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扬有快递要取, 来自G市。
其中一箱是远道而来的荔枝,简抑帮忙搬运上楼,听俞扬说这是桂味。
“希望没有压坏, 晚饭的时候给组里的大家都分一点。”
俞老板总是会做人。
而作为当搬运工的报酬, 简抑理所应当地得到第一盘挑好洗好的荔枝。
“往年八月份, 荔枝都下市了。”简抑嘴里含一颗, 手里还捏着一颗剥皮。
“现在栽培技术高嘛,我都感觉以后一年四季都会有荔枝。”俞扬就看着简抑吃, 没动手。
简抑就把剥好的荔枝塞他嘴里。
“你这还有一个小箱子, 装的是啥?”简抑问,突出了小小个的荔枝核。
“话梅。”俞扬眯了眯眼, “到时候也发给大家。”
“我总觉得我得找个由头请全剧组喝奶茶, 你这一套一套的,我再不表示显得小气。”简抑由衷道。
“我俩不是一起的吗?”俞扬也吐出了荔枝核,“你之前那些也都是我打点的, 只不过这次我过来晚了而已。”
简抑又抓了两颗荔枝在手,“你就当我忽然良心发现。”
“得,趁你拍戏的时候, 我就已经点好奶茶。”俞扬说, “这会儿估计人都喝完了。”
“……你就不能给我一点发挥的余地吗?”
“毕竟是经纪人兼助理的专职, 您一大影帝,好好演戏就行。”
*
一通忙活, 又拌了两句嘴, 折折腾腾地倒让简抑把话题绕了过去。
距离晚饭还有一阵子,也就是他俩还能独处一会儿, 简抑已经举起免打扰的牌子, 说这会儿是游戏时间。
俞扬出声他就翻脸。
行吧, 行吧。
俞扬把搁置在一边的工作捡起来,自觉地处理已经堆成小山的信息与文件。
他就在火车上耽搁了一夜,又陪着简抑耽搁了一个白天。
劳碌命是这样,稍一放松,数不清的事情累积地等待处理。
不自觉沉心于工作,连简抑什么时候跟他挤一块坐着,脑袋搁他肩膀都没觉察到。
“导演请吃晚饭。”见他看过来,简抑晃一晃亮着的手机屏幕。
“今儿又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俞扬说。
“他老人家想请吃饭就请,没个准数。”简抑说,“是吃烤鱼,不过有点辣。”
俞扬倒吸一口冷气:“那我舍命陪君子。”
简抑蹭了蹭他颈窝。
他这才注意到暮色入户,他们被包裹在其中。
*
简抑就说俞扬变得黏人,出门前还腻着他要了一个亲吻。
他好心提醒道:“裴知在群里说他不去聚餐。”
俞扬拧了眉毛:“那他那份荔枝和话梅我得亲自送上门咯?”
“你请人帮忙送也行,不用为维持老好人人设这么拼。”简抑调侃笑道。
又被亲了一口。
俞扬真是亲吻狂魔来着。
为了俞扬的工作着想,聚餐后简抑就立马领人回了酒店。
征得俞扬同意,他打开投影仪,放了一部漫长的文艺片子磨耳朵,不看,自顾自又摸出手机来玩消消乐。
俞扬笑他说,你也成天忙得很。
消消乐有个游戏碎片兑换毛绒玩具的活动,但剩下的只有青蛙形状的玩偶。
简抑想起来,俞扬害怕蛙类,唯一能接受的是旅行青蛙——他只看青蛙发回来的明信片,不看青蛙本蛙,勉强能够接受。
后边简抑也没有给他看过旅行青蛙的游戏实况,因为每张明信片或大或小,都会有一只蛙蛙的身影,让他排除去看,过于为难人。
他有些好奇俞扬对蛙类恐惧的原因,于是他顺口问了一句。
“你一直生活在G市,可能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俞扬幽幽说道,脸上映着屏幕里流转的光影,“在下雨的夜晚,一只叫声如牛的大型蛙从家里厕所坑里爬出来……”
简抑一秒关掉了毛绒玩具的界面:“好的,我明白了。”
俞扬笑了下,歪了歪脑袋,似恶作剧得逞。
不过他很快正了正脸色:“另外就是,我老豆死在了河里,那天下雨,河岸边好多青蛙。”
*
“抱歉。”简抑说。
他是想知道俞扬老豆的死因,但没想到是这么问出来的。
“没事儿,已经过去很多年,而且我也有在克服。”俞扬笑笑。
简抑知道,他的克服是指曾经帮程程抓过实验用的青蛙。
如果他一直跟程程在一块,也许会顺利克服呢。
可惜没有。
他现在和简抑在一块,简抑生活在大城市里,平时见过的最多青蛙是消消乐的图标和旅行蛙儿子。
简抑帮不上他什么忙。
“想什么呢?”俞扬在简抑眼前晃了晃手。
“想你所托非人,今后只能跟我黏在一块了。”简抑心里绕了个弯子。
“嗯。”俞扬点点头,轻轻地应了一声。
*
他们大概都是没什么安全感的人。
简抑沉溺游戏,他忙于工作,都是在给自己找一点事情,排除空虚带来的不安。
都喜欢蜷缩在边边角角里,哪怕屋子够大,也能挨挨蹭蹭到一块挤着坐。
都想要躲到小城市里,过一点平淡重复的生活。
都……没办法真的放下过去。
那么,简抑试图退圈,也是因为某种不安吗?
俞扬大胆地猜测。
“明天你就拍最后一场戏了。”俞扬没话找话地转了一个话题。
“嗯,拍完杀青,请大家吃饭。”简抑说,转过脸来盯着俞扬的眼睛,“我的生日礼物,要准备好。”
“你要等不及,我现在给你得了。”俞扬失笑。
“不,明天给。”简抑拒绝,“早了我不稀罕,晚了我也不稀罕。”
“好好。”俞扬满口答应,他事情处理得差不多,把平板扔一边充电,很快简抑就倒他大腿上躺着,他这才被转移了注意力,稍稍抬眼看了屏幕上的影片。
好像是……《情书》。
日语原版,底下配了中文字幕。
陪着简抑,俞扬零零散散看过几遍这部电影,总结一下就是一个男人和两个女人的故事,再深化一下就是白月光与朱砂痣的纠葛。
他觉得他对电影的理解和老豆不相上下。
简抑蛮喜欢这部电影的,似乎年少那会儿就从各种渠道找资源看,后边电影在大陆重映,他还特地包了场。
也许是从中看到了什么深刻含义,反正俞扬看不到就是。
“这电影我都快背下来了。”简抑说。
“是,我记得你还买了电影的同名小说。”俞扬说。
“因为小说是电影导演亲自写的,值得翻一翻。”简抑躺平了身子,仰面看着俞扬,“我翻了几遍,想了很久才想通书里的一个细节。”
“哦?”俞扬是一个很好的听众。
*
“我注意到了它的叙事视角,是由第三人称和第一人称来回切换,第三人称是女二博子,第一人称是女主藤井树。”
“刚开始我自然就想到了电影镜头的切换,由第三人称跳到第一人称,是一个很明显的切换,而且确实让我想到了切换时电影的镜头画面。但后来想想,达成镜头切换效果也可以都用第三人称,毕竟女二和女主又不叫同一个名字。”
简抑在这里停了停,俞扬了然插话,提出自己的想法:“可能因为女主的名字和男主是同一个,用第三人称叙述会让读者混淆。”
“可男主在女主女二通信的时间线里已经死掉了,开篇就是葬礼,也就是说在现有时间线只有一个藤井树。或许是会造成一些阅读障碍,但问题不大。”简抑反驳道。
“那也有可能是导演随便写写?用什么人称,不都随他嘛。”俞扬略微摆烂道。
简抑笑,伸手掐了一把俞扬的下巴:“你是会随便,但他是导演兼编剧,整个故事都在他手里,他才不会‘随便写写’。”
“我后来慢慢琢磨,把博子叙述的部分换成第一人称,把女树叙述的部分换成第三人称,违和感就更强了。”
“如果博子是第一人称,能明显感到她无法融入两个藤井树的故事里,而是一种可怜的自说自话。因为整个故事的核心剧情,是两个藤井树的青春故事,而这个故事里没有博子。”
“所以原书中博子用第三人称,显出一种客观的外来的感觉;女树的部分用第一人称,这本来就是她的故事,用第一人称主观地叙述才不违和。”
俞扬搭救回自己的下巴,反扣住简抑的手:“你这么一分析,感觉博子在这个故事里的位置太难过了。”
“是啊。”简抑笑笑,“所以很多人会更共情这个角色。”
“好在她最后应该自己走出来了。”
*
俞扬想,简抑大概在安慰他什么。
虽然这一通分析是围绕着电影。
“毕竟藤井树的故事不属于她,她也有自己的故事。”俞扬试着做出总结,“偶然反倒男树的毕业册,她才偶然地和这个故事产生交集,但自己的日子总是要自己过下去。”
“差不多。”简抑眯了眯眼,“你还是有点儿水平的嘛,俞老板。”
“只是结合了一下生活。”俞扬说,“但生活总归和电影不一样。”
*
“简抑,我们俩不是已经在一块了吗?你把我的故事掺和了七七八八,还想着全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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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抑刚还在夸俞扬的理解能力,但转眼这人就理解跑了偏。
不过,似乎某种意义上歪打正着。
“我哪里想过退,你那么黏人。”简抑说。
“你已经在准备跑了。”俞扬说。
“你是指合约的事情?”简抑终于不跟他打转转,直截了当地反问。
俞扬神色一黯:“嗯,你退了圈,也就不再需要我这个经纪人了。”
“你都有我家钥匙了,还想怎么样?”简抑被他气笑了,“我都还没有你家的钥匙。”
特别是你老家,我非常钟意的那间屋子。
俞扬顿时瞪大了眼,简抑懵了一瞬,立马反应过来:“不是吧,我的生日礼物……”
他到底没有把话说完,说完生日惊喜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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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不能指望你给的生日礼物有什么惊喜。”
“那也总比我每次生日你请吃饭要好。”
“太熟了,没办法。”简抑长吁短叹,从俞扬身上爬起来,“我确实想过很久很久以后,我们俩终于腻了对方,分道扬镳的事情。”
“也不算分道扬镳,就是还来往,但没有现在那么腻歪。”
俞扬没说话,伸手把简抑一头乱毛抓得更乱。
简抑笑他:“蠢仔。”
“谁让我们太熟了,分也分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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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更。
后边还有。
以及《情书》的电影和小说都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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