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隶铭是在灼眼的阳光中醒来。

  已经不是季隶铭熟悉的清早阳光, 现在的太阳高高升起,热烈的光线穿过窗户,大张旗鼓地叫醒头疼欲裂的季隶铭。

  季隶铭从两米宽的大床上坐起, 身体全部的感觉都集中在头上。

  疼, 胀, 晕。

  季隶铭单手扶住额头, 下意识扫视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除了他,没有第二个人。

  他身上还穿着昨晚的衣服, 一夜过去, 也保持着倒在被子上的姿势, 看来是毫无知觉地睡去了。

  可是……他记得自己晚上和历文喝了很多酒,又独自在院里喝了很多酒。

  最后尚有一丝意识的记忆停留在,他仰头看到历文房间窗户上,叶拙被历文从身后搂住……

  再然后……

  他不记得。

  他是怎样回到卧室, 又是怎样睡在床上,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季隶铭丝毫没有印象。

  他嘴唇有些麻麻的感觉,可也被宿醉后的头疼盖过。

  我做了什么?

  吹了彻夜冷风的寒意, 还有凌乱的心绪叠加在一起, 季隶铭痛苦地皱起眉。

  季隶铭机械的洗漱,冷冰的清水洗脸也没能让他回忆起有关昨晚的事情。

  回到床边, 床头柜上的手机亮起。

  有几通助理打来的电话, 还有些没处理的公务消息。

  他住在三楼,叶拙和历文住在二楼,但现在整个家里却寂静无声。

  季隶铭一边起身往楼下走去, 一边按重要程度以此回复消息。

  “喂,妈妈, 我刚刚睡醒,没接到您的电话,有什么事情吗?”

  二楼的几间卧室门都紧闭着,季隶铭握紧手机,慢慢走向门边。

  电话那边,一个稍有江南方言的声音传来:“怎么今天起这么晚?A市的工作很辛苦吗?”

  “是因为一些私事……”季隶铭来到叶拙的房门前,犹豫再三,还是走下了楼。

  一楼主客厅也空无一人。

  整个家,大而空荡。

  季隶铭站在楼道,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妈妈正在和他说话。

  “是我信号不好吗?”妈妈疑惑地问。

  季隶铭:“我刚刚走神了,您说什么?”

  “哦没事,我就是问你中秋节要不要回来,你不能一个人在A市过节吧?”妈妈笑了笑,五十多岁的年纪也还保持着少女般娇俏的嗔怪,“你爸爸还说你都多大的人了,也该在外面自己体验一下生活,但其实我知道的,他希望你回来和我们一起过节。中秋节就是和家人团圆嘛,你不回来,我们都放心不下。”

  季隶铭沉思片刻,“不好意思妈妈,今年我在A市走不开,今年真的要缺席了。”

  季妈妈很遗憾惊讶地“啊”了一声,“工作这么忙吗?其实我是不希望你这样忙的,这样奋斗太累了,别听你爸爸教育你的那些,该休息的时候就要休息,”

  季家是个传统的大家族,每年到了中秋节,一整个大家庭都会聚在一起庆祝。

  除了季隶铭到国外的第一年没有回国团聚,此外的每一年都会回家。

  年年如此,但今年不一样了。

  季隶铭坐在沙发上,忽而闻到家里一阵清淡的橘子香气,舒缓了他紧皱的眉头。

  “那我和你爸爸去A市找你呢?”季妈妈说,“正好给你带些东西过去,家里种的橘子树结了很大的果。”

  季隶铭没有立刻回答,身为妈妈就察觉出他的不对劲。

  季妈妈结合过去种种,问:“怎么不说话……难道是有合适的对象了,所以才打算今年不回家的吗?”

  原因的确如此,可是还没到要和家里人明说的程度。

  季家的家风一向保守,如果是公然讨论的对象,必然是八九不离十的。

  可叶拙……

  及季隶铭觉得他和叶拙现在也还只是朋友而已。

  季妈妈:“要是有合适的就带给我们看看,不要求对方是什么门当户对,只要你满意,我们看着也觉得合适,那事情就可以定下来了。”

  季隶铭今年二十六岁。

  同样是二十六岁,季爸爸已经和季妈妈在一起四年,季隶铭也都已经三岁。

  但季隶铭却连一次恋爱都没谈过,季妈妈都有点担心自己孩子是不是有点问题。

  不然为什么这样一个全方面都很出色的孩子,怎么会搞不到对象呢。

  季妈妈苦口婆心地说:“你一直比别的孩子成熟,我和你爸爸也相信你能把自己的生活处理好,可是你总要拥有自己的小家庭,算命师父说得也不一定对,你自己不能放弃呀。”

  季隶铭笑了笑,但笑意有些苦涩,“我没有放弃,只是有些事情我还没处理好……过节的事情让我考虑一下好吗?”

  “那好吧,你自己拿主意,但要是有什么困难还是和妈妈说。”

  “嗯…”

  几句寒暄后,季妈妈挂断了电话。

  季隶铭望着院子内随风摇曳的树叶,心也跟着一同摇摆。

  他和叶拙……还能在一起吗?

  如果家里人知道他会带一个男孩回家,会是怎样呢?

  季隶铭深呼吸,暂时把家里的事情搁置下来。

  家里人的态度可以改变。

  只要他有足够的决心,总能得到家里的认可。

  但现在他和叶拙之间的事情还没有确定,考虑这些也太过着急。

  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季隶铭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依稀从那酥麻的余韵里猜到了一些。

  “咔哒——”

  客厅门开了。

  -

  叶拙打开门时,想着自己快速回到卧室,这样就能避免和季隶铭见面,也不用再想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可他只是将门打开,甚至还没迈步走入,就已经和季隶铭对视上。

  季隶铭从客厅沙发上站起,从他闪躲的目光里,叶拙能确认他也和自己一样,不想面对昨晚。

  季隶铭:“回来了……”

  “嗯。”叶拙低下头换鞋,避免和季隶铭目光对视。

  季隶铭在客厅里毫无目标地走了一圈,才终于才叶拙的穿着上找到话题。

  昨天叶拙还在穿短袖,今天就换成帽衫,简单的穿着,让叶拙看起来比实际年纪要小很多。

  季隶铭来到客厅的水吧旁,问:“外面是不是比较冷,喝点什么?”

  “不用了。”叶拙背着双肩包往楼上去,走到一半时又退了回来。

  “这个…解酒药,我路过药店带回来的,可能以后会经常用到。”历文在家,喝酒是少不了的,叶拙侧目看了看季隶铭有些憔悴的脸,问:“你现在还头晕吗?要是头疼得厉害就吃一点吧。”

  季隶铭接过道谢。

  叶拙低声说:“下次不能由着厉老师了,他喝起酒来就没轻没重。”

  季隶铭才意识到历文始终没有出现,“历文人呢?”

  “他今天在学校临时有个活动要出席,我刚送他回来。”叶拙本是自然回答,但季隶铭忽然叫住他。

  不是直呼其名,而是叫他:“叶子。”

  叶拙定在原地,季隶铭面对他仅有一臂之远。

  季隶铭骨节分明的手向他伸了过来。

  “我要上去了!”叶拙逃也似的后退一步,“太、太困了!”

  “咚——!”

  叶拙用力关门的声音从二楼传到一楼。

  季隶铭收回手,看着落在楼梯上的一片落叶。

  这片叶子随着叶拙的快步离开而飘下,季隶铭还没帮叶拙把叶子摘出来,它就自己掉了下来。

  叶拙……在躲我啊。

  -

  怎么会这样?!

  叶拙靠在门上,单手捂住自己的左胸口。

  他的心跳正在以超负荷的速度跳跃,像要从胸膛里蹦出来那样。

  这个姿势让叶拙又想起他努力想要忘记的、有关昨天晚上的事情。

  那是一段混乱的记忆。

  现在回想起来,还是让叶拙感到羞愧和不可思议。

  他深深呼吸,平复了自己的心情,把自己连同肩上背包直接甩在床上。

  书包压在叶拙腰下,硬邦邦地抵着。

  叶拙把书包抽出来,而后打开拉链,从里面翻出崭新的相册。

  里面的第一页已经装上新的相片。

  正是搬进来那晚叶拙拍下的那张。

  沐浴着月光的宅子是那么让人安心。

  那天晚上的月亮,和昨天的月亮一样明亮。

  那是他被季隶铭推在门上的时候看见的。

  他应该为自己担心的,但可能是被空气中弥漫的酒熏醉了,他一眼就看见了那样皎洁的圆月。

  季隶铭的鼻息近在咫尺。

  那双幽深却又闪烁着光辉的深邃眼眸里全部都是叶拙自己的样子。

  叶拙喉头起伏数次,才挤出干涩的问句:“你…是不是喝得太多了?”

  “没有,我没有喝多。”

  季隶铭这样回答,做出的事情却和回答南辕北辙。

  他的嘴唇贴近叶拙唇边,只需要再往前一点点,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吻住叶拙红润的嘴唇。

  “季隶铭!王八蛋!你要对叶拙做什么!!!”历文的质问和拍门声此起彼伏。

  历文眼睁睁看着季隶铭把叶拙带进房间,关上门后他们会做什么,历文全然不知。

  但他知道,季隶铭喝得太多,肯定不会放过哭得像个兔子一样的叶拙。

  “咚咚咚——”

  “季隶铭你他妈放过叶拙!你都喝醉了,根本硬不起来啊!快点开门!”

  历文疯狂拍门,也撼动不了门内的季隶铭。

  叶拙的声音被吞没在狂热的吻中。

  季隶铭没给叶拙任何拒绝和逃走的机会,捧着叶拙的脸□□那双饱满的嘴唇。

  刚刚喝过香浓热饮的嘴唇尝起来也像巧克力一样香甜。

  季隶铭吻得毫无章法,却不断深入,不由分说地入侵叶拙的口腔。

  他丢掉自己的稳重和理性,只想在这个时刻彻底和叶拙亲吻相拥。

  历文的声音被他屏障开来。

  不知吻了多久,季隶铭觉得自己像个无法满足的野兽,连最后结束亲吻也意犹未尽。

  叶拙的脸很热,热得像个烧红的苹果。

  季隶铭:“其实我之前也吻过你,但那次我很小心……”

  叶拙抬起通红的眼,眼底带着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