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阳强忍着不适撑直身子,面前的男人和几年前相比瘦了很多,寸头下的双眼却露出的全是欲望,两人就这么相望着。
祁阳开口:“拿上你的东西。”
说着就往车站走,点上一根烟,烟雾弥漫他看不清祁国隆的脸,想到当年扎的那一刀,怎么没要了他命呢,不愿再看那人一眼,倚靠在站牌旁,眼前伸出一只手,虎口处有一道很深的牙印,是祁阳咬的,他满眼厌恶的看着那个人。
“小崽子,你爹刚出来不给根烟尝尝?”
祁阳的手在口袋里又握紧了水果刀,但最终只是垂着眼不去理会。
站在老小区前,祁国隆四处打量着:“啧啧啧,你怎么还住在这?破成这样了,也不知道换个好点的。”说着还朝地面吐了口痰。
祁阳嫌恶心,直直往前走。
祁国隆扛着东西爬上七楼,站定后气喘吁吁地说:“妈的…累死老子,找个时间换个地方。”
祁阳总算瞥了他一眼:“没钱,你有你换。”
“没钱?”祁国隆跟着进了屋,“你多大来着?十七、八了吧?有手有脚的一个月不能挣个三四千,四五千的,你在干嘛?”
祁阳冷哼道:“三四千四五千?不好意思我是学生,挣不了。”
祁国隆一听这话,瞪圆眼睛:“你现在还在上学?哈!开什么玩笑?我们那个时候都能娶媳妇了!你上这个破学有什么用?”
话音一顿:“你…有没有在学校耍朋友?”
祁阳眸光阴沉的看着他,祁国隆仿佛没看到一样:“真耍了就骗回来生孩子,要有钱人家的!我还能—”
“祁国隆。”祁阳打断他的话,“你这辈子都别想了。”话音冷到极致。
“收拾好你的东西,滚回你的房间,要是敢进我房间,我就揍死你。”
“怎么跟你老子说话呢?你他妈都是我生的!”
祁阳一刻都听不下去,掏出一直待在口袋里的刀,“呯”都一声按在桌上,头也不回的往房间走:“你可以试试。”话音刚落,门就当着祁国隆的面反锁。
祁国隆盯着那把水果刀,浑身冒着冷汗,小腹处隐隐带着痛,现在的祁阳比自己高出半个头,打还真不一定打的过,当年那一刀给祁国隆留下深刻的阴影,至今未散,他愤愤地看着祁阳的房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做。
祁阳刷着手机却怎么也看不进去,一早上江弈发的信息他一直都没回,祁阳将手机关机扔到床上,烦躁的猛搓了几下脸,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怎么办。
他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一天,第二天很早就去了学校,教室的疯狂补作业的人不少,陈一俊瞥到有人进班,头都没抬奋笔疾书的问:“兄弟,作业写完了吗?”
“没。”
?
陈一俊抬头对上祁阳的脸:“祁哥?你怎么来这么早?”反应过来,“哦哦!来补作业的吧!”
“不补。”
“啊?”
坐到位置上就趴在桌上阖上眼,闻到熟悉的洗衣液味,他才缓缓睁开眼,身后人开口:“昨天怎么没回微信?”
“忘了。”
静了片刻后江弈又开口:“作业写好了吗?”
“没写。”
江弈略微皱眉:“怎么没写?”
祁阳坐直身子,掀起眼皮:“不想写。”
两人无声地对视着。
“发生什么了?”江弈突然问。
祁阳很轻地眨眼,收起情绪:“没有,就是没睡好。”
江弈明显不信,但也没再过问。
大课间祁阳就被叶童叫到办公室,叶童看着那个自己带了快两年的孩子,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叹了口气:“祁阳,国庆假期的作业为什么不写啊?”
她看着男生垂着头,身上的校服拉链敞开,背着手站在自己办公桌前,她撑起身子给他把拉链拉上,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爸爸…来过了。”
祁阳像被人打了一拳,死死地定在原地,感觉所有的一切都不现实,他多希望这是一场梦。
张了张嘴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叶童开口时声音带着哽咽:“他说,让你别上学了,可是祁阳,老师看着你在努力,你每一次的进步我都看在眼里,你的每一个家长会都是我在参与,为什么…为什么呢…”
她其实一直不明白祁阳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去了解过祁阳的家庭,但当祁国隆找到学校的时候,她才发现这个男人和别人说的不一样,要更恶心。
他随随便便就可以说出“我是他老子!我不让他上!谁敢说个不!”
叶童说到最后忍不住地哭出声。
祁阳颤抖着手想去抱抱她,手伸在半空中却怎么都动不了。
“老师…我要怎么办?”
这是他想了一晚上的问题。
叶童紧紧抓住他的衣角。
“没有人会放弃你,为什么你要放弃自己?”
少年红了眼眶,他当然知道不会有人放弃他,祁国隆就像从地狱上来的恶魔,一定要把自己拉下去,他能跟到学校,保不齐后面还会做什么,他知道朋友们一定会帮助自己,但他不想这样,他不愿看到江弈受到伤害,祁国隆是不要脸的,他永远都甩不掉的。
江弈回到班级的时候,祁阳已经不在了,他感到不安,跑到叶童办公室问,他刚进门就发现叶童的眼角泛红,明显刚刚哭过。
“老师,您知道祁阳去哪了吗?”
叶童清了清嗓子:“啊…他说家是有点事,今天请假了。”
“什么事?”
“江弈,马上要上课了,先回去好吗?”
见叶童不说他转身离开,想给祁阳发信息,却收到祁阳的微信。
【有事。】
【别来。】
…
祁阳进家门的第一眼,发现家具都被移动过,心道不好。
他快步走到房门,锁被撬开,房间里一片狼藉,所有地方都被翻找过,他赶忙开打衣柜的夹层,没了。
银行卡没了。
祁阳垂下手死死地盯着夹层,那里应该躺着一张银行卡,是祁阳这些年代打赚的,零零碎碎的不多,但也足够他上完高中加大学的学费,但现在已经没了,被祁国隆拿走了。
手机发来短信。
【xx银行,2018年10月05日10:03您的尾号xxxx账户转账,支出金额50000.00元,余额3.44元。】
……
祁国隆叼着烟哼着曲回来的时候,刚开打门就被人从身后一脚踹了进去,祁阳反锁家门手中握着刀,蹲下将刀片贴在祁国隆脸上。
“钱呢。”
没有任何情绪。
祁国隆望着那刀,吞咽着口水:“什…什么钱!我可没拿!”
祁阳将刀移到小腹,祁国隆才全身颤抖。
“祁国隆,杀了你我会不会进去。”
祁国隆惊恐地看着他:“钱…钱在我包里!没花完!没花完!”
祁阳伸手去摸他的钱包,打开全部倒出来,大致的数了数,应该只有1000左右。
祁阳笑道:“你他妈是赌完了留点钱吃饭吧。”
祁国隆趁着祁阳数钱,看准时机翻身夺过祁阳手中的刀,二话不说就捅了上去。
祁国隆滚的时候,家里没有一处是好的,满地的玻璃渣中还掺和着血,祁阳没管手臂上的血,艰难地撑起身子,看着满地残破不堪,心里只觉得好笑。
他颤颤巍巍地走向天台,站在天台上的时候,从裤兜里摸出一根烟,烟雾很快被风吹散,祁阳再往前踏出去一步,就是从八楼跳下去,他久久地站在原地,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他想是不是从这跳下去,一切都可以结束了。
这操蛋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