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有份【完结番外】>第37章 37.

  简抑被窗外的雨声吵醒, 于早晨的五点半。

  他今天就一场戏,开拍时间定在下午,他睡几个回笼觉都不打紧。

  但醒过来再找点儿睡意也难, 他干脆翻身而起, 几步跳到飘窗上, 把窗帘给拉了开。

  天蒙蒙亮, 隔着窗玻璃都能闻见雨的味道。

  这样的天气容易让人心情平静,清凉湿润, 把人心底燥起来的火苗都扑灭。

  但简抑偏偏是因为这雨声燥得慌, 嫌它淅沥沥不断,打在屋檐与树的枝叶上, 没完没了。

  大概是有什么事情吧, 他蜷在飘窗上坐了一会儿,从窗玻璃里模模糊糊的看见自己的影子。

  头发乱糟糟地蓬松着,没绞短, 拍戏前化妆老师给利落地扎成马尾,鞠导说这样就很好,显得痞气。

  简抑听话地歪嘴笑, 鞠导忙说过了过了, 不要太痞, 到底是个姑娘家。

  旗袍的长镜头导演本来没打算加,他的设计是把简抑这角色的真实性别隐藏在一些细节里, 例如耳垂上不太明显的耳洞, 藏在枕边母亲给予的绞丝银镯子,让观众朋友自己找线索拼凑真相。

  而简抑觉得这样的安排对角色本身不公平, 按照故事背景, 角色隐姓埋名甚至隐藏性别, 到故事结尾都不为剧中人所知,如果处在上帝视角的剧外人都不知,那她这一生未免太辛苦了。

  他当然明白鞠导的风格就是静水流深,不会把苦难的一面过度放大,甚至还会特意地一敛再敛角色的情绪表达,让角色对观众情绪上的感染降到最低,直到彻底融于整个电影的剧情里。

  也正因如此,导演同意修改女配与男主间的吻戏,哪怕剧本上就只蜻蜓点水的一下。

  至于最后导演同意给简抑拍一个长镜头,但那也是额外的,不一定会剪进正片的素材。

  “到时候酌情考虑要不要剪进去。”弥勒像的导演乐呵呵地说,话里话外都是造物者的冷酷与理性。

  简抑当然没法子跟他老人家闹,演员和导演是两个不同的工种,他不能拿他感性的共情去绑架导演理性的剧情安排。

  今天的戏倒不是旗袍那一场,而是女配和男主的诀别戏,原先这一场会有一个吻,现在就改了成似吻非吻。

  本来这一场昨天能拍完,但因为裴知始终没有找好似吻非吻的感觉,几次都快真的往简抑唇上啃一口,导演连连喊卡,说这一场戏先放放。

  编剧在一旁提议要不要把吻戏加回。

  导演还是一副笑模样,但语气发冷:“小裴这状态加回吻戏更糟糕。”

  这是开拍以来,鞠导头一次对裴知说重话。

  原因也是裴知这次没找准角色定位,他饰演的男主对待女配只是普通朋友,反倒是女配对男主一往情深。

  结果简抑这边在拿捏尺度,裴知就几乎放飞自我了。

  也过了十几岁的年纪,怎么还这么莽撞呢?

  想到这里,简抑心里的无名火烧得更厉害。

  *

  他倚靠在窗玻璃上,合了眼。

  大约是睡了一会儿,被手机闹铃的声音吵醒。

  简抑翻下飘窗,迷迷瞪瞪地循声找着了手机。

  不是闹铃,是俞扬的电话。

  “醒了?”电话里俞扬的背景音也有雨声。

  简抑揉了揉眼睛:“醒了有一会儿了。”

  “今天这么早。”俞扬失笑。

  “忽然醒了,不知道为什么。”简抑说,“有事吗?你也难得这么早打我电话。”

  “你住在酒店的几楼来着?”俞扬问,背景的雨声更为明晰,“我在你酒店楼下。”

  *

  简抑穿着睡衣和拖鞋跑下了楼,没有带伞,他预备着在雨地里扑俞扬一个满怀。

  大致这样,会使他心头火暂时平息。

  但俞扬已经进入酒店大厅,手里拎着折叠的雨伞,脚边放着行李箱,百无聊赖地看着大厅中央滚石的喷水摆件,听到他下楼的动静,微微地抬眼,露出理所应当的笑容。

  “早……”俞扬还没打完招呼,就被简抑勒着脖子扑个满怀,推推搡搡地往酒店门外去。

  “发什么疯呢?”俞扬问。

  话语有点喘,呼吸不畅,但他没有推开简抑。

  简抑不说话,一直将他推搡到雨地里,才恶作剧得逞般凑俞扬耳边说道:“给你接风洗尘。”

  “别洗着洗着,洗感冒了。”俞扬拍了拍他后脑勺,使自己脖颈上的桎梏松开了些,“你还有戏没拍完呢。”

  简抑这才完全撒开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问:“你不是说没买到机票,得过两天才到么?”

  “嗯,我是直接坐火车过来的。”俞扬弯了眼睛,“买的硬卧,躺一宿就到这边了。”

  “我还得夸你不成?”简抑伸手捋了捋黏在俞扬脸上的湿发,“夸你不辞辛苦翻山越岭……”

  “你夸的都不真心。”俞扬打断他。

  “没办法,阴阳怪气惯了。”简抑笑,“要真心也是有条件的。”

  “诶?我都陪你淋了雨。”俞扬佯装不满地撇撇嘴。

  “这不算,你自愿的。”简抑把人手里的折叠伞抢过来,抖一抖撑开,“走了,回酒店。”

  *

  俞扬拿不准简抑在想什么。

  可能搞艺术的往往想起一出是一出。

  不过简抑邀请他一块泡澡,俞扬思考了一秒,答应了。

  湿衣服黏身上不太好受。

  而且大早上的,下过雨,偏凉。

  俞扬也怕自己感冒。

  酒店的浴缸体积不大,俞扬和简抑挨挨挤挤地面对面,腿跟胳膊打架。

  “拍戏遇到什么麻烦了?”俞扬舀了一捧水,浇到简抑脸上。

  “也不算麻烦,”简抑蹙眉,脚有一下没一下踩着俞扬小腹,“就是有点不爽。”

  “谁惹你了?”俞扬轻车熟路地握了他脚腕子。

  “裴知。”简抑抓了抓头发,“不知道这孩子想什么,之前都好好的,我最后一场戏呢,他开始发疯。”

  “吻戏?”俞扬略微迟疑,握住简抑脚踝的手紧了紧。

  “似吻非吻。”简抑纠正道,“但他真想啃我一口,啧。”

  “你在生气他不好好对待工作。”俞扬了然,语气有些空落落。

  “嗯,把私人感情带到工作上,太不专业了。”简抑点点头,忽而一笑,“你这语气有点不太对啊,俞老板。”

  “那我该怎么说?”俞扬无奈,浮夸地做了惊讶的表情,“哦,原来你在生气他不好好对待工作呀!”

  “得,我这会儿不气了。”简抑往俞扬身上坐了坐,“你这开心果技能愈发熟练了啊,俞老板。”

  “熟练也只有被阴阳怪气的份儿,”俞扬别过脸,做作地长吁短叹道,“连句真心的夸奖都捞不着。”

  “我真心认为你是开心果,不行么?”简抑扯一扯他胳膊,晃一晃。

  “敷衍。”俞扬把脸转回来,夸张地捧读道,“我都不辞辛苦翻山越岭,一到你跟前又淋雨又当情绪树洞,竟然连句夸奖都没有!”

  “俞老板,你现在黏得都快掉牙了。”简抑又晃一晃他胳膊,“是在怕什么?”

  “怕我感冒。”俞扬别扭地嘴硬道,“水都冷了。”

  *

  “我今天空闲得很,就下午拍一场戏,可以带你到附近转转。”

  简抑说,自觉地眯着眼,享受俞扬给他擦干头发的服务。

  “拍完这一场,就只剩下旗袍的那场戏了吧。”俞扬给自己简单地擦了擦,毛巾挂在脖颈上,就给简抑梳理头发。

  短发总比长发好打理些。

  “嗯,拍完我就杀青了。”简抑仰起脸倒着看俞扬,“那天正好赶上我生日。”

  俞扬不客气地拍拍他的脸:“又老了一岁。”

  “你也快了。”简抑皱了皱鼻子,“我只请吃饭,不给生日礼物。”

  “我只给生日礼物,不请吃饭。”俞扬接茬,“饭得你自掏腰包。”

  “这次不用我掏腰包,鞠导说他请客。”简抑嘚瑟地笑笑。

  “他请客肯定会把在场的人都灌一遍酒。”俞扬想起往事,有点胆寒。

  “没事儿,我们象征性地喝两口,到时候他自己先醉了,就管不到我们了。”简抑安抚地拍拍他的手。

  “那到时候剧组的人都得去。”俞扬换了一块干燥的毛巾,又兜头将简抑的头发包住,“裴知也肯定在,说不定还会借酒劲儿向你表白呢。”

  “不是,俞扬,你对裴知比我都意见大。”简抑说,“刚刚聊他你语气就不对。”

  “你不是知道我吃醋么?”俞扬没好气道。

  简抑侧过身,表情由戏谑转为认真:“可这不是你的风格,吃醋什么的太浅显了。”

  “我也不是什么深刻的人。”俞扬下意识怼了一句,但心里那股不得劲促使着他丢下手上的任务,不管不顾地把简抑搂了满怀。

  吻就落在了简抑颈窝,他没有啃咬的习惯,顶多就是吸一下。

  留一个浅绯的印子。

  “你怕我被别人抢走吧。”简抑说,他什么都知道,还老是逗他,“我又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件,没那么多人抢。”

  “你又不是物件。”俞扬反驳,“而且……”

  喜欢你的,仰慕你的,崇拜你的,不在少数。

  “没人跟你抢,俞扬。”简抑打断他,“抢也抢不过你。”

  “谁让你不辞辛苦翻山越岭……”简抑捡起了方才的套话,似看了看俞扬脸色,故意顿了顿,在俞扬凑过去索吻之前,紧接着补充,“赶到了我身边。”

  *

  俞扬不会知道自己这时候是什么样的表情。

  但简抑看得清楚,觉着他真不显老,眼眸亮晶晶的,像只清俊的大狐狸狗。

  在摇尾巴。

  原来夸奖就有奇效么?

  可他明明夸了俞扬那么多次。

  简抑搞不太懂,但他暂时也不用搞懂。

  “早饭去吃酒店旁边的老麻抄手,你不喜欢云吞,但抄手一定尝尝。”

  “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吗?”

  “有,抄手基本不包馅儿,你就当吃面片儿。”

  “……我总感觉是这家抄手店坑了你,哪有抄手不包馅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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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夸夸有奇效,而是真心的夸夸有奇效。

  用真心啊,简大影帝。

  另外,我家附近的抄手店基本真不包馅儿,我曾亲眼看见过人家的抄手制作过程:用筷子尖儿蘸一下肉馅,就包进面皮里。几十个抄手包好后,那盆肉馅是半点没下去。

  至于我为什么一直要被坑呢,原因是他家的汤底很好喝,再加上我也确实不怎么吃肉,有肉没肉无所谓…天生的大冤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