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的黑暗一望无际,太阳的影子还不愿意出现。楼下的钢铁大军还在休息,早餐店的大门紧紧锁着。
秦云雁埋在沙发缝里睡了一宿,此时睁着大眼睛直视一片黑暗。
他慢吞吞地起身,转了转僵硬的脖子。
下意识地就把茶几上的手机拿起来。
屏保是他自己画的那张少年将军,黑白的图上散着几抹红,那人物怎么看怎么像锦书灵体的样子。
也像少年时期那偶然遇见的石像。
记忆里的裂缝已经布满了整个湖底,只待一个小小的力就能全面崩塌。
他无声呢喃,嗓子还是出不了声,但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找到你了,可……又把你丢了。”
在他伤心之际,一个没有备注的电话打了进来。
忽然被打断了情绪,一些恼怒从他的心底生出。
秦云雁一看,觉得号码越看越眼熟,想了半天想起来是在小罗那里见过,他只当那是某个警察的电话号码,毫无防备地接起。
喂——他下意识地啊了一下,忽然意识到如果是警察,姜一叶不会提前不告诉他。
而这个电话号码他之前也是见过的,每年都会打一次,比手机话费公司提醒你交钱还准时。
每次的开头都是一句:“你醒了吗?”
最开始秦云雁只当这电话是打错了,还会耐心解释,打了十五年他也累了,索性直接挂了。
这次一走神,竟然不小心给接通了。
里面的声音沙哑又极具诱惑,像是从十八层地狱爬上来的魅魔,尾音高高翘了起来。
那声音比以往多加了两个字。
“陛下,您醒了吗。”
别人醒没醒不知道,秦云雁是立马就醒了。
别的不说,怒火那是嗖一下就燃起来了。
又【脏话】的是你们这个破组织。他愤愤地想。
随即他想起来了一件事,怒火稍微歇了点,但还是直接挂了电话。
扭头给这个电话发了条短信:醒了,借大祭司你的福,根本睡不着。
转头里面就把这个号码复制下来,发给姜一叶了。
很巧的是,姜一叶也发给他一个文件。
现在才不过四点,看了警察那边是熬了个通宵。
秦云雁点开文件。
是锦书的尸检报告。
空白的背景上黑色冷酷的字无情地站着,没几行,秦云雁却读得很慢很慢。
死亡原因是子弹穿过脖子上的大动脉,然后死后被割头。切口上有弹道的痕迹。
怎么会这样呢?秦云雁说不清,锦书知道他们有枪,必然会防着他们,不会主动冒犯,可还是被抓住了。
他们对他做了什么,他死前痛苦吗?
等一下,以阿锦的性格不一定会绕着他们走,难不成他为了我自己进了死局?
秦云雁痛苦地闭上眼。
他之前在警察局现场查过手环的定位,在与J市接壤的一个国家。
那个国家发展得极慢,文盲率贼高,还是个宗教掌权的国家。
并且一大半国土都是原始森林。
定位在居民区,秦云雁拿电子地图查过,是一片荒凉的垃圾填埋场。
秦云雁送了三个表,自然不可能只有一个放了定位装置。他都查过,但定位却是三个情况。
手环在垃圾填埋场,火凤凰手表显示无定位,大概被屏蔽了,电子表就神奇了,现在还在移动。
过了一个晚上秦云雁又查了一下,位置从J市移到B市幸城了,也就是秦云雁现在所在的城市。
真有意思,秦云雁发觉自己的怒火熊熊燃起来了。
他也算是给目前的自己找到了个事可干了。
他倒是要看看是谁敢动他给他的东西,既然复皇组织这么渴望回归封建制度,他就送他们一程。
把他们送到火葬场,烧成灰飞。
窗外的天仍旧是无边无际的黑,秦云雁睡不着了,索性洗漱,又开始练习拆枪装枪。
他以前练过,现在是在找回感觉。
月落日升,一个新的忙碌日降临。
冬天天亮地晚,人们可不敢也睡个昏天黑地,各色的车子驶上马路,明亮的车灯强行叫醒了整个社会。
快要跨年了,冰冷的空气竟也粘上了点喜气。街上擦得反光的橱窗里灯还没亮,但不妨碍它展示跨年大促销的招牌。
有些心急的人已经开始放烟花预热了,“嘭”一声炸开,再接二连三地在空中碰一下,吵醒了许多试图睡懒觉的人。
但跨年又如何呢?不是法定假日,照样得上班。
九点二十分,工作室的人基本上来齐了。
互相示以一个微笑,一天的忙碌要开始了。
“早啊,老板。”贾晴看着比她早到的老板啧啧称奇,再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比昨天干净许多,精神看着也正常多了。
要不是还在阴阳怪气的AI女声和已经空了的顾锦的位置,她都要以为这和去团建之前没什么两样。
“赵鹏跃这小子想干吗?是去团建一趟智商退化回小学五年级吗?全是流水账,他来了之后记得让他过来挨骂,这个项目的其他负责人也叫过来,心这么浪,打算去海里和鲨鱼一起蹦迪吗……”
贾晴:我有错请让法律来制裁我,而不是被迫在老板办公室憋笑。秦云雁怎么又变这样了,顾助,你回来吧!
她一边想逃,一边拿笔记下秦云雁吩咐的事情。
也不知道这家伙几点就过来了,把前两天忙的东西全看了一遍。终于等到秦云雁把这几天的报告都骂一遍,拿着他的瓷缸子喝了口茶,贾晴见缝插针。
“和月牙湾公司对接的负责人约的时间是下午两点,我估计来的人是赵混账,还点名要直接和你谈。云雁……你尽量别直接把他赶出去,这个项目可是两个s级综艺,别跟钱过不去……”贾晴莫名其妙觉得秦云雁多了一股年过古稀的气质。
倒也不违和,就是觉得秦云雁这个万年加糖加奶咖啡的家伙突然变大白瓷缸泡红茶,有点怪。
她犹豫再三还是把酝酿了许久的嘱咐说了,毕竟合作没谈就直接把人家往外赶对公司的名声不好。
贾晴也想揍赵泉,但她更倾向于直接找人暗巷子里套麻袋。
秦云雁将手贴在杯子上取暖,眼皮抬了一下。
AI女声“不会,他之前跳槽那阵的电脑自动保存的信息还在吗?”
“在,我之前想着看能不能找到他泄露公司机密的证据,就都留着了。”秘书小姐又补充:
“那个混账玩意跳槽得一点征兆都没有,我那阵还跟他谈恋爱来着,微信关联账号连着,趁他给我发分手消息时把他消息记录都给备份了。”贾晴提起这位前N代男友,不由得吐槽。
“我自认为交的男朋友都各具特色,但像他这种分手时直接发自己的灵堂照片,p的,然后说‘我已经死了,咱俩分手’的还是头一次见。”
秦云雁觉得手指捂热乎了一些,又打字‘“渣得各具特色吧。”’
平淡且毫无感情的机械音硬生生让贾晴听出来了嘲讽感。
她哪能忍啊,计划表一合“我好歹比某个大学被女生追说自己是gay,被男生追说自己不是同性恋,被一男一女一起追说自己的命中情人是个石像的好。秦 紫霞。”
秦云雁听见这个大学同学背后叫他的外号嘴角扯了一下,心想:好歹比“老死”好。
贾晴汇报完本打算快速走人,想到这位最近的状态,心痒痒问了句:“你们两个到底什么情况啊?你还没追到顾锦吗?”
问完的一刹那她就觉得气氛不对了,可话已经出口便无法挽回,走也不是,只能僵在原地。
机器合成音里的情感消失了,冰冷得像块石头。
“他抛下我,头也不回地走了。”
完了这人不再理她,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了眼前的报告册上。
贾晴飞也似地逃了出去,心道:这回真出大事了。
江梧桐见她慌慌张张的样子,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怎么了?”
“做好准备吧,能镇住秦云雁的人不管他了。”贾晴悲怆地说。
她给自己泡了杯咖啡,注意到一直放在角落里的茶罐子没了,不由得又说一句:“秦云雁又要回归三年前的状态了。”
听到这话,江梧桐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转头边走边说:“我去跟那帮小兔崽子们提个醒,红脸变白脸了。”
“我也去,正好老板找小赵他们。我现在就怕小赵那个性格,一个不注意就把火点了,你现在不让他碰账务了?”
“他添的乱比帮的忙多,之前想让他帮忙是因为我在考注册会计师。本来背那些词就烦,他来帮忙更烦。我大学那阵为了防止会计找不到工作辅修的计算机,没想到现在还是当了会计。”
“唉——”贾晴也叹了一声,“谁能想到呢?就像顾锦悄无声息地来,现在又悄无声息地走了。云雁现在也是,忽然就失声了,他那个AI声真的……每次一说我就想到视频平台推文的那种,每次都想笑。”
两人在楼道漫步走着,边聊就边到了策划部的办公室。
“忍忍吧,快过年了,正好今年过年早,没准明年的运头就好了呢。”江梧桐说着,推开了门。
然后就看见赵鹏跃站在桌子上,拿大衣当袈裟一围,手里拿着清洁用的扫把,在那里cos唐僧。
更要命的是“唐僧”掐着嗓子在那“御弟哥哥——”
不等屋里的牛鬼蛇神看向门口。
江梧桐“啪”的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门关上了,然后扭头跟贾晴说:“要不然不管他们了,直接让老板把他们开了吧。丢人现眼的玩意儿。”
--------------------
端午安康
小剧场:
秦云雁:(陶瓷缸子里乘着红茶,微微晃动,他轻笑)天凉了,该让“复皇”破产了。
锦书:这孩子没救了,五十块钱一斤骨折价出售
秦云雁:(委屈)?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