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在他恢复记忆的当天, 说出第一句试探的话而路凛洲选择装糊涂的时候,后来的一切隐瞒与试探,不过都是心照不宣罢了。

  尽管对裴家没有任何归属感, 他却不得不为莫须有的事做出解释,以免无辜的裴家因为自己遭到飞来横祸。

  “我没有帮裴家做过任何事,他们也不需要我做任何事。我对裴家没有感情, 本来就不想被他们认回去,要不是你,他们也不会找到我。”

  “还有,还给你。”接着,裴煜褪下腕上的百万名表,塞回路凛洲的衬衫口袋里, 趁着路凛洲出神, 随口试探了句, “作为礼物的…定位装置?”

  出神的面孔上立刻流露出最为真实的反应, 即便稍纵即逝,仍被裴煜收入眼底。

  他还真是了解路凛洲, 每次都是这样, 一猜一个准, 甚至都不需要费尽心思换位思考揣摩。

  他在心里无奈失笑。

  果然,他们本质上就是一类人,因此才会如此互相抵触。

  在绵延的死寂里,裴煜最后交代道:“我不管你要怎么撒气,对我或者对别人,我都无所谓。我只有一个要求,别迁怒凯撒。它还小,经不住你的一巴掌或者一脚。”

  怡人的雪松气息随着说话的吐息降落鼻尖,一缕一缕勾人心弦。

  路凛洲深深换了几口气,胸膛激烈起伏几轮,眼眸反倒裹入更多暗色,心中躁动怎么都平复不下。

  指骨泛白,他几乎要掐破自己的掌心。

  多温柔的人。

  在这种绝情之极的时候,甚至还惦记着一只狗。

  临走之前,裴煜握着门把,又迟疑着回过头,温声的嘱托一如曾经无微不至的关怀:“你照照镜子,冷静下来再出去。”

  -

  裴煜沿着僻静的长廊径直往前,目不斜视。

  工作时间的电梯正空闲着,他走入电梯,等待电梯徐徐降落的时间忽然心念微动,临时按下五楼的按键。

  他在五楼下了电梯,在陌生的办公区域回忆楼上的结构,找到消防楼梯所在的位置,抢在电梯之前快步下到一楼。

  在楼梯间的出入口,他侧着身,谨慎地分出去一抹视线。

  在一楼大厅看守巡逻的保安大概有七八名,个个人高马大,此时全都汇聚在了一块——电梯门口。

  在守株待哪只兔再明显不过。

  裴煜静默几秒。

  ……路凛洲冷静得还挺快。

  电梯上方的楼层显示红光闪烁,在鲜红夺目的“1”滑出来的刹那,裴煜不多迟疑,迅速从楼梯口闪出,直奔不远处的闸机。

  在路氏这种的大集团的公司总部,员工进出都需要在闸机处刷卡,既方便管理,也能避免闲杂人等入内。

  裴煜当然没有能刷的卡,他每天都是跟着路凛洲一起进出。于是他纵身一跃,直接从半人高的闸机上方翻了出去。

  突发意外,旁边的工作人员瞠目结舌没反应过来,而刺耳的警报声瞬间响起,顷刻间覆盖大厅的每一处角落。

  蓄势待发的保安们迎上一部空荡荡的电梯,怔愣之际,警报声及时为他们提供指引,他们反应或快或慢,锁定越过闸机的长发男人背影。

  “他在那!”

  “快!快追!”

  躁动迅速蔓延,而作为焦点的裴煜头都不回,任由身后钝重脚步追逐,他的目标明确,健步如飞。

  守在旋转大门口的保安也提前得到了吩咐,急忙从两侧过来夹击。但这些保安显然对他的实力严重缺乏了解,打算靠着蛮力和人数优势擒拿他,可惜动作毫无章法。

  肘击接脚踢,快到令人眼花缭乱。两名保安的防线在眨眼间被突破。

  换作以前,裴煜绝不会在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轻易放过对手,给自己留下后患。

  但身后还有七八人在追,他只能先从大门出去,跑到宽敞的大街上。

  保安们使尽全力,却眼睁睁看着男人在视野里越跑越远。

  直到他为了拦出租车耽误时间,领先的那名保安才堪堪碰到他的衣角,然而车门在下一刻重重关闭,将一切追击挡在车外。

  出租车司机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窗外的拍打撞击如狂风骤雨,他怔怔地半天没反应过来,直到男人悦耳而不乏胁迫的催促响起,他这才后知后觉地踩下油门。

  保安们在呛人的车尾气里狼狈咳嗽,而车内的裴煜也没能松懈,他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接着从后视镜观察外面的情况。

  几名保镖徒劳地追了几步,忙作一团,似乎是打算叫车来追。车刚在他们身边停靠,他们突然拿起手里的对讲机,不知道又得到了什么消息,好半天也没开门上车。

  裴煜收回目光,紧绷的身体渐渐松懈下来。

  谁承想,兜兜转转周旋许久,最后还是闹出了那样的不快,仍旧得靠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离开。

  ……

  两部手机都被收走了,带有GPS定位装置的手表也还了回去,裴煜无事一身轻,同样处处不便,没地方能去。

  口袋里还有随身携带以防万一的现金,但要去酒店落脚或者离开江城,都得先拿上身份证。

  他只好回到被路裴两拨人翻找过一遍的出租屋里。

  由于打手的工作性质,他从不会将钥匙随身携带,毕竟普通的小偷远不如有钱人难缠。他熟练地从楼道角落缝隙里找出钥匙,插进看似完好无损的门锁。

  阻塞感传来,原装的钥匙居然开不了门。

  他低头检查,看到数道撬锁留下的痕迹,估计锁孔内部已是一塌糊涂。他沉默地摇了一下门,微微晃动,再用力一撞,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