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抑预想中的修罗场并没有发生, 果不其然全场受伤的只有自不量力的新郎本人。
那可是展颜啊,你要跟她赌气,最好别比人缘和人气——但在场来参加婚礼的新郎前女友, 或者说是伪装成新郎前女友的女孩子们, 怎么都是展颜多年老粉?
“为了见偶像, 也是拼了啊。”简抑跟俞扬实时播报婚礼情况。
而作为展颜知名度最高的一任男朋友, 简抑自然承受了新郎最多的“怨恨”神情。
年纪不大,这小伙子, 似乎刚到能扯证结婚的年龄。
简抑坦然敬了酒, 说完婚礼祝词翻来覆去的套话,调侃展颜道:“你这眼光越来越好了。”
“你也终于会说点儿像样的恭维话了。”展颜碰了碰他递过来的酒杯, “跟你经纪人学的?”
“他不管我这些, 我都是自学。”简抑装模作样道,顶着新郎杀人的目光,悠然自得地补充, “另外,我现在跟他凑合过日子。”
“挺好的,记得抽时间去办个意定监护。”展颜也风轻云淡。
新郎来回瞅他俩的神色, 表情渐渐迷惑。
“之前有聊过这事儿, 但想想还是算了。”简抑说。
“仗着各自有钱为所欲为?”展颜笑道, 腾出一只手拍拍自个儿小新郎的脊背,“但你们总可能有躺病床上的时候。”
“也不是, 就是没这个时间。”简抑晃着杯子里的酒, “想着退休以后,有时间了就去办。”
“行吧, 你们自己的事情。”展颜摇摇头, “谢谢你的礼物还有俞扬送来的红包。”
“不客气。”简抑举了举杯子, “新婚快乐。”
*
其实原本,简抑和俞扬都没有想起意定监护这一茬,可能潜意识里也没有把对方当做伴侣——指婚姻关系的伴侣。
后来俞扬应酬的时候,碰见了高中时期的学弟赵措,寒暄了一两句,这孩子就很实诚地聊到近况,说是打算和爱人一块办个意向监护。
赵措的性.取向圈子里皆知,而又因着有校友这层关系在,俞扬和简抑也是少数知道他伴侣是谁的人。
也是他们的学弟,韩缺,曾经在商界叱咤风云,俞扬和他还多有合作,后来因为出.柜丑闻和家族内斗淡出了圈子,现在是一名自由的翻译,自由到可以随时给赵措当司机,作为所谓的赚外快的兼职。
所以俞扬跟赵措寒暄,一块去停车场的时候,也正好碰见尽职尽责等候的司机韩缺。
感情挺好,跟俞扬挥手告别的空档,俩人手还扣在一起。
当晚俞扬给简抑的电话,便提及了这件事。
都感觉办一下会好,但都又没想过特意去办一下。
虽说都有老的时候,那就老了再去办吧。
简抑表示认同。
“毕竟我也懒得专门跑一趟。”简抑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
“我是没有这个空闲。”俞扬说,“只能等退休以后再说,在此之前,各自保证身体健康吧。”
“我怀疑你在点我。”
“你在怀疑就说明你心虚。”
简抑觉得自己的作息习惯已经很不错了,特别到海岛上参加婚礼的这几天,基本都做到了早起早睡,连晚上的狂欢派对都没参加。
“你不参加只是因为你社恐。”俞扬吐槽他。
每晚例行的通话,这一次开的视频聊天,简抑站在酒店房间的阳台,给俞扬看夜幕下平静的大海。
俞扬的评价是,一片漆黑。
“我这边看还好,可能是有月光的缘故。”简抑笑。
俞扬也跟着笑,笑完轻声说:“把镜头转过来吧,我想看看你。”
简抑把镜头转了过来,甚至对着镜头理了理自己的发型。
“本来就够好看了。”俞扬调笑道。
啧,论说话他还是比不过他经纪人。
“俞扬,你能把你嘴借我两天不?”简抑认真地考虑起这个选择。
“很抱歉,概不出借。”俞扬嘚瑟地晃晃脑袋,随即正经地凑近镜头,“话说回来,我们俩这种状态还得持续几年。”
“我没那么快从俞氏脱身。”
“你忙你的,我不掺和。”简抑打了个哈欠,“定时定点,在我跟前冒个泡就行,别让我找不到人,到时候打110麻烦人家警察同志。”
“哦。”俞扬点一点头,乖乖的。
“来,凑近点儿。”简抑不由得起了逗弄的心思,“摸摸头。”
“……你是把我当狗了是吧?”
“不啊,狐狸。”
“狐狸狗?”
简抑笑得厉害,“好吧好吧,你汪一声?”
俞扬白了他一眼。
*
为在十月份顺利挤出时间过生日,俞扬把自己满得不能再满的工作内容又挤了一挤,争取多塞几件进去。
偶尔摸鱼,看见简抑给他发来消息说,我还是更担心你会猝死。
也还好吧,他保证了晚上的睡眠时间,一日三餐都有认真地吃,每天绕着公司大楼走一走当是锻炼。
“你那安排表都挤满了工作,你怎么还会有时间睡午觉?”时间管理废物简抑发来他的疑惑。
“时间是海绵里的水,”俞扬又念起鲁迅先生的名言,“挤挤总会有的。”
不过他还是太困,简抑在电话那头嚷嚷,他都困得把眼睛闭上:“困了,睡了。”
“晚安。”他说。
简抑叹了口气:“晚安。”
*
俞扬一门心思,加足马力地工作,连带着天气转凉都没有发现,还是简抑颇有良心地给他充当天气预报,告诉他增添衣服。
“不过,这阵冷空气过去,G市的平均气温就又要回到30℃以上了。”
“入秋再次失败。”俞扬笑着叹气。
“是在G市,从来没有秋天这回事。”简抑说。
“我记得小的时候,九月份过后还是蛮凉快的。”俞扬说,他翻了个身,因为听到对面也翻了个身。
“你的小时候我的小时候,好像不一样。”简抑说,俞扬能够想象他抱着枕头懒洋洋打哈欠的模样。
“就是高中那会儿。”俞扬说,语调微微惆怅,“可能是因为那会儿遭遇的事情吧,再热的天儿也感受不到。”
简抑不置可否:“最近我们‘母校’的领导班子换了一批。”
“是有这么回事儿,他们终于破产了。”俞扬心情颇好地补充,“为给他们多判几年,我把我们之前的事情还有一些学弟学妹的遭遇都整理了一下,匿名发到了相关部门的邮箱。除了放任校园霸凌,他们还曾包庇过一些违背师德的老师们,数罪并罚,可能够他们喝一壶了。”
“而我舅舅那边的表哥表姐们,作为曾经的部分参与者,目前正在用他们有限的脑子处理小时候留下来的烂摊子,已经有段时间没找我麻烦了。”
“只能说恶人自有天收。”简抑由衷地说。
“你这话说的,”俞扬微微一愣神,“和我老豆一模一样。”
*
结束海岛之旅,简抑又躺了大半个月尸,才被剧组用电话call走。
因为是配角,简抑很自觉地站在团队的边边角,做一个合格的背景板。
奈何早年也是大火过的男演员,在路演现场还是被部分观众认了出来,甚至他们说是因为他才关注这部电影。
诶?
简抑望一望导演,导演向他比了个大拇哥,露出了计划通的微笑。
所以当初费尽心思地说服他和俞扬,让他接下剧本,不光是因为他的演技和角色适配度,而是要收割一部分情怀粉啊。
导演在某种程度上说,是懂宣发的。
“你才知道你有不少情怀粉啊?”俞扬对他的懵懂表示无语。
“我之前也没参加过路演。”简抑说,之前他都是拍完戏就躺尸,顶多参加一下点映仪式,剧组需要宣传就敷衍地发发某博,连某博底下的评论都不带多看。
“那你不戴口罩走大街上被认出来,不也是时常有的事么?”俞扬反问他。
“因为我一般都在G市溜达,G市是我的大本营。”简抑说,“我之前坐火车,没戴口罩,没人认得出我。”
“全国那么大,总会有人不认识你,也总会有人认识你。总而言之,对你个人魅力自信一点。”俞扬说。
“这我倒有点自信。”简抑说,“你都是我粉丝了。”
“这样就对了嘛。”俞扬说。
说话间,俞扬还给他发了他的现场照片,据说是从某博那里“偷”来的。
“站那么靠边都能被拍到正脸,他们拍照技术真厉害。”简抑夸赞道。
“重点不是他们把你拍得很好看么?”俞扬说。
“哪有自己夸自己的。”简抑很有自知之明。
俞扬在电话里笑了一阵,“第三站路演,几点开始啊?”
“你要过来?”简抑问。
“嗯,我特意为我生日腾了两天空闲。”俞扬说,“想着到时候直接过去,接你下班。”
“晚上七点开始,九点半结束。”简抑回答,“电影放两个小时,半个小时提问。”
“那结束就直接回你家咯。”俞扬有些失落。
“你要有精力,可以带我夜游G市。”简抑说,“我是无所谓晚睡的,本来就是夜猫子,强行被你改变了作息习惯。”
“行。”俞扬惯着他,“那夜游需要准备什么?需要夜宵、饮料……”
“套和润.滑.油就行。”简抑打断道,“隔天你生日,我再请你吃大餐。”
“不是,简抑,你玩儿这么大?”
“你说的,让我讨回来嘛,不能出尔反尔。”
“你这叫得寸进尺。”
“不可以么?”
简抑追着赶着问,不可以么,不可以么。
虽然这次是轮到俞扬当寿星,但上次他当寿星就满足了俞扬。
总得要回本。
*
“好吧,”俞扬抓一抓头发,“好吧。”
“你别太过分了。”
“嗯呐。”简抑笑得开怀。
*
去简抑的路演现场前,俞扬陪母亲吃了顿午饭。
在母亲家里,柳逐负责掌勺。
俞扬去的早,离饭点还有一个钟,见到还未处理好的食材就跃跃欲试。
他跟柳逐商量,要到一个大菜的处理权。
“你老豆教你的吧,刀法都一样。”母亲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厨房,侧身看他将鸡肉土豆都切块切丁。
柳逐这时知趣地离开。
“嗯,他有空的时候会教我做几个菜,说有好手艺,不愁讨不到媳妇儿。”俞扬专注于手上的刀,把切成丁的食材分门别类放好,才抬眼回望过母亲。
“你单身好几年了,到现在我看你也没有找伴儿的意思。”母亲说。
“现在有伴儿。”俞扬说,几乎脱口而出,他本来应该找调味料腌制鸡肉的,因为光顾着说话,手停了下来,“简抑,您也见过。”
母亲点点头,笑一笑:“他是个好孩子。”
其他的话,母亲与往常一样,没有多说。
“明天我打算回一趟县城,和简抑一块。”俞扬说。
“嗯,是该让你老豆也见见。”母亲点一点头。
“那您呢?需要我带什么话过去?”俞扬问。
“我自己找个时间去,不劳烦你了。”母亲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还有一天就出生啦,小朋友。”
*
随着电影落幕,简抑习惯性地站在了台前的最角落,抬眼望过去,与他相对的角落的观众席有人在向他挥手。
哦哦,又是情怀粉?
简抑定睛看过去,看到了挥手的人有着他熟悉的面孔。
嗯,情怀粉,俞扬。
难得看完片子,没有睡着,这在某种程度上是一个进步。
因为俞扬的位置过于靠边,再加之简抑身为配角没有多少剧情话题度,故他们俩一个罚站一个罚坐了半小时。
不过到G市路演,果然还是有更多人朝简抑挥手。
大本营真好,好就好在下班直接有专车接送。
跟剧组的大家告别,再把自己跑宣传穿的统一T恤换下,噔噔地跑出影院通道。
俞扬跟他对好暗号,就在通道外边等他。
三,二,一。
俞扬微张开胳膊,甚至为了更好受力,往后稍退了一步。
而简抑只是蹦到他跟前,拍了一下他手掌。
“啧,太冷淡了啊。”俞扬故作不满。
简抑紧接着搂过他,往他脖子上亲了一下:“好久不见。”
好久没摸到大活人,天热,脖子发汗,咸得很。
“好久不见。”俞扬拍拍他后背,耳根又红透。
“走走走,先回我家。”简抑推搡着俞扬往外走。
“啊,不是夜游?”俞扬没反应过来。
“先洗个澡再游吧,身上都是味儿。”
“你自己要舔的,该。”
*
怕洗着洗着洗到十一点钟去,他们俩选择分开冲了个凉,换了套宽松的运动服,就拎着钥匙小跑出了门。
夜风洗去白日的余温,扑面而来的凉爽;城市灯火暗了下去,天上的星星显了出来。
俞扬开的是他那辆越野车,简抑特别要求的——“为了你到时候少遭点儿罪。”
“我还得感谢你替我着想是不?”
“不用谢。”
还是按老习惯,俞扬开车,简抑坐在车后排。
“跟着导航开就是,不会把你带沟里的。”简抑说,他已经摸索到俞扬放角落里的套和润.滑.油,故意捏着包装纸,卡啦卡啦响。
“我倒希望导航能带我去个沟里,至少沟里没人。”俞扬把路线地图放大,发现目的地在宝江边。
“放心,那地方偏僻,适合大晚上去看星星。”简抑解释道,“这个点儿,基本不会有人形生物待在那里。”
“那你是怎么找到的?”俞扬问。
“有时候晚上睡不着,会开车去溜达溜达。”简抑说,“很安静,只听得见江水和风的声音。”
“秘密基地啊?”俞扬发动了车子。
简抑应答:“算是。”
*
或许是洗过澡换过宽松衣服的缘故,下车被江风一吹,身子都舒服地发软。
俞扬本来还有些紧张,但真正沉浸于江风与星月光芒间,自然而然地开怀了起来。
简抑轻车熟路地找到栏杆边的台阶,招呼俞扬坐过去。
他们并肩而坐,望着波光粼粼的江面,垂在台阶的衣摆交错在一起,各自的温度咫尺相依。
好一会儿,周遭只有风声水声,与远去的蝈蝈声。
和以往无数个瞬间一样,他们不说话,静静地待在彼此身旁。
“你冷吗?”简抑问。
“有点儿。”俞扬答。
不知是谁先扣住谁的手,他们互相搀扶着起身,回到了越野车内。
俞扬被按倒在车后排,下意识抱住了简抑的腰;简抑应该是摸索到了控制座椅的开关,将俞扬放倒轻而易举,还能腾出一只手在他后颈安抚地捏一捏。
“到时候我开车回去。”简抑说,吻了吻俞扬额头。
而借着外边的路灯光,俞扬只注意到了他单边耳垂上的雪花耳钉。
“还有一个呢?”俞扬抬手,用指尖碰了碰。
“放家里了,感觉单边更好看点儿。”简抑说。
俞扬笑:“你怎么样都好看。”
简抑怼他脖子上咬了一口:“蠢仔,叫一声。”
“哥。”俞扬会意。
“喊叠字的。”简抑的手探到了衣服里。
俞扬下意识扭了一下腰:“哥哥。”
“真乖。”简抑闷声笑,“想要什么?”
俞扬不做声,兜过简抑后脑勺就往他嘴唇啃。
“小狗。”简抑笑他。
“是狐狸。”俞扬反驳。
“狐狸狗。”简抑已经摸上他后腰,“好了,我来找找尾巴。”
*
具体什么感觉,俞扬迷迷糊糊地有些不记得。
分明没有喝酒,但脑子晕乎的很,只记得自己被简抑身上江风和薄荷沐浴露混合的味道包裹,轻柔而紧密。
在亲吻的间隙,于汗水朦胧里,他瞥见车顶天窗外,一小格的星空。
“星星……”俞扬喃喃。
简抑略略地回过神:“嗯?”
对视的瞬间,俞扬只看见他眼里唯一的自己。
“星星。”俞扬重复了一边,贴着简抑的耳朵,左边耳垂上坠着他送的雪花状的耳钉。
其他的,不记得了。
俞扬扯了扯勒着自己胸口的安全带,他坐在副驾驶的位置,身上搭着简抑从后备箱翻出来的毛毯。
简抑开车,车内放着舒缓的轻音乐。
俞扬听着犯困,问能不能放有歌词的歌儿,例如我的歌单。
“你的歌单都挺好多遍了。”简抑无奈道,“要不,我给你唱一首好了。”
俞扬点点头:“好。”
*
俞扬迷糊了,这会儿抱着毯子眼皮打架。
态度很乖,且喜欢亲吻,怎么样都要亲。
简抑本来还担心他不适应,结果折折腾腾的比平时更黏人。
某个瞬间,那双总是喜欢眯眼笑让人看不透的眼睛睁大了些,与简抑对视时焦点汇聚,直直地望进简抑眼底。
没有隐瞒,没有欺骗。
他是他忠实的狐狸。
“俞扬,我好像摸到了你的尾巴。”简抑坏心眼地凑到俞扬颈边说。
“尾巴,我没……”俞扬半清醒半迷糊。
“有的,毛茸茸的狐狸尾巴。”简抑不徐不疾地忽悠着,俞扬怕痒地侧过了脑袋。
“你要摸一摸吗?”他已经迷糊了。
“嗯,蠢仔。”简抑吻了吻他额头。
*
唱首什么歌呢,唱首哄小朋友睡觉的摇篮曲吧。
已经凌晨了,月亮偏东。
俞扬歪着脑袋,眼皮还在挣扎着打架。
“月光光,照地堂,虾仔你乖乖训落床……”
“这首歌啊。”俞扬抬了眼皮。
“是,你睡会儿吧。”简抑说,“到地方还不醒,我就把你抱上楼。”
“我都那么大个人了。”俞扬不太好意思。
“偶尔麻烦一下别人也是个良好的品德。”简抑又说起他的歪道理,“何况你麻烦过我不少次呢,还客气什么。”
“也是。”俞扬莞尔,往上扯了扯他的毯子,“你继续唱吧,我听。”
听吧听吧,都困得终于闭上了眼。
简抑继续哼唱:“月光光,照地堂……”
他们穿梭于月光笼罩的夜晚里,而这个夜晚与从前或以后的所有夜晚,都别无二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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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撒花~
最后让措和缺串了一下场,毕竟都在G市~
完结感想等番外发完了再写吧。
诸位,日后再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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