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友善不挑剔的顾客,店员却面露难色:“呃,余先生那种……”

  路氏旗下就有西装品牌,路凛洲不至于在工服上苛待常年跟在身边的下属,反而需要他们穿着打扮得体面,免得落了自己面子。

  余勤身上的正装看似简单,但质地上乘,少说也是上万的价格。但那种流水线产物,并不够格登上NOVINS总店的三楼。

  解释的话在嘴里转了几圈,店员眨眨眼,最后机灵地转移话题道:“先生,您看这件怎么样?”

  裴煜没有异议,任由店员为自己选了一整套正装,只在最后拒绝她的陪同,独自拿着衣服前去试衣间。

  余光里,路凛洲正在和唯唯诺诺点头哈腰的经理交谈。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时不时拿出手帕擦拭额上冷汗,端坐的青年则双腿交叠气定神闲。

  右臂放松地搁在沙发的扶手上,指腹不紧不慢摩挲右腕上表盘,神色淡淡,却给周遭一圈施以无形的威压。

  裴煜默默收回目光,加快脚步走开了,心想。

  他应该更希望拖着右臂的是U型护具,而不是硬邦邦的木质扶手。

  真爱逞能。

  裴煜慢条斯理地换上修身款式的白衬衫,再披上硬挺有型的高级西服。

  从里到外将扣子一颗颗扣好,对着试衣间里的镜子将领子几番调整。规矩的正装带给他一种强烈的陌生感,他不太习惯,又多逗留了一会儿,良久才不紧不慢地出去。

  试衣间外面很安静。

  几个店员和经理都不在了,余勤负手站立,路凛洲懒恹恹瘫在沙发上,仰头阖眼,突起的喉结随着呼吸小幅度地滚动着。

  闻声才缓缓坐直身子,同时送出一声不悦的“磨叽什么呢”。余勤则简单抬眼,先他一步将视线投向走来的裴煜。

  余勤跟在路凛洲身边,见得最多的就是西装革履的上流人士。经典的黑西装白衬衫,不挑人,但很多普通人穿上,一不小心就会变成卖保险的或房产中介,再好的质地也耐不住人寒碜。

  但眼前这位……说是保镖,拉出去能有谁信?

  路凛洲却不怎么满意,静静看了几秒后环顾店内一圈,吩咐余勤道:“衬衫给他换成那件酒红的。”

  “至于西装…”路凛洲上下打量裴煜,“给他找一件深藏蓝的,配同色系条纹领带。”

  余勤:“……”

  路总,您是嫌您家的保镖还不够惹眼吗?

  裴煜也默了默,说好的让他挑自己喜欢的呢?

  虽然身上这件他也没有很喜欢就是了。

  余勤接下任务,大手一挥,直接取下单独挂在木质展示隔间里,由四五盏打光灯特别关照的西服,交到裴煜手上。

  明明是来店里视察运营状况顺便给裴煜买衣服,等过一轮后,路凛洲继续坐在沙发上等待,这回裴煜出来得倒是很快。

  剪裁精良的高定西服上身,将男人肩宽腿长的优越身材展露无遗。

  高贵的服装与过人的外貌浑然天成,温润气质中不易察觉的矜贵被凸显出来。他薄唇轻抿,眉眼微垂,却不带任何畏缩的小家子气,只有荡在前胸的两条缎带透出几分局促与不安。

  裴煜看向姿态散漫懒洋洋支着下颌的路凛洲,斟酌片刻,苦恼地开了口:“抱歉,我不会打领带。”

  路凛洲清楚他底细,随口接话:“想你也不会。”

  根据之前的调查,裴煜从中学起就在外打零工,但他很少从事过于抛头露面的工作,比如侍应生、接待员、酒保之类,更高端的模特艺人来钱快,仍然屡屡被他拒之门外。

  或许是清楚自己的容貌容易惹祸上身。要是不小心被哪个有特殊癖好的大佬盯上了,也没人能保得住他。

  路凛洲看了几秒,蓦然松开交错的腿,利落起身,几步走到裴煜跟前。

  步步逼近的平视,意外地极富侵略感和压迫感。

  在来人带来的阴影里,裴煜睫毛轻颤,脚跟仍紧紧贴在原处,并未后退。

  路凛洲换了种目光睨他,唇角扬起不易察觉的弧度。

  高高抬手为他人打领带,对骨折的手臂来说是巨大的负担。然而路凛洲不慌不忙,眉头都没皱一下,透出一种凡事尽在掌握之中的闲适感。

  裴煜不禁出声提醒道:“小心手……”

  “手怎么了?”路凛洲不悦抬眸,拉着领带两端的手一用力,硬生生把近在咫尺的裴煜再拽过来几厘米,身体力行证明自己没残疾。

  裴煜:“……”

  他不再多说,低下头观看打领带的过程,正好学一学。

  两条长带在胸前交错,食指勾出里面的带子,横着绕一圈形成结,再将从结里穿过。

  对于经常出席于各种正式场合的路凛洲来说再简单不过。

  几下将领带打成标准漂亮的结,空下来的手闲来无事,顺势轻拍两下,抚平不存在的褶皱,又自然而然地拍了拍肩膀,顺着手臂滑下,极致亲昵。

  裴煜看着他,琥珀色的眼睛里透出些许惊讶。

  路凛洲愣了一下。

  旋即转身走开,重新落回柔软的沙发上,再翘起生人勿近的二郎腿,隔着几米欣赏自己的杰作。

  挑剔的人连夸赞都吝啬:“还行。”

  这张脸果然不太适合黑白灰那些单调乏味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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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段时间的努力第一次有了回应,裴煜心情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