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帘说完, 两人同时安静。
叶时衾只觉得夏帘的声音格外腻,像在他心底打翻了一锅蜂蜜似的,血液都粘稠起来, 拉出一簇簇的糖丝。
叶时衾喉结滚了滚, 脱口而出:“那会有多想?”
夏帘脸热,怎么还有这种问题?
“有多想?”叶时衾继续问道, 又凑近夏帘,似是不得出一个确切的答案誓不罢休。
“你这让我怎么回答啊……”夏帘结巴。
叶时衾眼眸洇深:“直接回答。”
夏帘攥紧被褥, 印出几道皱褶:“可是, 我们可以每天视频呀。”
“视频哪有见面来得直接。”
两个星期不见面, 意味着两个星期叶时衾只能通过冰冷的屏幕跟夏帘对话,摸不到碰不到,人都要疯了。
夏帘唔了一声:“说的也是……”
叶时衾笑了笑, 眉眼都柔和不少:“所以有多想?”
病房里特别安静, 夏帘看着他的精致的五官, 心跳如鼓, 吞了吞口水:“我——嘶!”
他突然觉得手背好痛, 低头一看,发现针头竟然回血了!!!
叶时衾意识到夏帘还在发烧, 应该多休息, 自己却还问些没营养的问题,真是不应该。
于是他也不问夏帘了, 慌慌张张地按铃叫护士。
他们的对话被迫终止,等护士弄好后,都忘了继续那个话题。
夏帘打了个哈欠, 叶时衾让他睡下,自己坐在床边守着。
夏帘迷瞪着双眼, 盯着病房的天花板,转头,看见叶时衾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心里涌上一层暖意,同时又有些心疼:“你怎么不去睡觉?”
叶时衾双手搭在膝盖上:“我昨天睡过了。”
“骗人。”夏帘失笑,“你明明没睡,黑眼圈这么重,我还不知道你?”
叶时衾咳了咳,手在后颈摸了摸,脖子立刻漫上粉红色:“我不困。”
“去睡觉。”夏帘轻轻说。
“我真的不困。”
“你不睡我也不睡。”
“……听话。”
“你怎么就不能听话?”
“……”在夏帘生气之前,叶时衾听话地上了旁边的小床。
夏帘躺着笑道:“这就对了嘛。”
他看着叶时衾躺好,被子乖乖盖好,眼睛也闭上。
过了一分钟,叶时衾偷偷睁眼,结果被夏帘抓住。
“睡觉。”夏帘佯装严肃。
被抓包的叶时衾耳根一红,又闭上眼。
这次他没再睁开,因为照顾夏帘一个晚上没合眼,叶时衾到现在为止真的很困,睡意裹挟着他沉沉睡去。
夏帘听到叶时衾匀称的呼吸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笑笑,然后也闭上眼睛。
……
夏帘醒来后,夕阳染红了病房,叶时衾已经不见了,徒留小床上睡过的痕迹。
叶时衾给夏帘发了条消息,说他出去帮夏帘买点水果,问他有没有想吃的东西。
夏帘嘴里没味,特别想吃豆酥记的南瓜饼,但是那家店太远,他不好意思让叶时衾去。
结果叶时衾发来一条:【豆酥记的南瓜饼?】
夏帘怔愣两秒,抿嘴,脸上浮现淡淡的红晕:【嗯。】
夏帘关上手机,静静地看了窗外一会儿,想去医院的花园坐坐,待在上面太无聊了。
睡了一觉也贮存了不少力气,夏帘乘电梯下楼。
叶智医院真的好大呀,夏帘问了几个护士,兜兜转转,绕来绕去,才找到医院的花园。
花园很大很漂亮,有湖泊假山和喷泉。
虽然不下雪了,太阳出来,风速变小,但外头还是比较冷,所以很少有患者在外面休息。
夏帘裹紧身上的羽绒服,他还有点发热,但他太想呼吸新鲜空气了。
也许外头的冷风还能给他降降温?夏帘突发奇想。
于是夏帘走进花园,深呼吸一口带着青草香的空气,踱步走起来。
花园视野开阔,在夕阳的照耀下特别漂亮,夏帘坐在秋千上休息,时不时地蹬着地面摇两下。
身后一个中年女声幽幽地传来:“太太,回去休息吧。”
夏帘转头,对同在花园里休息的人感到好奇,他望过去,看见一个女人坐在长椅上。
原本夏帘应该看一眼就转回去的,但这个女人实在特别。
大冬天的,只穿了一件毛衣,不怕冷的样子,乌黑的卷发垂在肩上,皮肤很白,五官清冷忧郁,眼角有着岁月的细纹,但是很美。
夏帘体会到什么叫岁月从不败美人,这位阿姨就是。
她的眼睛很平静,几乎到麻木的状态,也不笑,那位妇女跟她说话,她只是淡淡地摇头。
夏帘视线往下,竟然看见她苍白的手腕有好几道疤痕,明显是轻生留下的痕迹。
到底她发生了什么事,让她有这样的念头呢?
那位妇女手里拿着羽绒服,想要给她披上,被她拒绝。
夏帘待在原地看了一会儿,就被那位守在女人身边的妇女发现了。
夏帘红了耳朵,转头装模作样看风景。
好在没被妇女追究,夏帘被突如其来的冷风刮的脸蛋子疼。
还是回去吧,他觉得自己的脸跟冰碴子似的,而且叶时衾马上就回来了,知道他跑来吹冷风会担心的。
于是夏帘提前回到了病房,把外套脱了,人躺回床上。
病房里开着暖空调,人一下子就暖和了,没过半小时,叶时衾拎着大包小包塑料袋打开病房门。
“叶时衾。”夏帘笑嘻嘻叫他,“你买了什么呀?这么多。”
叶时衾举了举手里的塑料袋:“南瓜饼,还有小蛋糕,水果塔……一不小心多买了点。”
他看到什么好吃的就想买给夏帘,这两天帘帘人都瘦了不少,他看着心疼。
夏帘坐起来:“叶时衾你真好。”
叶时衾红了耳根,把东西放下,所有的甜点都摊开在夏帘面前:“吃吧。”
夏帘抿唇:“可是这么多我吃不完。”
“每样都尝一点,剩下的我吃。”叶时衾搬过椅子在他旁边坐下。
夏帘眼睛弯弯:“嗯!”
他捏起南瓜饼送到嘴边,南瓜饼外头酥脆的渣子落下,夏帘咬了一口:“哦对了叶时衾,我刚才看见一个好漂亮的阿姨。”
叶时衾给他削苹果:“哪里看见的?”
“在……”夏帘差点咬到舌头,他可不能说自己去花园了。
“刚才我无聊嘛,就在窗边站了一会儿,看见路上有个阿姨很漂亮。”他说。
叶时衾点头,表示知道。
他把这当成一件很平常的事,因为夏帘经常跟他说自己的日常。
夏帘笑了声,低头乖乖吃东西。
-
在医院里待了四天,夏帘的烧退了,也不再反复。
出院那天外公外婆来接他,叶时衾就直接被裴叔送走了。
夏帘本来想跟叶时衾去吃甜品的,现在决定等叶时衾回来再说。
这几天,夏帘一直窝在自己的房间做作业,晚上叶时衾电话打来,他们就视频聊天。
夏帘看着叶时衾背后陌生的地方:“这是你的房间吗?”
叶时衾:“……算吧。”
“哇,”夏帘张大眼睛,贴近屏幕仔细看,“好大好漂亮哦。”
叶时衾后面的背景非常空旷,能看到一整面墙的衣柜,和kingsize的豪华大床,叶时衾坐着的角度还能看到衣帽间敞开的门。
夏帘眼睛睁圆,因为离屏幕很近,叶时衾看到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在镜头前眨巴眨巴,眼里像盛满了星星。
他活像只小兔子对着镜头拱来拱去,非常可爱。
看得叶时衾有些口干舌燥,恨不得立刻飞奔回去见他。
夏帘坐到位置上,低头在试卷上写下一个字母,然后抬头:“明天蒋遇飞生日,你是不是不能来?”
叶时衾沉默两秒:“嗯。”
叶承业特地空出来休息时间说要陪着他,明天带他去学开直升机。
叶时衾兴致缺缺,但是叶承业这四十多岁的人倒是特别期待。
叶时衾本来不想答应的,结果叶承业还约了摄影师要给他拍非常帅气的照片,说可以给夏帘看。
在听到“非常帅气的照片”和“给夏帘看”后,叶时衾就勉强答应了。
而且学会了以后可以带帘帘坐,叶时衾想。
“那我就自己去咯,”夏帘说,“放心吧,我把我们两个人的礼物都准备好了。”
叶时衾低低地嗯了一声,心里却对蒋遇飞不大高兴。
什么生日还要帘帘亲自挑礼物。
叶时衾试探着问:“你买了多少件?”
“什么多少件?”夏帘懵,“不就两件嘛,我一件你一件,还要多少件?”
叶时衾听完,偏过头,嘴角浮现不易察觉的笑意:“哦。”
他又高兴了。
夏帘:“你为什么问这个?”
叶时衾抬眸,看着屏幕里的夏帘:“因为,你每次送我礼物都有十几件,我要看看你送给蒋遇飞的会不会这么多。”
“啊?”夏帘怔愣。
叶时衾注视他:“现在得到的答案是,没有这么多,我很高兴。”
“这证明,”叶时衾食指点了点桌面,“我在你心里更重要。”
夏帘的心脏狂跳起来,送礼物还能跟重要性挂钩?
他愣在位子上,叶时衾凑近:“帘帘,怎么发呆了?”
叶时衾穿着睡衣,只松松垮垮的扣到胸口的扣子,随着他的动作,夏帘能清晰地看到衣服下叶时衾饱满坚实的胸肌。
这,这电脑的摄像头这么清晰干什么?!到底要干什么?!这成何体统!!
夏帘突然觉得好热,浑身上下都热,他瞟了眼旁边的屏幕,急急忙忙结巴道:“不早了,我要睡觉啦,晚安。”立马下线。
屏幕马上就黑了,叶时衾盯着黑掉的屏幕看了好久,才恋恋不舍道:“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