问道:“段暮铃,有人欺负你吗?”
段暮铃不回,程叙又问了一遍。
“段暮铃,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告诉我,他是谁?”
哭声戛然而止,段暮铃猛然睁开双眼,他直勾勾盯着面前的人,眼神空洞,声音也变得冷静,“程叙。”
程叙以为他醒了,松了口气,道:“是我。”
段暮铃犹如在汪洋大海中抓到一根浮木,他双手圈在程叙脖颈,毫不犹豫追上去,猝不及防地,唇瓣相触,滑嫩舌尖游刃有余出入于两人齿关,娴熟的样子像是做过许多次。
第一枚吻,就如此热烈。
程叙先是怔了一下,然后偏头躲开,眸子里瞬间积攒起怒气,他虚虚掐住段暮铃的下巴,迫使人仰起头来,“段暮铃,跟谁学的?”
段暮铃又扑上去,像野兽标记自己所有物一般,任性又凶猛。
来不及细想,程叙粗喘一声,立马反客为主,欺身上前,两人一同跌进大床。
他们交缠在一起,舌尖相抵时战栗着身子,细密的快感由心脏向四肢蔓延,一个吻也渐渐变味,磕磕绊绊,用力碾磨,嘴角撕破都在所不惜。
“段暮铃……”程叙短暂地松开,像是确认般问道:“我是谁?”
段暮铃又开始哭哭啼啼,好在喊出的名字从未变过,“程叙……”
程叙这才好受许多,他不走心地叮嘱道:“等你醒了,也要记得。”
虽这样说,但他知道,明日一早段暮铃大概是记不起的。
段暮铃还在扑腾着,张着双手想将程叙拉回去继续亲吻。
程叙今天不想委屈自己,他跪坐起来,双手掌住段暮铃的腰,将人往自己身下一拽,掰开两腿的同时重新压回去,他像是知道段暮铃身上所有敏感点一般,含着莹白的耳垂舔舐片刻后,又转而用牙齿轻轻咬合那颗小巧的喉结。
“嗬——”
程叙动作一顿。
“嗬——”
程叙:“……”
他缓缓抬头,便见方才还跟他吻个难舍难分的人已经睡熟,一呼一吸间发出十分败兴的鼾声。
睡得倒快。
“段暮铃。”
“嗬——”
程叙长叹一声,他咬咬牙起身,垂眸盯着自己胯下看了半晌,又瞥了眼睡得正香的段暮铃。
“你就只会欺负我吧。”他又伸手捏了两下段暮铃的鼻尖,给他盖好被子,打开空调,转身去了浴室。
磨砂玻璃门上映出一个模糊轻晃的身影,紧接着水声响起,将阵阵喘息盖得严严实实。
半小时后,浴室门打开,程叙从里面走出来,浑身上下只有一件单薄的黑色底裤,双腿间鼓鼓囊囊,是还未完全消散的欲望。
他走到床边,盯着段暮铃的睡颜端详片刻,而后拾起自己的手机,重新回到浴室,给刘佳烁拨去电话。
“喂?”刘佳烁上来就是一句不怀好意的揶揄,“叙哥,完事了?”
程叙:“……”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是“完事”了。
他没否认,“嗯,今晚不回去了。”
“我知道我知道,宿舍楼都关门了,给我打电话干嘛啊?”
“是想问问,体育学院——”
“哦哦!”刘佳烁打断他,“体育学院那个人,我都给你打听好了,那人叫方浩,校足球队的,一个月前在学校贴吧扬言要追嫂子,闹得沸沸扬扬,但我刚才去贴吧找了一下,帖子好像已经被删了。”
“沸沸扬扬?”程叙重复了一遍他的话,“既然闹得沸沸扬扬,那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刘佳烁理所当然解释道:“一个月前你天天泡在实验室,回来就睡觉,当然不知道了。”
程叙觉得有些不对,他沉默几秒,突然问起另外一个人,“大烁,你还记得周嘉琪吗?”
“当然记得了,咱们学院头一个犯单身罪的,被抓进去得有……半年了吧,不过我听说啊,好像是给他匹配了一个对象,这就要回来上课了。”
“嗯。”程叙不动声色回应一声,“我知道了,麻烦你了。”
“没事没事,那我先挂了啊叙哥!”
电话挂断,程叙缓缓抬头看向镜中的自己,他没戴眼镜,视线有些模糊,但还是能看出镜中人一脸的不耐,嘴角被段暮铃咬破的口子还在不断渗血。
周嘉琪是他们宿舍第四个人,因为在实验室盗窃实验器材被判盗窃罪入狱,而在刘佳烁眼中,却变成了因单身罪入狱,并且马上就要复学了。
这个世界到底要做什么?难道可以罔顾其他法律条例,只无条件地遵循单身罪这一律例吗?
“滴滴滴——”
手机突然响了几声,程叙眯起眼睛划下通知栏,只见上面一行加粗黑字。
【系统通知:智能监测系统监测到您同伴侣进行了三分钟的接吻动作,奖励学分+3。】
程叙一哂,三学分,看上去不多,但段暮铃要上一学期的线代课才能挣到,而现在只需要接三分钟的吻。
想起刚才那个由段暮铃主动开始的吻,程叙探出舌尖舔了舔嘴角,虽然他自己目的本就不纯,但他依旧期待明早段暮铃醒来时的反应,他也大概能猜到,段暮铃那个胆小鬼,一定会反过来质问他,然后像个蜗牛一样把自己藏进壳里。
而促使段暮铃做出这些举动的,到底是什么?
刚才他还觉得段暮铃在噩梦中看见了不好的东西,可现在细想一番,这些不正常的行为,更像是受什么影响无意识做出的。
是因为老封建吗?
程叙盯着镜子看了会儿,接着弯腰洗去脸上血迹,又拧了条湿毛巾放在空调下,等吹凉了,他走回床边,将毛巾搭在段暮铃眼睛上,这样冷敷一下,明天眼皮不会太肿。
连续敷了三次,程叙将空调调高几度,掀开被子一角,背对着段暮铃,睡在大床的一侧。
如程叙猜测那样,第二天一早,段暮铃翻脸不认人,抱着被子把他从床上踹了下去。
这次不等段暮铃说话,程叙先发制人,“昨晚你干了什么,难不成都忘了吗?”
段暮铃果然一怔,“我、我干了什么?”
“你先是脱光了抱着我哭了半个小时,然后……”程叙意味不明地看向段暮铃的唇瓣,“然后上来强吻我。”
段暮铃脑袋一片空白,压根不记得昨晚都做了什么,他张了张嘴,嘴唇像是裂开般疼,他又上手摸了摸每眨眼就疼一次的眼睛,还未想好说辞,又听见程叙口出狂言。
“我一时不察,没能拦住你,被你得逞了。”
段暮铃:“……”
他将目光转去程叙嘴角,那里破了一个不算小的口子,结了紫红色的痂。
“你连我都挡不住!你骗谁呢?”段暮铃从床上站起来,却见程叙已经摆出了一副胜利的姿态。
“承认了?”
“承认什么?”
“昨晚强吻我的事。”
段暮铃:“……”
竟然被程叙绕进去了!
“我怎么可能强吻你?”段暮铃试图举证,“我可是直男!你别忘了我们俩搞的是假基!”
程叙似笑非笑往他腰腹扫了一眼,“直男,穿粉色内裤?”
“穿粉色内裤怎么了?穿粉色内裤怎么了?”段暮铃看向程叙的黑色底裤,嘲讽道:“你穿黑色,一点都不活泼。”
说完,他爬起来穿衣服,嘴里还骂骂咧咧的,“我昨晚一定是早早就睡觉了,你不要污蔑我,那可是我的初吻,以后我女朋友要是问起来,我怎么跟她解释。”
听见“初吻”两个字,程叙心情大好,居然直接笑出声来。
段暮铃急着逃离,他没在乎程叙的笑声,就在穿好衣服,正待出门时,程叙突然出声喊住他。
“段暮铃,我说的都是真的,你昨晚像着了魔一样哭着喊我的名字,还主动亲我,我躲开一次,你又要来第二次,几瓶酒不至于把你变成这样,我猜测是世界秩序改变带来的影响,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再好好讨论一下。”
段暮铃头也不回,揣起自己的手机一路奔回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