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站到家还有好几公里的距离,凌川坐在行李箱上打了个电话给爷爷。

  不多会,就看见一辆蓝色农用拉货的三轮电瓶车疾驰而来,停在了出站口。

  “爷爷!”凌川扯着嗓子喊了一声,背起书包撒丫子狂奔。

  虽然不是头一次听见凌川这么极具穿透力的大嗓门,但江恺还是被吓了一跳,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到了葫芦娃。

  爷爷,爷爷,爷爷……

  江恺推着行李箱,边笑边跟了上去。

  “爷爷,这我朋友,叫江恺,”凌川就跟献宝似的一把拽过江恺的胳膊,“长得帅吧。”

  爷爷的个头不算高,打量江恺的时候微微仰着头,江恺赶紧友好地低下了头,“爷爷好。”

  “你好你好!”爷爷嘴角扬起了和蔼的笑容,中气十足地说道,“小伙子眉清目朗,唇若抹朱,这面相好啊,可谓是福自天来,将来必定大有作为。”

  “哦,谢谢…”江恺难以为颜,趁着搬行李的时候偏过头小声问,“你爷爷是算命的啊?”

  凌川撑着车座笑了半天,好不容易才缓过来,“不是,他是退休老师。”

  江恺忍不住笑了,能感觉得到凌川的爷爷脾气很好,嘴角无时不刻都是挂着笑的,很有亲和力。

  三轮车平常都是用来拉货的,没有座位,两人踩着侧边的轮胎翻进车里,坐在了行李箱上,爷爷在前边开车。

  “扶稳了吗?”爷爷在前头喊,“要发车了啊!”

  “好啦!”凌川应了一声,然后转过头冲江恺笑着,“敞篷跑车,有没有!”

  “酷。”江恺头一次坐这么拉风的车子,风呼呼地吹着脑门,但还是觉得很开心,嘴角的笑容都兜不住。

  或许是太过专注于欣赏一路上的风景,感觉没多大功夫就已经驶出了镇中心,视野里出现了大片的农田和自建房。

  凌川激动地指着不远处的一户双层小楼房,“那边,第二户就是我家。”

  江恺的视线扫了过去,凌川家大概是刚翻新过,明显比周围的几户人家看起来都要干净许多,屋门口坐着一老太太,手里抱着只胖橘猫,远远地看见车子,立马站起了身。

  不用猜,肯定是葫芦娃他奶奶。

  “奶奶!”凌川从车上跳了下去。

  “诶!大宝回来了啊,”奶奶忙把猫咪放下,迎上来捏了一把凌川的胳膊,“是不是瘦了啊,念书辛苦吧,我听你妈妈说,你半夜看书要看到十二点啊。”

  “还好还好,”凌川再次献宝,“这就是我说的那个特聪明的朋友,江恺,帅不帅!?”

  “帅帅帅,”奶奶的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你两都帅。”

  “平常不会做的题都是他教我的。”凌川说。

  “这么厉害啊,”奶奶看向江恺,客气道,“谢谢你这么照顾我们家凌川了。”

  “没没没,都是同学嘛,应该的。”江恺笑着说。

  爷爷奶奶坐在门口跟江恺闲聊,凌川蹲在一旁逗猫,胖橘虽然有小半年没见着凌川了,但还是很黏他,歪着脑袋往他掌心里蹭。

  “都饿了吧,快进去吃饭吧,你说了有朋友要来,奶奶从中午就开始着手准备晚饭了。”爷爷说。

  江恺顿时觉得胸口一暖,跟着进了屋。

  满满一桌子的农家菜,感觉够吃三天的份。

  吃饭的时候,胖橘猫直接蹦到了凌川的腿上,伸长了脖子盯着饭桌上的鱼,凌川夹了一小段鱼喂给它,它才从凌川的腿上蹦了下去,没过多久又舔着嘴巴蹦了上来,这回是蹦到了江恺的腿上。

  “它不怕生啊。”江恺伸手挠了挠猫咪的头,橘猫眯着眼睛一脸享受。

  “它是只母猫,可能是你身上的雄性荷尔蒙吸引了它,”凌川用筷子敲了敲它的额头,“胖子,下去。”

  胖子应声跳下了地。

  “什么蒙?”奶奶问。

  “雄性荷尔蒙。”凌川说。

  “雄性我知道,荷尔蒙是啥意思?”奶奶追问道。

  凌川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有些无助地看了江恺一眼。

  “激素您知道吧?”江恺问。

  “激素我知道啊,”江恺张了张嘴刚想接茬奶奶就继续说道,“那新闻里不都说的嘛,很多食品里都含有激素,导致小孩发育早,有些个小男孩都长出胸部来了。”

  “那是胖的。”凌川无奈地说。

  “你说的那是食品激素,他们说的那是性激素,两个不一样。”爷爷不动声色地将好几个菜都往江恺的面前推去。

  “性激素又是个啥?”奶奶年轻的时候没怎么读过书,所以求知欲一直很旺盛。

  “哎,我这么跟你说吧,就是当一个人碰见他喜欢的人的时候才会分泌的一种激素。就比如当年你看到我的时候,为什么会觉得我一表人才风度翩翩才华横溢呢,正是因为,你身体里的激素在告诉你,”爷爷突然变了变调,压着嗓音说,“哎呀,赶紧去追求他吧,过了这村就没这店嘞。”

  “有毛病吧你!”奶奶用筷子在爷爷胳膊上戳了两下。

  凌川跟江恺已经笑得前仰后翻倒不过气了。

  后来老两口又因为当年到底是谁追的谁争论了半天,就像一对热恋期的小情侣,拧胳膊掐大腿的互相爆对方的黑料。

  虽然这是江恺第一次跟凌川的爷爷奶奶吃饭,但却没有一丝压抑和拘束的感觉,全程都吃得愉快,凌川都快笑出癫痫了。

  吃过饭后两人把一堆行李搬上了楼。

  爷爷只给凌川的卧室收拾了一下,客房没动。

  “哎哟,我都打电话给我爷爷让收拾下客房了,估计他给忘了。”凌川假模假式地埋怨着。

  “没事,你床还挺大的。”江恺坐在床沿上拍了拍,床单被套都是新换上的,又松又软。

  凌川四仰八叉地往床上一躺,滚了两圈,撞到了江恺的后腰,又滚了回去,一头扎进了枕头里。

  江恺抓着他的脚踝往床沿边上拖,“刚吃完别躺着。”

  凌川卷起被子滚到了江恺的旁边,仰着脖子,“那干嘛?”

  “散步。”江恺说。

  凌川带着江恺在镇上四处溜达。

  这座古镇历史悠久,到处都是明清时期的临水建筑,漫长的古街一眼望不到头。

  镇上还有不少的文史馆和名人故居,现在这个标准的江南水乡风格的古镇已经被开发成了一个4A级的旅游景点。

  “这条河全长四十多公里,会穿过好几个古镇的,”凌川一边吃着路边买的海棠糕,一边兴奋地给江恺做着介绍,“有一次我跟我妹就在这河里划船,分别坐在船的两头,都顺着右边死命地划桨,结果他妈的手都快划废了,船还在原地打转,我妈就在桥头一边啃鸡爪一边笑我们。”

  江恺乐得不行,“我觉得你们全家都太逗了。”

  “嘿嘿,”凌川傻笑了两声,试探性地问道,“你喜欢我们家吗?”

  “喜欢啊,”江恺低头咬了一口奶奶塞给他的荷花酥,忍不住称赞道,“嗯,好吃。”

  凌川张着嘴巴凑了过去,江恺的手往边上一缩,“你不有吗?”

  “不一样啊。”凌川的眼睛还直勾勾地盯着他的手。

  江恺把荷花酥递了过去,“就一口。”

  凌川一口就把剩下的全部给吞进了嘴里,鼓着腮帮子边嚼边笑。

  江恺无奈地把手里的碎屑给拍掉了。

  路过一间寺庙的时候,凌川说要进去烧香。

  “试都考完了,现在烧香晚了点吧。”江恺被拽进了这间一看就没什么人气的小寺庙,头顶还有蜘蛛网。

  “祈祷阅卷老师一个眼睑痉挛把错的看成对的呗。”凌川理直气壮地说道。

  江恺简直无奈了,“那好歹也找个大点的寺庙吧,这儿……”

  “嘘!”凌川竖起食指,“大寺庙里边儿许愿的人太多了,佛祖都忙不过来,像这种没来人的地方,说不定还有神仙帮个忙,电视里不都这么演的么。”

  “电视里这种破庙多半都是犯罪现场,佛像里说不定还藏着尸体呢。”江恺说。

  “靠你别吓我!”凌川盯着眼前的大佛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怎么,你又要硬了啊?”江恺揶揄道。

  “你不是都失忆了吗!”凌川指着他的鼻子。

  “哦,不好意思,”江恺摆了摆手,嘴角的笑意都着不住了,“我忘了。”

  凌川忿忿地“哼”了一声,然后转身跪在蒲团上专注地拜神。

  江恺并不信神佛这一套,但进都进来了,就索性学着凌川的样子,在地上象征性地跪拜了两下。

  “你刚许愿了吗?”走出门口的时候,凌川忍不住问道。

  “没啊,”江恺不解道,“一定要许愿吗?”

  “你不许愿跟那拜个什么劲儿啊?!”凌川简直无语了。

  “人都进去了,不打个招呼多不合适,”江恺笑道,“那你许了什么愿?”

  “不告诉你,告诉你就不灵了。”凌川心想,这我怎么可能告诉你!

  “那你刚才还问我,那我要说了的话岂不是不灵了。”江恺冷静分析道。

  “那你又没许愿!”凌川梗着脖子强硬地辩解。

  “那我万一要许了,又万一告诉你了呢,你怎么赔我愿望?”虽然江恺觉得自己的行为很像在碰瓷,但他仍旧乐此不疲地分析着。

  “重新许一个呗。”凌川觉得江恺在某些方面简直幼稚到不行。

  江恺勾着凌川的脖子,“那你就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然后再进去许一次愿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