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复杂的一下午过去。

  历文在房间里时而捶胸顿足, 时而哀叹悲愤。

  他好好养大的孩子,居然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和季隶铭在一起了。

  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历文越想越生气。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每个父亲都很难待见女婿。

  无论女婿是什么样什么人,当爸的都会觉得不会有人比自己对女儿更好。

  历文现在看季隶铭完全不是过去的滋味。

  季隶铭啊季隶铭……还真让你小子尝到甜了。

  历文心情复杂, 好似调料盘地五颜六色。

  要不是实在饿得受不了, 历文根本不想下楼。

  尤其是看到客厅那张桌子, 历文更是直接闭着眼绕过……

  亲眼目睹叶拙和季隶铭靠在桌上接吻太有冲击力。

  历文宛若一个怨灵似地来到餐桌边。

  他坐下的时候, 叶拙都没有吭声。

  历文的心情是悲愤交加。

  叶拙也同样复杂。

  在他本打算和季隶铭彻底分开,最后却成了自己一边流眼泪, 一边和季隶铭接吻, 这样狼狈奇怪的画面还被历文撞个正着。

  叶拙此时就想穿越回去, 在季隶铭第一次亲他的时候直接躲开。

  现在他只能眼观鼻鼻观口,尴尬地保持沉默。

  “你……有什么事情要交代?”历文端坐着,表情严肃地犹如法庭上的审判长。

  他正义凛然,眼睛看着叶拙,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给你机会,快点告诉我。”

  叶拙:“其实也没什么……”

  因为他早上想要断掉的关系, 现在不仅没有断掉, 反而飞速前进。

  “没什么事情,你们晚上做这么丰盛做什么?”

  历文冷眼审视着桌上的玉米排骨汤、糖醋小排、红烧鸡杂、蜜糖桂花藕、话梅小番茄、白灼虾、蟹粉豆腐, 还有一只烤制金黄的香茅烤鸡。

  “咕咚——”

  “审判长大人”很没有骨气地被这些“贿赂”打动了。

  历文饿得快要吐魂, 看到这样琳琅满目的菜,靠着坚定的意志力才忍下来。

  “啊对了。”叶拙起身,从酒柜里取出一瓶上好的红酒, “这个是季隶铭说留给你喝的。”

  历文扫了一眼,差点晕厥。

  故意的, 一定是故意的!季隶铭就是故意拿酒来讨好我!

  但哪怕它再好,我也不能因为区区一瓶酒就动摇了!

  历文咬着牙把酒推到一边去,这个过程里,他心里都在滴血。

  “小叶子,你居然有事瞒着我,你都不在意我为你的担心。你远在S市的老师傅操碎了心,就怕有坏人把他的小徒弟拐走,你呢……”历文的痛心疾首在拒绝诱惑后更为深切,“你都没有和我透露过一点信息,直接给我王炸,你都把我炸晕了啊。”

  叶拙有些心虚,“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快。”

  其实在早上的时候,他和季隶铭还是清清白白。

  好吧,如果算上在季隶铭办公室的那五分钟,他们之间也不算非常清白。

  历文:“老实交代,你们的关系是怎么个发展过程?我要好好审判一下你们的感情发展是否正当。”

  他都忘了,当初奋力撮合叶拙和季隶铭的也是自己。

  但这个问题,叶拙也有些回答不上来。

  他和季隶铭的感情是怎么发展的?

  没有什么惊动天地的大变动,也没有什么明显的节点。

  好像就是这样一点一点在相处中慢慢变化的。

  每天见面说话,他们都在对彼此更了解一些。

  可能是季隶铭明确表达要追求叶拙那时候开始,叶拙才慢慢正视自己是否对季隶铭的感情变了。

  叶拙的眉头因为苦思冥想而皱起。

  这副表情落在历文眼中,就成了痛苦懊恼。

  但一道色泽鲜亮的荷塘小炒从历文眼前飘过,他的视线直接被牵引着来到桌上。

  季隶铭放下菜,脱下围裙,笑着和历文说:“好了,你就别逗叶拙了,其实我们确定关系也就是下午的事情——你也看见了。”

  季隶铭是三个人里唯一一个提到下午脸色如常的人。

  叶拙回想起来,除了羞赧就是尴尬。

  历文的脸也是涨得通红——气的。

  所以在季隶铭这时候又侧脸亲了一口叶拙的脸时,历文“嗷”一声捂住了脸。

  “救命啊,我真的没眼看了,伤风败俗啊,在一个老人家面前这样。”

  他语气夸张,叶拙推开了季隶铭,小声说:“别这样。”

  季隶铭笑了笑,继续回到厨房洗手。

  历文很郁闷地打开了刚被他推走的酒。

  他猛地一大杯,和叶拙说:“我心情很郁闷!”

  不用他嚷嚷,叶拙也能看出来的。

  “我好不容易养的大白菜被猪拱了!!!”历文无力哀嚎:“还不如不告诉我这件事,现在猛地一下让我知道,我的心脏真有点接受不了。”

  季隶铭是好人。

  可是当季隶铭和叶拙在一起之后,他在历文眼里就面目全非了。

  季隶铭再好,也会有缺点。

  谁能保证他以后会对叶拙永远好?

  万一季隶铭又辜负了叶拙,那叶拙又该怎么办?

  历文心里的担心一个接着一个冒出来。

  他多想回到当初,让自己别撮合季隶铭和叶拙了,信谁都不如信自己,叶拙跟着他就好了,为什么非要把叶拙托付给别人呢?

  历文越想越郁闷,抓住叶拙的手,“那你以后还能和我一起浪迹天涯吗?”

  叶拙的表情有些微妙。

  历文说:“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是不是准备把你养在家里,让你安心嫁入豪门不要再到外面去抛头露面了?!”

  过去那些狗血电视剧的剧情他全都想起来了,每一个都能套入叶拙和季隶铭之间。

  清贫小白花被花言巧语的豪门富二代哄骗结婚,然后又被关在家里限制自由,无法实现自我价值的小白花郁郁而终。

  或者是老谋深算的男人只想让老婆给自己生孩子,其他都是虚情假意。

  季隶铭坐下来,发现季隶铭看自己的眼神都有了杀气……

  他无可奈何地笑了笑,起身给历文倒酒。

  “厉老师可不要乱说,我好不容易才把叶拙哄回来的。”

  “你不好容易哄回来那是你自己有问题,你要反思自己好不好。”

  历文看着季隶铭横竖不顺眼,现在说话更是蛮不讲理,“你就说叶拙以后要和我出去,你会不会限制他?”

  季隶铭挑眉,“这个问题不该问我,我只是和叶拙在一起,而不是得到了叶拙的支配权。他想和谁去任何地方都可以,只要他自己决定好了,我都不会插手。而且我也有自己的事业和生活,我不需要一个人做我的陪衬,也不需要一个人时时刻刻以我为先。”

  历文想挑剔都没找到毛病,“哼,算你有点觉悟……”

  他闷闷地低下头,一口喝干了酒杯里的酒。

  历文:“那我们要是打算去北极呢?”

  季隶铭:“想去就去啊,我也去过,记得保暖,没什么问题。”

  历文:“那我们要适当打算徒步去沙漠呢?”

  季隶铭的眉心有些皱起,“找到靠谱的团队带领,同时保持信号联络,带好物资。”

  历文哼了一声,咬牙问:“那我们要是打算去原始森林拍食人族呢?”

  季隶铭皱眉的痕迹越发明显。

  叶拙忍不住了,开口说:“这些不太可能吧……”

  历文一拍大腿,“小叶子你怎么还帮他说话啊?我这是拷打他的内心,看他能承受多少,你怎么现在就胳膊肘向外拐了。”

  历文就是要逼得季隶铭“原形毕露”,让叶拙逼问的可能性不大,这个恶人只有他来当。

  季隶铭:“既然我已经决定和叶拙在一起,这些事情我都已经考虑过了,如果有很大的风险……我会放下手里的一切一起去。”

  叶拙想去那就去。

  但如果可能再也见不到,那他就跟着一起去。

  眼看着话题越发走偏,叶拙开口说:“其实没有那么严重……我们是摄影师,不是冒险家,除了工作时间不固定外,只是有部分项目存在风险。”

  历文故意把危险的那一面放大,就是为了看季隶铭的想法。

  从历文低头狠狠啃排骨的样子,想来季隶铭已经在历文这里通过考验了。

  季隶铭都准备生死相随了,历文还能挑出什么毛病来……

  他只能在排骨里挑挑骨头了。

  季隶铭和叶拙对视一眼。

  叶拙得到一个安心的笑容。

  历文忽然开口,语气愤愤不平地说:“笑笑笑,今天一晚上就看见你在笑了。”

  他嘟囔着,“那可是我的徒弟,说拐走就拐走了,还笑地这么灿烂……”

  历文独自喝起酒。

  这样的历文在之前看过一次,那次还是因为说起程松柏和他的过去。

  季隶铭从叶拙眼中看到无奈。

  看来历文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接受这个现实。

  -

  叶拙刚刚打开历文的房门,好不容易才冷静下来的历文又哭了起来。

  准确来说是哭嚎。

  “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啊,你让我怎么放心把孩子交出去。”

  历文这次不是干嚎,而是真的抱着叶拙呜呜地哭。

  “我不同意这门亲事,我不同意!”

  季隶铭跟在后面,帮叶拙把房间门推开。

  历文这幅苦口婆心的模样倒也不惹人讨厌。

  他们都知道,历文只是作为过来人,既不相信会有稳定的爱情,也担心叶拙会再次受伤。

  叶拙把历文扶到床上躺着的时候,历文抓住叶拙的手不放。

  “这门亲事也没有彩礼,也不领证,我怎么能安心啊?”

  季隶铭笑着问:“那你打算要多少彩礼呢?一百万够不够?”

  历文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双眼放光地和叶拙说:“你听见了吗,他终于暴露了,他打算用彩礼买你!爱情!是可以!买卖的!吗?!”

  历文已经喝得稀里糊涂,甚至要高歌一首《爱情买卖》,还没忘记让叶拙当心坏男人。

  把历文安置好,叶拙从房间出来已经汗流浃背。

  他着急回房间洗个澡,但没想到自己进房间的身后还有个人跟着。

  叶拙转身关门,季隶铭却伸手拦住。

  确定关系的两个人,单独在卧室相处……

  叶拙压制住心里的紧张,“我要睡觉了。”

  但季隶铭仿佛没读懂他话语里的逐客令,符合说:“我也要睡觉了。”

  他也要睡觉了?

  在哪睡?

  在我的床上吗?

  “好巧啊……”叶拙硬着头皮说:“我要一个人睡觉了,你也早点睡。”

  他已经把该强调的都加重语气了,这下季隶铭应该明白了吧。

  但季隶铭还是站在原地。

  叶拙有些着急了,“我要一个人睡觉了,你一个人睡觉也注意点,不要着凉了。”

  季隶铭忍俊不禁。

  季隶铭觉得自己可能真得变坏了。

  其实他在叶拙抬眼看他的时候,就已经看出叶拙在担心什么。

  但他想看叶拙慌乱的样子。

  好像个兔子。

  好可爱。

  兔子急了也有咬人的时候。

  叶拙抿唇,问:“你怎么还不上去。”

  季隶铭的笑意加深,与叶拙对视着说:“我想要一个,晚安吻。”

  他站在不走,大有不亲就赖着的架势。

  叶拙左右思考,才决定点头同意。

  反正都已经在一起了,这也不算什么。

  但是在季隶铭欺身上前的时候,叶拙的耳朵还是滚烫起来。

  “晚安。”

  想象中的深吻并没有来临。

  季隶铭在他嘴巴上轻轻啄了一下,就像蜻蜓点过水面,只流下片片涟漪荡漾。

  看着叶拙泛红的面颊。

  季隶铭希望以后的夜晚能够在亲吻之后一同入睡。

  不过现在来看,期待能还为时尚早。

  住在他楼下的小同事还没转换到恋人模式,只是亲一下就会羞赧不已。

  闻着叶拙身上的橘子香气,季隶铭就像掉进一罐橘子罐头里,甜的无法自拔。

  “晚安。”

  叶拙以为自己听错了,刚才季隶铭不是已经说过了吗?

  但他一抬眼,发现季隶铭又亲了过来。

  季隶铭的晚安吻还是不够。

  既然期待还不能实现,就抓住现在的机会,一次性亲个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