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眀浔被打了还挺高兴,顺势圈住江遇的拳头,轻轻吹气道:“还能动手,看来手术确实挺成功,现在疼不疼?麻药还没过吧。”

  “松开。”江遇打了一拳发泄,怒气消了不少。

  “我不松,你别生气,手上伤还没好呢,等你好了再打,随便打。”晏眀浔心疼地圈住江遇还抱着纱布的手,亲了亲他的手指,“还疼不疼?昨天、”

  晏眀浔说到这里,话音一顿,垂眼看向江遇。

  江遇的眼底疑惑不解,仿佛在说:昨晚给你弄的时候怎么不问我手疼不疼?

  “我错了,那不是换了左手么。”晏眀浔一眼猜到江遇想指责什么,干咳一声,压低音量说:“而且昨晚我握着你的手的。”

  按道理应该也没费江遇什么劲儿才对,江遇手上肿着的地方没发炎才是最重要的。

  晏眀浔昨晚也是从浴室出来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赶紧给江遇沾了水的右手重新消毒包扎,才让他趴着休息的。

  看这人似乎还想在说什么,江遇立刻比了个手势,示意晏眀浔适可而止。

  现在两个人站在医院手术室门口,里面还有收拾手术室的护士,他们在这讨论私人话题和当街不穿衣服耍流氓有什么区别?

  晏眀浔皱眉:“说悄悄话也不行啊?”

  江遇:不行。

  “好的。”晏眀浔乖巧闭嘴,牵着江遇的手,“那回去说。”

  手术费江遇早就付过了,离开前又特地向弗斯医生表示了感谢。

  晏眀浔没跟着进去,在外面缠着护士让对方再说一遍江遇手术之后的注意事项。晏大少爷本身记忆力不错,但事关江遇,他也不太敢相信自己脑子。

  江遇告别弗斯,在走廊看到晏眀浔和护士面对面,手臂上挂着刚装好的药袋子,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点来点去,眉头微蹙,听到关键点还要反问确定,紧张兮兮的模样生怕自己疏忽遗漏了什么。

  江遇看了他几秒,忽然弯唇一笑。他也没有靠近,就那么倚着墙壁望向晏眀浔的身影。

  他对人向来淡漠,很多人在接近他却得不到回馈之后就退了回去。江遇理解那些人,因为那才是常态。

  世界上没有谁会一直谁好——这是江遇曾经坚信不疑的信条,直到晏眀浔的出现,打破了他的信条。

  江遇不知道晏眀浔骨子里究竟藏了多少锲而不舍,当年才能一次又一次地在被他拒绝后,重振旗鼓地走回到他身边。

  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

  慢慢的,就连江遇都不知道怎么就习惯了身边有晏眀浔的存在,晏眀浔成为了他人生中的一道光。

  一束区别于奶奶对他的亲情之外,照耀在他贫瘠荒原沙漠里唯一的夺目耀眼的光。

  “江遇,看什么呢这么入神?”晏眀浔从不远处走过来,顺势牵住江遇的手问:“在这站着干什么,怎么不过来找我?”

  江遇将思绪拉回,摇摇头:没什么。

  他指了指晏眀浔的手机:都记了什么?

  “这个?”晏眀浔把手机给他看,“就吃的药和一点注意事项,等会儿到车上你也得看一下,我之后要进组,不能一直在你身边看着,你自己要注意,知道吗?”

  江遇轻轻点头:嗯。

  “对了,我得再给宋敛发一份。”晏眀浔看了江遇一眼,“我不放心你,让他监督一下。”

  江遇还是点头:好。

  “嗯?”晏眀浔忽然间像看到了什么稀罕事一样,盯着江遇的眼睛,“你今天怎么这么听话?说什么都应。”

  害得他都有点不适应了。

  江遇习惯把感动和爱意都藏在心里,对他而言,有些话说出口未免有些矫情。

  于是他没答,抿了抿唇,主动去提晏眀浔手上的药袋子:我们该走了。

  “啊,走就走呗,你抢我袋子干什么?”晏眀浔侧身让开江遇的手,顺势跟他十指紧扣,笑着说:“东西我拎,你负责给我牵着就行了。”

  江遇愣了一下,说好。

  ……

  他们这趟来伦敦,一来一回没办法在周一赶回南宜,晏眀浔给灼阳领导层那边打了个电话,协调了《Secret》录制推迟一天。

  江遇的麻药劲儿在路上就过了,脖子上开过刀的那里开始感觉到疼。这种疼痛一开始还比较微弱,直到江遇坐上车,喉咙处像被人用小刀一下一下刮着一样刺痛。

  这种感觉很折磨人,他习惯性地抬起手想掐喉结,却摸到了脖子上缠着的纱布,这让江遇有点烦地皱了下眉。

  “是不是开始疼了?”晏眀浔牵住江遇的手放到自己腿上,从药袋子取了药出来,又拧开矿泉水瓶给江遇,心疼哄道:“药吃了能好受点,我的宝贝这两个月要受委屈了。”

  注意事项里面江遇这段时间基本还只能吃流食,晏眀浔看着江遇尖尖的下巴,开始操心他的身体,“等过了这段时间要不要一起休个假?我们去暖和点的地方度假。”

  江遇犹豫了一下:再看看。

  如果以后都留在国内,那么I&Fire的事就要提上日程了。《Secret》播出之后是个推出品牌的好时机,江遇一定要抓住。

  …

  公寓里面厨房能用的东西比较少,晏眀浔打算叫外卖,但算了一下要好久才能送达。

  而附近那家中餐只卖炒菜,江遇现在吃不了那些,晏眀浔自然也不会一个人当着江遇的面吃。

  “我去趟超市。”他穿上外套,看到江遇也跟着起身,晏眀浔赶紧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你嗓子不能受凉,在家等我。”

  江遇没跟他争,盖着毯子在沙发上眯了起来。

  晏眀浔在逛超市的时候接了个电话。

  是白江打来的,说晏眀浔要查的人查到了。他听完后神色一暗,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刺骨。

  “这个叫Kyler的人现在在伦敦一个戒毒所,地址刚刚发给您了。据说他表现良好,大概还有不到半年就可以出来了。”白江在电话那边汇报。

  晏眀浔在超市找了个货架角落,避开摄像头,压低声音冷冷道:“吸毒的人不是容易复吸吗?他怎么能戒掉?”

  “查到的消息就是这……”白江说到这里停了一秒,语气微变,“好的,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晏眀浔几不可察地“嗯”一声,边看手里的汤料口味,边问:“白江,这边的戒毒所忽然疯了一个人的事常见吗?”

  “只要不死人。”白江说:“否则董事长不会允许的。”

  晏眀浔冷笑一声,“老爷子也把我想的太狠了,我说我要他命了吗?”

  白江没说话,隐约间可以听到他那边应该是在和晏修远汇报,晏眀浔不太耐烦地等了两分钟,“汇报完没有?”

  他东西都买差不多了,江遇还等着他回家做饭呢。

  “…董事长说可以帮您解决,您不能参与进来,也不可以去我发给您的地址。不要露面,尽快回国。”

  晏眀浔眉头一皱:“理由。”

  “董事长说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但您为了江先生什么事都做的出来。”白江按原话复述,“您是继承人,不能冒任何风险。”

  晏眀浔没话反驳,沉吟一声道:“行,我可以不去,但我必须要看到结果,准确的结果。”

  白江:“好的。董事长还说,请您记住答应他的两个要求。”

  “知道。”晏眀浔挂断电话的时候脸色不是很好,眉眼间压着戾气。

  那个曾经害江遇嗓子受伤甚至险些丢掉性命的人,江遇说自己解决了,晏眀浔当时没有多问,但他心里一直记着这个仇。

  他四年没有在江遇身边的痛苦,这四年江遇受过的苦遭过的罪,还有晏眀浔无处发泄的怒火与自责,都需要一个罪魁祸首来承担。

  所以他不止是给江遇报仇,也是对自己这苍白无力的四年的一种发泄。

  晏眀浔承认自己有私心,他不会让江遇知道。

  “不好意思先生,可以让一下吗?”一位穿着制服的金发女孩拍了拍他的肩膀。

  “Sorry.”晏眀浔点头,侧身让开位置。

  然后边走边面无表情地把手机里面白江发来的地址删掉,对着购物车拍了张照,一脸轻松地笑着给江遇发语音:“宝贝看看,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江遇打字回复:晏眀浔,你觉得我现在能吃什么?

  “那我看着买了。”晏眀浔承认自己就是想逗逗江遇,他又去拿了盒牛奶,买了点草莓,才去结账。

  晚饭他煮的龙须面,配的菌菇汤,晏眀浔怕超市买的汤料太咸,放了满满一锅水煮面。

  江遇洗完澡特地去厨房看了一眼,兴致缺缺地扭头回客厅画设计图。

  宋敛已经把他的那几张水母设计图转到电脑里发给他了,江遇描了一遍就可以直接用。反正都是自己的设计,现在的情况能省时省力就是最好的。

  “吃饭了。”晏眀浔端了两碗面出来,“我刚刚尝了,挺清淡的,还给你放了点鸡胸肉丝。”

  江遇看着碗里飘着的几片小白菜,面无表情地点头。

  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手术完的原因,已经很久没有什么口腹之欲的江遇忽然间格外叛逆,比如现在他就很想吃面条以外的其他东西。

  火锅,烧烤,川菜……越辣越好。

  但现在都吃不了。

  江遇用筷子挑起碗里已经快要煮烂的鸡胸肉丝,和面条一起皱眉塞进嘴里。

  不得不说晏眀浔的手艺真的很好,他谨记江遇要吃容易下咽的事物,面条熟得程度几乎都不用咀嚼,舌头抿一下就可以直接咽了。

  江遇喉结一动,冷不丁想:晏眀浔当年不会是靠这个手艺,才收买了牙齿不好的奶奶吧?

  “怎么一脸生无可恋的?”晏眀浔发现江遇兴致不高,忍不住笑了下,很耐心地哄着说:“这不是特殊情况么,等你嗓子彻底好了我们就去吃大餐,这段时间先忍忍。”

  江遇无声无息地盯着他,没什么反应。

  “乖了,先吃饭,我还给你洗了草莓,在厨房。”晏眀浔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怨气,这样的江遇比起平时格外生动,晏眀浔忍不住又想逗逗他,“但是宝贝,草莓你也只能吃五个。”

  江遇:……

  江遇不理他了,默不作声地把面吃完,放下筷子才在晏眀浔直勾勾的目光下点头表示:知道了。

  “嗯。”晏眀浔嗓音含笑,用力地揉了一把江遇的脑袋,“真可爱。”

  …

  晚上,江遇画一会儿图就得缓一会儿手,所以耽误了很久。

  晏眀浔就在沙发上看副导发来的监控录像。伦敦湿气大,他还专门定了闹钟,每隔十分钟给江遇换一杯热水。

  直到江遇忙完,他已经不知不觉喝了很多晏眀浔给他的水,为此夜里还跑了两趟厕所,睡得断断续续的。

  他们凌晨起来还要赶飞机,江遇睁眼的时候浑身上下都是怨气,从上了飞机就闭眼,直到落地南宜才缓过来点。

  到国内是周一晚上八点多,宋敛捂得像个粽子一样,非要来接机。

  “乔辰呢?”晏眀浔问:“你不是说和他一起来。”

  “他这几天好像特别忙,然后作息不太规律,就,嗯…”宋敛忍不住笑得眯起眼睛,“痔疮犯了,他说他疼得不行,刚才临时去医院了。”

  晏眀浔一听这话,赶紧笑着给乔辰发了条“慰问”消息:保重菊花。

  从机场到公寓这一路,乔辰气急败坏地给晏眀浔轰炸了好几条六十秒的语音,晏眀浔一条都没听。

  最后乔辰把消息发到了江遇这里,“晏眀浔说你手术很成功,我刚好忙完手里的事,晚上一起庆祝一下呗?也给你们两个接个风,我请客!”

  江遇是外放的语音条,晏眀浔听完了直接说:“不去,他肯定没憋什么好。”

  尤其是在对方刚完骂他的情况下,晏眀浔自认为自己还是有点了解乔辰的。

  这人刚到医院看完痔疮,扭头就要给他们接风?

  晏明询觉得他没安好心。

  江遇犹豫了一下:你们关系很好。

  “我发誓,我和乔辰是纯战友情。”晏眀浔立刻举手发誓,一脸严肃,“真的,我这几年一心工作和找你,除了事业有成,其他的我什么都没干。”

  只是随口一问的江遇:……

  坐在副驾驶完全不敢插嘴的宋敛内心:哇哦。

  他觉得好笑,忍不住偷偷给江遇发微信:你男朋友好敏感哦~

  江遇看完也轻笑了下,指尖在屏幕上轻点,学着宋敛的语气给晏眀浔发微信:你好敏感哦

  他很少会在句尾用语气助词,晏眀浔稀罕地挑了下眉,凑到江遇耳边压低声音说:“宝贝你也很敏感。”

  此“敏感”非彼“敏感”,江遇听出他语气当中的意味深长,迅速抬眼扫了下宋敛,然后闭眼靠着座椅不说话了。

  比起脸皮,江遇总要输给晏眀浔一层的。

  晏眀浔就笑起来,紧紧搂着江遇,顺便捏了捏他的耳垂,捏到肉眼可见地看到变成粉红色才罢休。

  “怎么啦?笑什么?”宋敛好奇地回头问。

  晏眀浔:“没怎么,大人的事你少管。”

  宋敛:“……”

  他愤而扭头,充满怨气地小声嘀咕:“不就比我大几个月,恶臭的情侣!”

  …

  江遇最后还是答应了乔辰的邀请,地点订在“荆棘”酒吧。

  三个人回家收拾了一下,在去“荆棘”的路上,晏眀浔忍不住问江遇,“不是不喜欢人多吗?拒绝他没关系的。”

  江遇:没事,不用拒绝。

  “为什么?”晏眀浔问。

  江遇侧眼看他:什么为什么?

  晏眀浔:“为什么忽然改了主意?”

  他能看出来,江遇一开始在车上是不想答应乔辰的,所以到底是什么让江遇改变了想法?

  没什么。

  江遇抬手摸了摸晏眀浔的颈侧的血管脉络,告诉他:就想去看看。

  他曾离开过四年,回来后对晏眀浔的了解也是停留在四年前的偏多,江遇其实不是很喜欢这样,毕竟他想要的是全部的晏眀浔。

  所以就像以前这个人一次次固执莽撞地走进他的生活里一样,江遇如今也想去晏眀浔的世界里面看一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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