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凛洲不等裴煜再开口,去把衣帽架上的外套拿过来,岔开话题道:“先盖着衣服睡,我让人去买条毯子送过来。”

  裴煜将落到腿上的衣服拨到一边,站起身来,平视着那双幽深的眼睛,直接发问:“你喜欢我吗,路凛洲?”

  他的语气表情平静得几近冷酷,路凛洲却笑出了几分真心,松了口气似的:“你是在在意这个?”

  裴煜感到自己的手又一次被温柔地托起来,一直送到脆弱的心口。

  隔着薄薄一层衬衫,是强而有力的撼动。

  “你感觉不到么。嗯?”

  裴煜呼吸一窒,眸光微颤,肌肤接触的那一块迅速涌上刺人的热。

  他敛下眼底情绪,大力抽走自己的手,定了定神,送出口的话却没有预想的那样笃定:“你不是喜欢我…”

  路凛洲闻言抬眸,未发一言,漆黑瞳仁里早已阴翳汹涌。

  换一个人来,面对此刻的路凛洲,必然会毫不迟疑地选择回避噤声。

  裴煜却迎着他的目光,坚定地开了口:“你喜欢的是我对你百依百顺,温柔地照顾你、包容你、迁就你……不是吗。”

  “你所喜欢的,根本不是一个独立的人,更不是我。”

  “你想要的是依附你而活的菟丝花,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那你按照你喜欢的模式去找,去找适合你的人。你有钱,也有很多人愿意活成你想要的模样。”

  他稍稍停顿,狠下心,将最后的话送出口。

  “但我不愿意。”

  某种难以言喻的缺氧感缠绕上来,将路凛洲定在原地封锁住语言的能力。

  裴煜耐心地等着路凛洲回应,难得绷起的脸色很快又缓和下去,本就漂亮勾人的眼称得上是深情缱绻。

  而路凛洲只是注视着他,似乎是想用无形的目光,将这种恍若错觉的神情据为己有。

  “那我走了。”裴煜垂眸,转身走开。

  “站住。”

  裴煜稍一停顿,身后的人立刻大步追上来,不由分说伸来一只手臂,从后往前,用臂弯卡住他脆弱的咽喉。

  “我说过,你——哪儿都别想去。”而贴在他耳畔的嗓音渐沉,透骨的冷,“不要再让我警告你第三遍。”

  “我失忆了,以为自己穿进了小说里,和你有了孩子,所以想跟你培养感情好好过日子。”裴煜不徐不疾开口,同时缓缓施力,将箍着脖颈的手臂掰下去,“你后来将错就错继续骗我的事,我都不介意,因为是我先开了这个头。我向你道歉。”

  他就着手里的胳膊转过身,再次面向路凛洲。

  “路凛洲…”

  他的语气总是这样,无奈得温柔,狠心也温柔,仿佛下一句就是缠绵情话一般。

  可惜不是。

  “如果你觉得被我上了是耻辱,我也向你道歉。后来的很多事,你至少应该不讨厌,毕竟都是你主动的,不是吗?”

  裴煜把攥着的手臂放回路凛洲裤腿边,接着说,“睡了,抱了,亲了,这是事实。但我们没有在一起过,这也是事实。”

  他是床伴,是保镖,是助理,是被监视控制的金丝雀,是被当成附属物的菟丝花。

  他到底没把这些话送出口,尽量缓和自己的语气,仍希望能不起冲突结束这一切。

  路凛洲定定凝望着他,任由压抑的情绪将自己的眼底染热。

  “如果你觉得我们是恋人、情侣、爱人…那我这样说,会不会让你好受一点?”

  在那双黑眸里燃起微弱火光的瞬间,裴煜偏开视线,毅然地再度开口:“我们分手吧,路凛洲。”

  “你说什么?”路凛洲立马抬手拽过他,不加忍耐,同时咄咄逼人道,“你有资格和我说这些话么。裴煜,你以为你是谁?”

  眼睛则是一片偏激执拗的猩红。

  听到这样傲慢的话,裴煜竟没生出一分半点脾气。

  “路凛洲,你喜欢的不是我。”裴煜耐着性子又说了一遍,“你喜欢的他什么都不记得,记忆也是我的一部分,所以他根本就不是我。”

  路凛洲直视着他,只觉得荒唐:“但你早就想起来了,不还是和以前一样么。”

  “因为我不想让你知道我恢复了记忆。”裴煜说,“那都是装的。”

  至于后来,则是为了避免闹到今天这一步,他才会选择容忍谦让。

  路凛洲紧盯着他不放,几乎要盯穿了,盯出窟窿来。

  也没从这双眼睛里分辨出一分一毫的不同。

  “那为什么不呢。”路凛洲好似终于解开了困惑,蹙起的眉心都舒展开,笑意更甚,“为什么不继续?”

  为什么不继续装呢。

  语气理所当然,天经地义。

  裴煜微微着恼,当即沉声驳斥:“我为什么要继…呃。”

  脖颈冷不防被扼住,收紧的手掌青筋暴起,令裴煜几欲窒息。

  他拼命攫取空气,没能及时反抗,于是眼睁睁看着路凛洲带着自己往墙根而去,雪白的墙壁越来越近。

  “那就别装了,嗯?我也不想你累。”耳边,路凛洲的声音则平和得让人遍体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