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立刻全部摇下来,露出驾驶座上男人那张冷峻的脸。裴煜先出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去吃晚餐?”路凛洲也问。

  “我要到十点才下班。”裴煜说。

  “你不是店长么,还得在店里从早待到晚?”路凛洲说,“余勤工作时间都没你长。”

  裴煜忍俊不禁:“我也没有一直在工作,余勤不是还得24小时待命吗?”

  路凛洲淡淡道:“他月薪六位数。”

  裴煜一愣,难怪余勤这么能忍呢。这么一对比,他一天在店里待十几个小时,好像跟打白工也差不了多少。

  身后的叶思卉及时插嘴道:“裴哥!”

  路凛洲闻言立刻蹙起眉,片刻后却听她说:“你是要出去吃饭吗?那我就不给你点盒饭啦,玩得开心哦。”

  裴煜:“……”

  路凛洲一笑:“上车吧。”

  跑车在中心商圈的大型地下车库停好。从车库的电梯可以通向一家高级酒店,路凛洲预定的西餐厅位于酒店顶层。另一头还有一部电梯,通向一家商场。

  裴煜看了眼商场的指示牌,问路凛洲道:“你预定了几点?”

  “随时过去都行。”路凛洲说。

  裴煜看看时间:“还早,不如先去商场里逛逛?”

  裴煜估计路凛洲很少会亲自来商场,他的衣服大多是定制,各种日常用品也该遣人去买,无须浪费自己宝贵的时间。

  裴煜也很少逛商场,主要是没什么时间,也没什么逛街的闲情逸致。

  因此从电梯里出去来到商场大厅,看到出双入对携手而行的男女,他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邀请有几分像是约会。

  裴煜第一次和路凛洲在外边闲逛,而路凛洲默默地跟着他,始终一言不发,令他颇有些不自在。

  裴煜停下脚步,正想着该说些什么缓解尴尬,路凛洲忽然开口道:“你想吃?”

  裴煜闻言一怔,抬眸时才注意到自己停下的位置正对着一个冰淇淋摊位。

  长长的队伍少说有一二十个人。再配上LED屏里反复播放的广告,他很快判断出这是一家小有名气的网红店。

  “我去排吧。”路凛洲主动提议道,“你可以去旁边的店里逛逛。”

  裴煜笑看向他:“你愿意排队?”

  “嗯,绕个弯子去找他们老板可能还没有排队快。”路凛洲说,“偶尔排个队也行。”

  裴煜爽快接受他的提议:“嗯,那我去旁边逛逛。”

  这家网红冰淇淋店的主打产品是甜筒,几十秒就能做好一个。几个员工一起忙碌,等裴煜随意兜了个圈子回来,路凛洲正好接过两个甜筒。

  裴煜忙要加快脚步过去,却见一个小男孩拽着一名妇女哭闹,非要吃冰淇淋不可。

  那名妇女满脸不耐,小男孩哭声越大,她的斥骂声也越大,似乎打定了和孩子一决高下的主意。

  一大一小闹得路人纷纷侧目,路凛洲的眉头也忍不住拧了起来。

  那小男孩哭求未果,瞥见身后举着两个甜筒的男人,羡慕得不行,加大力道和妇女拉扯,不小心一个趔趄朝后撞去。

  路凛洲从没见过这种小孩撒泼耍赖的场面,完全没来得及躲,虽然不至于被撞倒,手里的冰淇淋却是保不住了,两个一起掉到了地上。

  那妇女见状大惊失色,她拒绝给孩子买这家店的冰淇淋就是因为价格昂贵,生怕这人找自己索赔,当即大声嚷嚷抢占先机:“你这人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路凛洲还未开口,旁边围观了全程的路人先仗义执言道:“是你自己没拉好那个小孩吧,他站在这里动都没动过,甜筒一口还没吃呢就被撞掉了。”

  妇女却毫无惭色,横眉竖目指责道:“谁让他买完了还不让开?站在这里不就是故意碰瓷吗?我娃儿的新衣服都被蹭脏了,我还没说什么呢。”

  路人从没见过这种蛮横无理的人,顿时怒火上头:“诶你这人!明明就是你们的错,也应该赔偿他!”

  裴煜唯恐路凛洲对女人和孩子动手,立马快步过去。而始终只有路人仗义执言,路凛洲出乎他意料地静立在原地,一直强忍着没发火,一声都不吭。

  裴煜先安抚好心的路人:“谢谢。”

  然后又对那妇女道,“不用赔,我们不差这点钱。”

  妇女顿时得意得满面春风,拉过小男孩的胳膊就要离开,却有一股阻力传来。她受力抬头,而拉着男孩另一条胳膊的,就是方才温言细语说不用赔偿的长发男人。

  “我站在那边,看得很清楚,这里也有监控。”裴煜低下头望向那凶神恶煞的小男孩,徐徐道,“是你把他的甜筒撞掉的,向他道歉。”

  要是熊孩子能听得进道理,那就不是熊孩子了。

  裴煜从容不迫,温和中包含着不易察觉的威慑:“道歉,否则我会调出监控,然后给你的爷爷奶奶叔叔阿姨老师同学全都发一份,让他们看看你是怎么撒泼耍赖犯了错还死不悔改的。”

  小男孩登时傻眼,和妇女一起愣在原地。

  作为熊孩子,小男孩回过神后的第一反应就是号啕大哭。而裴煜充耳不闻,不急不缓,又将一声“道歉”送了过去。

  妇女嘴上仍不饶人,可怎么都无法从裴煜手里将小男孩抢走。她自知理亏,也怕动静太大把保安惹来,终于改了口,低垂下头放低姿态,一连说了好几句对不起。

  裴煜拒绝接受,直到小男孩终于意识到哭泣不能解决问题,亲口说出“对不起”。

  他松开手,脸上的神色仍旧很淡。

  等这对闹心的母子离开,裴煜看向始终沉默的路凛洲,好笑道:“你忍什么呢。”

  话送出口,他后知后觉意识到路凛洲的反常多半是因为自己,他怕自己因为他的愤怒而不高兴,于是又补充道:“确实是那个孩子的错,他应该向你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