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川算了算时间,这石膏打了也快一个月了。

  周一吃过饭,去了趟医院,医生给拍了片子,恢复得很好,三两下就给卸了。

  重见天日的右手比左手白了一个色号。

  他扭动了两下手腕,忍不住拍了个照片给江恺发过去。

  【我的黄金右臂,终于自由了!!!!】

  【恭喜恭喜。】

  【嘿嘿,我现在回家收拾东西,准备迎接我的怀抱!】

  【好,电联。】

  一听孙子要回去,奶奶立马扔下手头的遥控器出去买菜包饺子,拦都拦不住。

  “饺子吃不完就放冰箱冻着,别放保鲜,你这脑子回头放忘记了就浪费了,知道不。”奶奶交代道。

  “知道啦。”凌川坐在床头收拾行李,这回原打算就住几天的,衣服也没带几件,所以都直接塞进了背包。

  “到了打个电话回来啊。”老妈递给他一个红包。

  凌川满心欢喜地接过红包,瞄了一眼,“这么大!老妈你捡钱了啊?”

  “反正迟早都是你的,现在多包点以后就少点。”老妈说。

  “哎,其实我有存钱,你留着自己买买新衣服吧。”凌川把钱还了回去。

  “你能有几个钱,”老妈理了理他的头发,“出门在外自己要学会照顾自己,别老吃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多买点水果吃。”

  “哎,老妈真好啊。”凌川搓了搓老妈的胳膊。

  老妈仰着头大笑了两声,“反正是你爸的钱。”

  凌川到S市之后先给家里报了个平安。

  忽然一下从热热闹闹的气氛里脱离出来,有些不太习惯,但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江恺,就顾不上惆怅了。

  他提着一堆东西飞奔出了大厅。

  路边的黑车司机拽着他,“小伙子,到哪里啊,要送送不?”

  凌川嘿嘿一笑,“有人接。”

  他头一回在异地他乡特自信地说出这句话,心里头特别舒坦。

  在约好的地方等了三分钟左右,一道熟悉的车身钻进了凌川的视野。

  他莫名的有点心跳加速。

  才两个多星期没见面,而且每天几乎都有开视频,但怎么就感觉隔了半个世纪似的。

  江恺把车停到他跟前,歪着脑袋从副驾驶的车窗往向外看。

  “小盆友,去哪儿呀?要不要叔叔带你一程?”江恺笑着说。

  凌川把东西搁在后车座,拉开副驾驶的车门钻了进去,“你这语气特像人贩子知道么。”

  江恺扬起唇角看着他。

  还没等他系上安全带,江恺就猛地扑了上来。

  凌川瞪了瞪眼睛,看见了前挡风玻璃外经过的一个大妈,正在往里看,但他的后脑勺被江恺的手指扣着,动弹不了。

  他甚至还看清了大妈的眼神从好奇转为惊讶再变成嫌恶的全过程。

  第一次接收到这种目光,他觉得胸口堵得慌,连闭上眼睛回应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

  这个吻是动情的,但因为姿势不太方便,容易腰酸,所以没坚持多久。

  分开的时候,凌川才突然发现江恺的脸色不是很好。

  不是心情不好的那种不好,是真的,很不好。

  刚刚上车的时候他没留意,江恺的面色几乎可以用惨白来形容了。

  车内打着空调,但江恺的身上摸上去滚烫。

  “你是不是发烧了啊?”这是凌川的第一个反应。

  “可能有点,”江恺搓了搓脸,深呼吸了一口,“今天比较累。”

  凌川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什么可能啊!你这他妈的绝对烧了!”

  江恺靠在椅背上轻轻地呼了口气。

  刚才因为看见凌川,身上才好不容易来了点劲头,但被这么一说,就又觉得浑身酸软了。

  他的确是烧了。

  昨晚他就觉得有点不对劲,所以吃过晚饭很早就躺着了,但一早上醒过来还是觉得脑袋发沉,浑身没力气。

  老李这两天请了事假,他就又硬撑过了一天。

  下午忙完吃了粒退烧药,凌川打电话给他的时候,他都快躺在车里睡着了,所以来得晚了些。

  很困。

  但凌川这么兴奋地赶回来,他不想扫兴。

  “我没事,”江恺伸手抓了抓凌川的脑袋,“肚子饿了吗,想吃什么?”

  “你这脸色都跟菜干似的了,像没事吗?”凌川说,“你下来,我来开车。”

  “你有本啊?”江恺有些意外,他还没见过凌川开车。

  “有啊,一直带身上呢,”凌川拍了拍小背包,“只不过很少开,就拿我爸那辆练过手。”

  还没等江恺反应过来凌川就已经绕到了驾驶座的位置打开了门,江恺笑着下了车。

  凌川已经很久没摸车钥匙了,信心满满地坐上去之后就有些不知道该干嘛了,扣好安全带后研究了一下发现启动不了,偏过头问了一句,“怎么发动?”

  江恺拧了拧钥匙,捏着他的指尖,在启动按钮上长按了两秒,紧接着就听见了发动机声音。

  “噢……这么高级……”凌川松开手指傻笑了两声,“我爸那辆是直接拧钥匙的。”

  江恺简单教了他一下怎样挂挡之后,帮他把手刹放下了,“你慢慢开,我看着你。”

  “哎哎哎,你别看我,我容易紧张!”凌川握着方向盘的手都快冒汗了,前边有辆三轮车横穿马路,他就一直盯着那老头也不敢踩油门,后边的车还嘀个不停,他急得都想骂人了。

  “别紧张,”江恺忍不住笑了,“我不看你,我帮你看着车。”

  说是说不看了,但凌川用余光都能感觉到江恺的视线一直在自己脸上,转过头的时候,江恺又别开脸。

  莫名的有点想笑,不知道是担心自己车技太差还是单纯的想看。

  真希望是后者。

  这会虽然已经过了下班高峰,路上却还是堵,凌川以三十码的龟速缓慢移动,期间不停地有电瓶车从他旁边飞驰而过。

  真是苦不堪言。

  江恺怕凌川紧张,就没怎么说话,点开了一个音乐电台后,倚在车窗上,盯着前方那团不停跳跃的红色,眼皮渐渐地变得有些沉重。

  凌川一路都很认真地开着,不敢超车也不敢乱鸣笛,中途等红灯的时候才突然发现江恺已经睡着了,但是似乎姿势不太舒服,眉毛都是拧着的。

  他琢磨了半天,好不容易找到按钮把座位稍稍放下去了一些,顺便把电台给关了。

  江恺的呼吸声很轻,轻到他都害怕自己打个哈欠都能把他给吵醒。

  上高架之后才终于逮到了踩油门的机会,半个小时的车程足足耗了一个钟头。

  凌川原本是打算去市区吃个饭看个电影约个小会什么的,但江恺这副样子,他心疼得不行,哪还有什么心情吃饭,只想让江恺舒舒服服地躺到床上睡一觉。

  停好车后,凌川就有些为难了,他不想把江恺吵醒,但又不可能把他瞬移到床上。

  轻轻地打开车门,再轻轻地弯下腰……

  凌川忍不住先在江恺的嘴角啄了一口。

  很烫。

  “可怜的江大夫。”凌川小声地说着,伸手捏了捏江恺的手。

  江恺平常睡觉很浅,就连他翻个身都能感觉到,但这会居然睡得都没知觉了。

  凌川伸手兜着江恺的后腰跟膝盖窝想把他抱起来的,却发现太沉扛不住。

  他怕自己勉强抱起来回头再闪了腰,那就尴尬了。

  “恺哥,”凌川推了推江恺的胳膊,“醒醒啊,回家里再睡吧。”

  江恺听见声音,呼吸声沉了沉,连睁眼都有些费劲,嗓子眼儿干得都快冒火了,“嗯”了一声,没说别的。

  凌川估摸着江恺是烧得挺厉害,平常都走着上楼的今天居然坐电梯了。

  “我煮点饺子给你吃要吗,我奶奶包的。”凌川本打算熬粥的,但熬粥时间太长,他想让江恺早点吃完早点休息。

  “好。”江恺坐在沙发上,虽然现在一点胃口都没有,但他也知道自己该进食了。

  温度计告诉他此刻体温三十八度五,跟预测的差不多。

  这是他工作之后第二次发烧,上一次是因为被病人传染感冒导致的,这次不知道怎么回事,大概是因为最近太累了没休息好。

  江恺伸手抓过靠枕抱着,蜷缩在了沙发里。

  这会脑袋发沉,但听着厨房里的动静他就睡不着,在他的印象中,好像每次凌川说要包饺子或者煮饺子最后都没什么好结果。

  十分钟的忐忑过后,凌川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饺子走到了江恺跟前,第一句话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有好多都破了,你将就着吃吧。”

  江恺接过汤碗的时候忍不住笑了。

  “你笑什么啊……”凌川伸手摸了摸江恺的额头,怕不是烧坏了脑子。

  “随便笑笑,”江恺咬了一口饺子,“挺好吃的。”

  “那必须的,也不看看谁煮的。”凌川转身去厨房把剩下的都盛了出来。

  “要酱油还是醋?”凌川在厨房问。

  “醋。”江恺说。

  凌川把小碟子放在茶几上,江恺蘸着又吃了一个。

  说实在的,这会就算是一桌子的山珍海味他也提不起筷子,但他要不多吃几个,估计凌川该揪心了。

  强迫自己把一碗饺子咽下去之后,江恺又吃了粒退烧药,然后靠在沙发里愣神。

  胃里舒服了不少,但手脚还是酸软无力,就想这么瘫着不想动。

  凌川把锅碗收拾好之后坐回了沙发上,“回屋睡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