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的前一天, 卓辰和工作室里几个人吃了顿大餐,彭玉和柳双双都要回家待几天,洛非也要趁这个假期飞到加拿大陪陪两年没见的父母。
他们不约而同的今天出发,卓辰给他们封了新年的红包, 却没想到收到三份礼物, 笑说红包没有白发, 还难得的自己拍了照发微博晒一下。
柳双双又又又送他一套护肤品,甚至还有一根大牌口红,换来一个无奈白眼。
彭玉送他一顶很可爱的南瓜状睡帽, 还有一个香薰灯,卓辰瞧了她一眼,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睡眠不好的事被她发现了, 竟一直不说。
洛非送了一把新的吉他, 音质超群,价格一定比他的红包可观。
卓辰—CAT:“红包发的真值(doge”
配图是四个人合照,除了卓辰都带了墨镜和口罩,卓辰带着南瓜睡帽,帽沿直接拉过眼睛, 他微昂着头,微笑的嘴唇涂着柳双双送给他的口红——深紫色口红, 怀里抱着崭新的吉他,桌子上摆着护肤品和香薰灯。
评论区热闹的堪比庙会。
“草hhhhhhhhhhhhhhhh口紫吓我一跳”
“中毒了, 绝对是中毒了(doge”
“笑死, 这套护肤品好贵啊, 感觉化妆师小姐姐比他本人还爱护这张脸hhhhh”
“辰喵呼吸困难了, 快!给!他!人!工!呼!吸!”
“他脖子上那颗小痣真的好涩啊啊啊啊啊先来给我一个人工呼吸吧!!!!”
“怎么这么可爱!!!”
“从未怀疑自己的性向, 直到我看到了卓辰……”
“别怀疑, 不过是颜性恋罢了(doge”
“瞎说什么大实话,颜狗是人类的本质。”
“洛经纪人好帅好帅啊啊啊啊啊”
“来一起嗑经纪人X小明星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为什么都是明星受?我觉得辰喵很攻,他美的很攻击性啊,脸也没那么0。”
“讲真他很有那种病娇气质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一人血书他演一个莎美乐式的反派”
“搜完了莎美乐回来了,好合适他妈的,快演!!!!”
“残月剑上霜不就是反派嘛,啥时候能播啊!”
“不是才拍完吗,最快也得四月份了吧?”
“太慢了太慢了,能不能快点,还有那个《风雨之后》,我需要看一些美女”
“感觉他好适合演一些风批。”
“拜托导演们都看看这个美女,有角色快点找他!!!别让我一个颁奖典礼当连续剧看十几遍!”
“姐妹你太惨了hhhhhhh”
又过了几个小时,工作室帐号发了一条“春节前最后一更(喵喵,老板玩大富翁喜提破产,被迫卖艺还债”
视频里卓辰盘腿坐在一副大富翁棋盘上抱着吉他,开头第一句就说:“一人点一首,不能再多。”
彭玉说:“酒醉的蝴蝶!”
卓辰笑问:“你确定?”
“呃,等等,我换一首……那就粉红色的回忆吧。”
卓辰叹了口气,怪道:“你故意的,不过这首歌我唱过。”
柳双双说:“我点刀剑如梦!”
洛非则说:“唱一首你喜欢的歌。”
卓辰朝他笑了笑,低头开始拨弄吉他。
“没想到我会在微博听完一整首粉红色的回忆”
“我被洗脑了,我要听十遍刀剑如梦才能恢复”
“最后一首居然是哥哥的春夏秋冬!!!双厨狂喜!喵粤语是学过的吗?好标准!”
“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中间忘词吐舌头我要看八百遍!”
“春夏秋冬是我这辈子最喜欢的歌!!!!”
“辰喵是哥哥的粉丝吗,哇,想起哥哥已经走了很多年,眼泪流了……为什么我总在隔代追星……”
“楼上想想辰喵也是隔代追星”
“眼泪憋了回去(doge”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太惨了太惨了”
“只有我又嗑到了非辰的糖(喵喵”
告别了工作室的人,卓辰独自去了趟医院,杨文博已经转入了一家私立医院,收费很高但保密性比较好。
刚刚从绵延不断的低烧之中恢复,杨文博还没从感染艾滋病的打击中恢复,显得异常沉默。
卓辰坐在病房的沙发上,“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去死。”杨文博看着窗户说。
卓辰也朝那里看了一眼,医院的每个窗户外面都装了护栏,就是怕病人跳楼,他冷冷说:“你还没瘦到能从那护栏缝里钻出去。”
杨文博回头瞪他,“你巴不得我死对不对?”
“你的医药费都是我交的。”
杨文博大喊:“你以为我愿意啊!?我愿意他妈的染脏病?我愿意在这蹲监狱一样?”
话说到这里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卓辰笑眯眯的点点头,直接问:“你打算怎么跟你爸妈讲这件事?”
这像一盆冷水劈头盖脸的砸下去,杨文博顿时白了脸,“能不能不说这件事……”
卓辰不耐烦道:“不能不说,有两个选择,你立刻打电话告诉他们你三年前在县城嫖出了病。要么你瞒着他们,如果你觉得你能瞒一辈子,自己想好。”
杨文博越发觉得自己的一生都毁了,绝望和恼恨纠缠起来,他看卓辰便越发不顺眼,但又不想把他惹急了,毕竟医药费他自己根本无法负担,想到这他对卓辰的妒忌又占上风,凭什么这个人就一帆风顺,从小就能轻易从人堆儿里脱颖而出,什么事到他这里好像都能迎刃而解。
不过脱颖而出又怎么样,连自己老妈都不喜欢他,把他当拖油瓶,当免费小工随便使唤,就算他自己再能耐,命里到底是没人要的贱种。
“先瞒住他们。”他说完自己躺回了病床,不再理卓辰。
卓辰只花了几个小时就把赵星川的双开门大冰箱给填满,虽然他食欲比以前差好多,但他还是很想给赵星川准备饭菜,他还没有这么心甘情愿过,竟然有心去研究菜谱,就为了看赵星川吃饭的样子,听他夸一句:“你真的好会做菜。”
这一下他就觉得前面十几年给不喜欢的人烧菜做饭也值得,就当练手。
“其实我会做年夜饭的,从十岁开始杨家的年夜饭就是我来准备,八菜四碗还有一道汤,不过都是我的家乡菜,以后慢慢做给你吃。”
以后,慢慢。
赵星川还是第一次从卓辰嘴里听到这两个词,没想到会这么甜,让他不由自主的挂起笑容,点头说:“好。”
他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过上这种生活,不去想工作,烦心事都消失不见,深夜还在沙发上看电影,也不觉得无聊或者浪费时间,不去想结果是什么,最后能有什么所得,更在意过程之中的开心。
在卓辰身边他越来越放的开,被他调动起的情绪都化作绵绵不绝的爱意和决心。
《一步之遥》看到半途,卓辰心血来潮邀他一起跳舞,两个人相拥着牵起手摆好姿势他才无辜说:“我不会跳舞,你来教我。”
赵星川只好为他示范一遍,他举起手臂,伴着一首华尔兹乐曲,拥着虚拟的伴侣,脸红红的跳着,卓辰在旁边笑望,在他转身时钻入他怀抱,抬手托住赵星川的手,自然而然的加入他的独舞。
胸膛紧贴着,躯壳和灵魂都在共鸣。
卓辰好像天生就会对准节奏,两人之间没有磨合的时间,好像牵手的一瞬间就已经合二为一。
赵星川瞪他:“你还说你不会跳。”
卓辰调皮的眨了一下眼睛,“形体老师教过一次,不如赵总熟练。”
赵星川顿了一下,“你以后要一直叫我赵总吗?”
“不行吗?”
“就这么喜欢当下属吗?”
“只给你当下属。”
“是不是真的?”
昏暗之中,额头贴着,低语都略带笑意,目光流转之间,语言全无意义。
卓辰的手机在沙发上响起,他一眼看去,嘴角的笑容便落下了一些,暖融融的眼神霎时间冷的想从未融化过,“我要接个电话。”
赵星川松开手,见着年轻男人从沙发上捞起手机走进了他自己的房间,细心的把门关严,他叹了口气,把音乐停了,电影还暂停在墙上。
虽然已经用了很多年的手机,但方秋芬讲电话时却还是扯着嗓子,好像总不信话筒能把她的话传递,“儿子,你们真的决定不回来了吗?”
“对,文博不想回去。”
“是哦,他说要和朋友一起去短途旅游,我本来还想和你叔叔一起到绥阳去过年的啦,但既然他不在就算了。”
卓辰笑了一下,在房间里踱步,转身他走到窗边,掀开厚重的紫色窗帘,倚在边上看楼外辉煌的夜色,心中烦闷却愈发浓厚,无法消散,他觉得闷,打开窗让风吹进来,深吸了一口气,他冷冷淡淡的说:“还有事吗?”
对面的女人却好似无忧无虑,没心没肺,她说:“没有你在家我好不方便啊,从小年忙到现在,累的要瘫。”
“恩,我知道了。”
“你就一句我知道了?”方秋芬怨道:“人不回家就算了,过年也不给家里点钱?今年收成很差,我一个人忙不过来那些地,荒废了不少。”
好一阵大风吹过来,背后的窗帘都被吹的飞了起来,冷气徘徊在身体周围,好似失重,惬意又危险,卓辰眯了眯眼,“你想要多少?”
“你看着给嘛!”方秋芬得意洋洋的说:“你现在能赚钱了就给多点。”
卓辰皱眉,分辨她语气,好似知道他在做演员,“你知道我在做什么?”
方秋芬沉默了一下,“要不是我去打麻将听人家告诉我,我都不知道你去当了演员。看起来那一行的钱挺好赚哦,但是我都不好意思跟人家说你去当演员,人家会觉得不正经,不是好人应该做的事情。”
“那你还要我赚来的钱干什么,不嫌弃脏?”
方秋芬用你是不是傻的语气申辩道:“钱啊,真金白银谁会觉得脏?”
“哦,原来世界是这个道理,钱不脏,我脏?你知道这叫什么吗?妈,这就是吃了饭还砸锅。”
风停下来,卓辰听到自己闷闷的心跳,后背被落下来的窗帘一拍,他竟冷不丁朝前一栽,上半截身体倾斜出窗外,要不是窗帘不够大力,他已经掉下去摔了个稀巴烂。
他伸手扒过窗内,把自己推了回来,内心不住的惊悚和后怕。
“你真是越来越不听话!”
卓辰笑了一声,血气上涌,他捂住发痛的头,反问道:“听话?听你话我早就死了,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死?”
“我哪有!”
方秋芬的声音充满怒气,卓辰也第一次控制不住的大喊道:“那你为什么这样对我?你是我妈!你为什么这么对我?!我做错了什么事啊?”
“我对你不好吗?你个白眼狼!我养你长大的!我供你吃穿的,你还有什么不满意?让你供弟弟读书就这么难吗?”
“他没我聪明!没我成绩好!你看不到吗!是我养自己长大的!你哪为我做过一件事!你把我当成一只牲口!何时把我当人过?”
方秋芬在电话对面气的像只母牛,骂街道:“你个忘恩负义的兔崽子,我懒得跟你废话!别以为我不清楚,你就想摆脱家人自己富贵!你想得美!如果你不给我赡养费,我就到网上去讲你不孝!自私鬼!”
“既然你这么恨我为什么要生我出来!”
电话已经被挂断了,卓辰还紧攥着它,只想要一个答案,为什么他要被唯一的亲人这样对待,凭什么他要受这种折磨。
他心知放下就好,不去在意就不会难受,但他不过是一个凡人,怎能真的豁达到无情?
万般思绪无头苍蝇似的乱掉了,耳朵好像骤然间能听到数千里之内的声音,电流声鸣笛声,轮胎摩擦柏油马路,绚烂霓虹在漆黑的眼前飞速掠过,呼吸让喉咙发痛,心从天灵盖坠入胃里,又跳起来,一次又一次,绵延的生命和不息的折磨变得没什么区别。
所有事情都能一瞬间变差,在他以为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的时候,却越来越看清自己的双脚陷在沼泽里拔不出。
就在他被浓重的黑暗扼住呼吸的时候,耳边忽然多了三声敲门,他抬头听见赵星川的声音,“卓辰。”接着男人就走进来,不给他说任何话的机会。
室内一片漆黑,乍一看空无一人,只有窗户开着一半,落地的紫色窗帘被一阵呼的大风吹起,露出黑洞般的窗外世界。
年轻男人蜷缩着坐在窗下,非常安静,好像连呼吸都没有了,赵星川感到一阵动魄惊心,比他在客厅里听到卓辰失控大喊更甚,他快步绕过大床,蹲下身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刚才那些撕心裂肺的声音还徘徊在他耳边,他想象不到卓辰有多难受才至于失控到那个程度,只是惊觉他心底并非轻快,即使看上去对什么事都漫不经心。
正当他想说些什么,把脸埋在膝盖上的年轻男人却说:“别说话了,好累,我什么都不要想。”
他的声音像晚风一样,让人只觉得抓不到,但人却像只不清楚自己体型有多大的猫,只顾着展开身体钻进他的怀抱,赵星川不稳的朝后坐去,背靠着床边,卓辰把自己嵌进他双腿之间,头靠上他胸膛,安顿下来似的叹了口气。
“谢谢你。”
赵星川伸手抱住他的脊背,心惊还有余韵,勉强笑问:“谢我什么?”
卓辰把脸埋进他胸口,低声说:“谢谢你是真的。”
“嗯?”
卓辰听他迷糊的鼻音,笑说:“赵先生,你好可爱。”
“赵先生?”
“你总不会想让我叫你星川吧?”
这个名字被别人叫了二十多年,不知为何从卓辰这里听到就格外别扭,让人感觉疏远,赵星川沉默了一下,“随便你吧。”
年轻男人满意的隔着薄薄衬衫在他胸膛上轻吻,低语:“我们喝点酒怎么样?”
被吻的意乱,赵星川没犹豫就答应:“好啊。”
喝了半瓶威士忌,关上客厅的灯,在黑暗里伴着醉意跳华尔兹,没有伴奏,卓辰哼着能想到的所有歌,叫赵星川一首一首的猜歌名。
直至他昏昏欲睡,倚着他闭上眼睛,卓辰搂着他走向卧室,脱掉他的衣服,把他安顿在温暖的床上。
接着他起身,却被男人扯住手臂,赵星川迷迷糊糊的问:“你去哪里?”
卓辰捏了捏他的手,“我去关窗。”
赵星川困的睁不开眼睛,咕哝着好似撒娇:“那你快点回来。”
卓辰穿过主卧与客厅,走进开着窗的房间,站在窗口往外看了一会儿,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雨,空气清新湿润,抽一口比尼古丁还要振奋神经。
他伸手把窗户关严,回到了赵星川的床上,对着他恬静睡颜看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