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找回一丝力气,猛地掀开被子。

  犬科生物被逮了个正着,完全没有人类的心虚。路凛洲大大方方掀眸望来,腮帮鼓动,舌尖轻扫,用眼神和行动一起证明:没有乱摸,也没有乱蹭。

  裴煜静默一瞬,气息不稳,好不容易才吐出半句话:“别让我……呃。”

  后半句话则恰到好处被强烈的电流掐断。

  白天一直没吃什么东西的路凛洲终于心满意足,连下床去漱个口都舍不得,就这样舔舔唇,重新躺回原来的位置,和裴煜共用同一个枕头,再次将他揽住。

  “舒服么?”

  裴煜翻个身换回侧卧,用后背对着路凛洲。

  但还是那样,无论他是什么态度,无论他答不答话,路凛洲都满意。

  高挺的鼻尖在他耳后蹭了蹭,而后是一声低哑的耳语:“晚安,宝贝。”

  -

  早晨,就像每次从地下室的床上醒来那样,裴煜拿下腰上那条沉甸甸的胳膊。

  身后没有别的动静,但一回头,他就对上了一双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眸子。

  裴煜起身,交代道:“你好好吃饭,别折腾自己了。”

  路凛洲瞬间猜透了他的意思,瞳孔悄然缩紧。

  裴煜从床上下来,默默地想了想。

  路凛洲显然是在故意卖惨好让自己上门来履行约定,但从昨天进门到现在,紧紧依偎着过了一夜,他自始至终都没有闻到丝毫烟味。

  虽然他不信路凛洲会戒烟,但好在犯胃病的时候不抽烟了,有所进步。

  裴煜神情很淡,毫无脾气,包容得像是对待不懂事的孩子,温柔让疏离都显得不着痕迹。

  “我要回去了。”他说,“我让厨房给你做比较养胃的食物,会按时送来,你按时吃。”

  裴煜语毕提脚就走,身后的路凛洲不得不开口,用命令掩饰惊慌:“……站住。”

  还是像以前一样颐指气使,就连疾病也削减不了他的戾气。

  裴煜停下脚步,只侧了侧脸:“你这样折腾自己,就是为了让我心疼你,来照顾你、陪着你吗?”

  路凛洲静静望着他,不发一言,算是默认。

  “我会过来照顾你的,我答应过你。”裴煜淡淡道,“你是路氏的总裁,上上下下几万人要依靠你过活,你的任性所造成的影响,都是那些普通人在给你买单。而且这样,你自己身体难受,我也会觉得很累。”

  “别折腾自己了,路凛洲。”裴煜收回视线,重新迈开步伐,“我走了,下次我不会再来了。”

  ……

  夏天快到了。

  裴煜租住的房子在老城区的巷子里,窄巷纵横交错。他婉拒王叔的派车,坐地铁在大马路边下了车,回家还要走一段路。

  刚下车,猝不及防雷声轰鸣,昭示大雨即将倾盆。

  他不怎么着急,慢悠悠走过一个个巷口,豆大的雨珠纷纷砸落,瞬息模糊视线。

  只要最后走完眼前这条路就到了,然后上楼回家遮蔽风雨。

  裴煜却顿住脚步,站在原地不再动了。隔着几米的距离,和另一名伫立在雨中的男人对峙。

  一道惊雷划过天际,雨势更猛,打在水泥地面上噼啪作响。

  雨水泼得路凛洲眼睛灼痛,缕缕分明的睫毛低垂,可他仍固执地一眼不眨地盯着他。

  眸子浸了水,黑透了,紧紧噙着那道身影。

  裴煜要想进楼躲雨回家,都不得不从路凛洲身边经过。

  犹豫半晌,他终于顶着暴雨走过去,猝然伸来一只手将他胳膊攥住。

  “……等等。”

  裴煜并不挣扎,也不回头。

  路凛洲还要怎样呢,用惨兮兮的样子来打动他?用“狠心”“无情”来批判质疑他?

  但路凛洲好像从来没有意识到过,这一切从来不是他的责任,也不是他的义务。

  是路凛洲站在道德制高点绑架他,逼他爱自己。

  雨水打着他的心脏一寸寸下坠,凉意渗透骨髓。或许路凛洲也知道,那些话说来说去都是徒劳,只会将他推得越来越远。

  所以身后的人并未开口,只是这样拉着他,用最单纯幼稚的方式不肯放他走。

  过了许久,身后的人才动了一下,如昨夜那般抱住他,沉溺地俯进他颈窝里。

  过于浓烈的吻,被小心翼翼地拆成碎片,细细密密如雨点落在他耳后。

  “别不理我。”

  “我没有不理你,但如果你再折腾自己,我也不会再管了。”裴煜先表明决心,又好言好语道,“以前的每一次,包括现在,我一直都在和你好好说话,努力和你沟通。”

  路凛洲却充耳不闻,执拗地重复。

  “别不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