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拙还第一次在季隶铭的办公室里吃饭。

  精致的餐盒打开, 清爽的香气就铺面而来。

  季隶铭静静地看着叶拙,叶拙手里拿着筷子,心里轻轻飘出一个疑惑。

  看我做什么……

  秘书小姐说, 这是季隶铭特地选的广式餐点。

  所以他应该在等我说些什么?

  “谢谢, 我觉得这些应该会很好吃。”叶拙试探地说。

  看到季隶铭露出的笑容之后, 叶拙觉得自己猜对了。

  “好吃的话, 下次再点。”季隶铭的语调都透着愉悦,用公筷给叶拙夹了一粒虾饺, “尝尝, 虽然是打包的, 但是从后厨到这里,中间间隔的时间不超过十五分钟,还是很新鲜的。”

  和平时广式餐厅吃的冻品不一样,这虾饺一入口就能吃到真材实料的新鲜。

  虾饺的水晶外皮滑弹细腻, 其中的虾仁颗粒饱满且极为鲜韧。

  “好吃。”

  叶拙真心称赞。

  季隶铭又笑了,好似自己就是那枚让人赞叹的虾饺。

  “嗡嗡——”

  叶拙的手机震动起来。

  “怎么了?”季隶铭看到叶拙放下筷子,问。

  “没什么,工作室给我发了明天工作室的安排, 让我提前熟悉一下流程。”

  叶拙说话的时候, 眼神专注在手机屏幕上。

  季隶铭也默默放下筷子,问:“你现在学业压力也不小, 去兼职的话, 工作和学业怎么兼顾呢?”

  这个问题叶拙之前也考虑过了。

  叶拙:“我在第一轮面试的时候就已经和工作室说过我不能做全职,但兼职是随叫随到的配合。”

  这次机会,叶拙无论如何也要抓住。

  但季隶铭听到之后则皱起眉头。

  “一周七天, 你就四天早八,周一周四的白天满课, 周一周二周五晚上都要选修课,最迟晚上十点才能下课……”他一边回忆着叶拙的课表,一边用手指敲着桌面。

  这个时间越说,季隶铭的眉头皱得越紧,最后问:“所以你的周一周四和周末都是休息?”

  叶拙摇摇头,“下课了再去。”

  “下课了再去?”季隶铭重复了一次叶拙的话,这种难以理解似乎还夹杂着担心,“晚上十点下课了还要去?”

  “那也不是。”

  季隶铭脸上的担忧稍微减淡了些。

  叶拙继续说:“如果工作室给我安排了工作,我就会去。就只是多忙一点而已,机会难得,我不能知难而退。”

  他说得轻松,一点也没把接下来的忙碌当回事。

  “是工作室以此作为条件才同意你继续面试的吗?”

  季隶铭的眉头皱出个深深的“川”字,“他们把实习生当什么?他们是周扒皮吗?”

  听一个老总斥责别人做周扒皮,叶拙觉得有些滑稽。

  但季隶铭的确是个好老板,也有权管理工作室对职员的态度。

  可是叶拙如果不把自己的诚意亮出来,又怎么能争取到这个机会呢。

  叶拙好不容易才靠自己得到的珍贵工作,千万不能因为季隶铭的关心变了性质。

  “这是我自己接受的,我也没想到工作室和你还有从属关系,面试过程中也已经规避提到我和历文以及和你的关系,我需要接触新事物新领域,而不是在谁的庇护下做象牙塔里的人。

  之前几个月刚回国的过度,所以闲下来的时间比较多。而现在这份工作只是一个开始,将来我计划就是如此,以事业为先,其余的放在后面,早出晚归、忙得不见人影就是常态。”

  这就是叶拙对感情来者皆拒的原因。

  他不是什么安心待着金鸟笼里的小鸟。

  只要是他觉得向往的地方,无论路途艰难,他就会用力挥动翅膀前往。

  前二十年的生活,他总是忍耐压抑。

  而剩下的人生,他要为自己而活。

  叶拙把话说得很明白,季隶铭也得到他话语中的拒绝。

  季隶铭低头拿起筷子,默默吃饭,安静地让这个话题结束。

  叶拙想,这顿饭季隶铭应该是吃不知味。

  因为他也一样。

  季隶铭是个好人,但他不能因为贪图这份好,就拖着季隶铭一直付出。

  把话说明白了就好。

  就算季隶铭现在还放不下,等到过一段时间,他发现叶拙忙到几乎从他生活里消失的时候,他应该就会放下了。

  -

  办公室很温暖。

  但气氛有点冷。

  叶拙坐在沙发上,抓紧时间处理工作室发来的文档。

  虽然才刚刚通过面试,但是工作已经紧锣密鼓地安排上了。

  叶拙本想吃完饭就回家,但工作室希望他尽快处理,他借来了季隶铭的电笔,在季隶铭的办公室里又多留了几个小时。

  “冷吗?”

  季隶铭的声音忽而响起。

  不知道什么时候,季隶铭已经走到叶拙面前。

  他留意到叶拙刚才打了好几个喷嚏,递过去一条薄毯,“冷的话就盖上。”

  叶拙终于抽出一点时间抬头看他,“谢谢。”

  “没事。”

  过了一会,季隶铭没有回到他的位置,而是重新回到叶拙身边坐下。

  两人同时坐在沙发上,把柔软的棉垫压出一个凹陷。

  叶拙觉得自己和季隶铭的距离有点太近了。

  季隶铭的身上慢慢向叶拙靠近,挨着的身体都能感到对方的温度。

  “怎、怎么了?”叶拙目光四处游走,下意识地往后靠。

  “别动,让我看看。”

  季隶铭的拇指轻轻按在叶拙的脸上,指腹的纹路有种沙沙的粗糙感。

  叶拙的面颊比刚回国时要稍微丰盈了一些,但肤色好像没怎么变化,星星点点的雀斑排列在麦色的皮肤上,纯真又野性,像个肆意在田野生长的小麦。

  他一单一双的眼角盛着些许惊慌和担心,“看什么?”

  他都不敢看季隶铭的眼睛,害怕自己看完之后会更慌乱。

  季隶铭的手指从脸侧往上,落在了叶拙眼下的位置。

  一块淡粉色的伤口缀在此处。

  新生长出来的嫩肉有些凸起,像是一颗浅色的眼泪。

  “脸上的伤口涂药了吗?”

  “早就没事了……”

  叶拙抬起手,想要推开季隶铭,但有人在外敲门,叶拙想自己不用行动,季隶铭也该走了。

  秘书在外问:“我方便进去吗?”

  叶拙已经做好立刻低下头的准备,这样秘书进来就不会发现他的情况。

  但和叶拙预想的完全不同。

  季隶铭既没有让秘书进来,也没有松开手。

  和季隶铭对视时候,叶拙的呼吸一下乱了。

  膏体温凉的药被轻轻涂在叶拙脸上,每一次触碰都无比轻盈,像是野兽轻嗅玫瑰,维护每一片花瓣的安全。

  叶拙能看清季隶铭眼神中的专注。

  季隶铭也能看清叶拙每一根眼睫的走向。

  微微下垂的眼睛弧度遮住了叶拙的眼,但慌乱的呼吸却是遮不住的。

  季隶铭吞咽口水,低声问:“在追求的时候,是不是不可以接吻?”

  季隶铭的表情有些期待。

  他还没有放弃吗?叶拙想,同时回答:“是。”

  季隶铭犹豫再犹豫,放过也叶拙。

  “好的,那就不接吻了。”

  季隶铭藏起那份失望,恢复平常的样子,让秘书进来。

  秘书小姐进来的时候,一眼就落在叶拙余温未散的脸上。

  “需要给叶先生量个体温吗?”秘书问,“看样子可能发烧了。”

  叶拙当然知道自己脸红不是因为发烧,但季隶铭还是颔首,让秘书取了体温计给叶拙。

  叶拙接过体温计,“我没事。”

  季隶铭:“量一下,排除一下可能。”

  量了一下,没想到真的有点低烧。

  季隶铭皱眉,“我让吴金下次不要出刁难人的面试题了。”

  居然还让叶拙生病。

  叶拙当然不是娇气的人,但无缘无故地生病总不是好事,更何况叶拙还是极易受凉的体质,这样发一次烧,还不知多久要好。

  “没事,要不是这道面试题,我还要被人怀疑是关系户。”叶拙倒是不在意,“睡一觉就好了。”

  叶拙这样说,但季隶铭不这样想。

  叶拙被盯着吃下退烧药,一定要处理的工作也变成盖着毯子,靠在沙发上做。

  秘书一脸慈祥地说:“好好休息。”

  叶拙点点头。

  这个姐姐的善意,他真的不好推脱。

  他窝在沙发上,继续完成即将收尾的文档。

  退烧药很快见效,叶拙昏昏欲睡,强撑着眼皮给文档收尾。

  昨夜的难眠让现在显得的困意格外浓郁。

  把文档保存发送已经用完他最后一丝清醒。

  季隶铭发现耳边的键盘声停下许久,抬眼看去,叶拙靠在沙发上,安静地睡着了。

  他笑了笑,轻轻走过去,把叶拙抱着的笔记本电脑拿走,然后抬手把毯子的边边角角掖好。

  叶拙的呼吸平稳,脸上泛着浅浅的粉色,浓密的眼睫在脸上投射出一片柔顺的影子。

  -

  叶拙在这个环境里,格外安心,睡了异常安稳的一觉。

  悠悠转醒时,智能手表提醒他已经休息了三个小时多。

  正值黄昏时分,金紫色的夕阳被全景落地窗框成一副风景画,浓郁的黄昏暖光落在眼前,舒服地叶拙眯起了眼。

  办公室明亮的灯光全都熄灭,只有季隶铭的桌上留着一盏暖黄色的灯。

  就像一轮太阳从天空落在叶拙面前。

  柔和又温暖的太阳……

  “醒了?”

  季隶铭来到叶拙身边,伸手试了试叶拙额头的温度。

  “不烧了。”

  酣睡后的叶拙面色红润,一双眼睛亮地出奇。

  季隶铭深呼吸,由俯身转为蹲下。

  他看着叶拙,目光深邃。

  “能不能和你商量一件事?”

  “……什么事?”

  叶拙的心跳又在加速。

  “我想暂停五分钟。”

  “五分钟?”叶拙的脑子有点乱,没有明白季隶铭的意思。

  “暂停五分钟用来接吻,然后继续追求你。”

  季隶铭的面容逼近。

  叶拙的智能手表哔哔作响。

  季隶铭抬起他的手腕,上面提醒叶拙注意心率,当前心跳过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