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异能>绽镜>第60章 访问者

  在他这么想的时候,允梦生和该则就像两个雪地影子,忽然向他走了过来,然后一左一右地拉着他的胳膊,向前面的雪坡断崖走去。

  他脚底倏然一空,然后身下传来了绵软的触感。

  他发现自己竟然乘在一只白身黑纹的鲲鹏背上,这只长空之主正托载着他们三人向西边飞去。

  暗空之下细雪吹拂,鲲鹏曳翼,从一片大白地上覆身而过。

  近看应有路才发现那是一片蒲公英花田,花期已过,现而呈现着一原白雪似的秋白景象。

  等彻底看清的那一刻,应有路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惊讶,震撼他的,不是什么苍茫一色的秋白之景,而是站在那里面的人,

  竟然是祁子锋和关纵!

  他们就像两个虚影,却又神情活灵,他们抬头望着他,好像在想自己现在在做什么,又为什么在这儿。

  明明是两个飘渺得不行的虚影,应有路却觉得真实得不得了,可如果他们真的来了这个世界的话,鲲鹏,允梦生和该则怎么会都忽略了他们呢?

  可应有路转念间暗暗松了一口气,无论他们两个是真还是假,只要不被他前面两位发现就好了。

  而且他的注意力不能在其他地方投入太多,因为他忽然发现坐在前面的人又有了动静。

  应有路稳住身形,偷偷侧着头观察过去,发现允梦生从盘坐的膝上抬起手掌,将食指和中指分开,露出一寸开的距离。

  他的两根指头之间连着一条红线,是刚刚的液态红弦,然后,他用右手搭上了第三枚鹄羽。

  他要射出第三箭!

  就向着已经距离他们越来越近的,人头攒动的天文馆!

  应有路发觉自己现在看见的,竟然是一个完全真实的天文馆。

  如果说,刚才行走的混凝巨象,倒塌的楼桥,蛇乱的冰山和那片不真实的蒲公英花田都是该则世界随机创造的现实拟像,那面前这座与现实一模一样的天文馆就是百分百的复制与还原。

  如果说这个天文馆的形象有什么意义的话,应有路能想到的就是,它可以不穿戴虚拟数据为它打造的五光十色,天马行空的皮肤,它可以成为并应该正是现实与虚拟这两个世界的交叉重合点。

  而更令人震撼的一点是:这个重合点的某个房间里,也有祁子锋和关纵的身影。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坐在那里毫无动静,但他们不再是刚刚那样的虚幻影子了,而是拥有着真实的皮肤和血肉肌理。

  所以说,这个世界里出现了两个祁子锋和关纵。

  应有路的脑子飞速运转着,他不知道那片蒲公英花地里的人是真是假,但是在天文馆里的人,一定是真的。

  他现在看见的祁子锋和关纵一定是真的,他们在那,正因为有他们的存在,所以允梦生才要射出第三箭,给天文馆致命一击。

  这样一来,现在他身处的现实就变成了:

  他在馥加城上空,和允梦生同乘着庞然的、魔幻的王驾鲲鹏,飞向位于西风街803号路的天文馆。

  而允梦生正以指开弓,即将射出杀人祸世的第三箭。

  应有路心头一颤,右眼如飞珠倏然一移,猛然抓住了允梦生的肩膀。

  既然自己也在这个疯狂至极的世界中,那么自己的行为说不定也能产生一些作用,果然,他兴奋又急躁地看见,身下的鲲鹏王驾开始歪斜了。

  但随后,他的手却是从那个叫该则的少年肩上被强力钳制下来的。

  少年微微侧着头,抖了抖肩膀,一副好似被人非法接触了,很是厌烦的模样。

  在前面御驾发难的允梦生跟他说了一句“坐稳点后”,应有路只听到最后一枚鹄羽从他右手簌然一放,化作一支从天而降的敕令飞离。

  随后,应有路耳中的所有声音都为这一只飞羽让道。

  他听过世界上的很多声音,人的,物的,原始的,合成的,有机的,无机的,但刚刚,他才听到了什么是不费吹灰之力,弹指一挥就生死两间的声音。

  第三支箭跨越馥加主城东西连贯的37条大街小巷,穿云破风,径直向天文馆聚力击去。

  三秒后,那边爆裂出了轰然的巨响和浑肥的烟团。

  这些中靶的信号几乎在整片大地上狂飙叫嚣。

  但允梦生拧起了一双优柔的叶眉,他的第三箭射偏了。

  他侧目看了一眼早已经站在身边的少年,疑惑的眼神和少年浅淡的眼尾撞上。

  随后,少年从他手里勾过那条液态红弦,然后以中指为匝,一圈圈地绕上了白光浑沌的指骨。

  而应有路捏紧了手心里的一朵小黄花。

  那是从巨象的尸体上出现,又因为允梦生的眼神躲掉,最后在冰山上出现在他脚下的蒲公英花。在挽裤脚的那个时间,他偷偷把它藏了起来。

  他不知道它找上自己干嘛,可在第三箭射偏的时刻,他明白了为什么。

  因为他看见了一个和祁子锋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人,迎风立在天文馆正面的大玻璃窗外,那人缓缓抬起右臂,凭空截住了那支箭。

  但那个人并不是第三个祁子锋。

  虽然那人跟他身后不远处守护的人长得如出一辙。但祁子锋没那样笑过,倘若他那样笑的话,嘴角还会扬起一道疤。

  那人抬臂接住箭,然后微笑着看向自己,也看向那片随风摆荡的白色花海。

  原来那朵找来自己的小花,形同一个活的视野,它让自己能够看见该则世界不能发现的存在,发现一个分明虚幻如泡影,却能直面无双锋芒的另一个“祁子锋”的存在。

  至此,应有路全部明白,无论是天文馆还是白色花海里的祁子锋和关纵都是真的了。

  他们一个是现实中的真实存在。

  一个是进入该则世界的登录形象。

  可能他们远比自己对这个世界了解得更多,也已全然目睹,光怪两世,人心入魔。

  但和这个和祁子锋几乎一模一样的人,他和祁子锋是什么关系呢?他又是在哪里登录该则世界的呢?他又怎么可能接下该则世界之主的箭矢呢?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天文馆运维室内,闭目连接着该则讯道的女人脸上笑着笑着忽然哭了起来,关纵证明了自己的猜想。

  她旁边的祁子锋眼球在眼皮下不停地滚动着,在他腰侧伸收的手掌交汇着惊讶与不安。

  他们刚才在该则世界里。

  奇怪的是,他们并不在这个世界的天文馆内,而是在一片白色蒲公英的花地之中。

  他们站在这片白色花地中,看见允梦生驾着鲲鹏巨辇越过他们头顶,片刻后,他手中以羽化箭,箭指城西。

  他们和应有路一样,已经见证了允梦生的两次射杀。但不远处,预料之中的天文馆建筑的全体轰塌,爆裂和焚毁并没有出现。

  允梦生的那一箭恰好打上的,是它右侧承重的钢脊。于是幸运地,这只人满为患的鲱鱼罐头勉强抵御住了一枚削锐的箭羽。

  在该则的世界里,这只鲱鱼罐头竟然逃脱了该则和他的使用者下达的毁灭指令。就像游戏中,被玩家推倒的牌,忽然改变了力的轨迹,又站在了玩家的眼皮下,仿佛下一秒就将告诉他:

  “规则变了。”

  这种情形是不可能出现的,但它的确且清晰地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无论这件事是多么天方夜谭,不可思议,总归还是令天文馆里的人收不住惊恐的步伐,四散着哄跑了出来。

  因为他们没有信心在允梦生即将爆发的怒火前再活下一次。幸运,是一种稀缺概率,而他们刚刚已经用了。

  但出门后,拦住他们去向的,不是灼热的烈火,不是漫天的流弹,而是一条条,一道道,色彩刺目,形状分明的红黑色光带。

  那是交织铺散开的百万条液态红弦,也是少年头上的一缕青发。

  在全区被红弦警戒束缚后,应有路看见,该则抚了一下耳鬓,他指上缠绕的液态红弦就变成了鬓角一缕青色的发丝,在他银灰色的发色间异常显眼。

  此刻的他全身收敛着警惕的气息,目如游镜,炬若粼光。

  他在寻找着某个东西,一个必须马上弄清楚的对象,它或许是一个局部漏洞,或许是某个传输装置的误差。

  打击行动中每一个环节出错都会导致行动失败,但实际,他从不出错。

  如果有一天他的眼睛忽然看不清东西,那么一定有一粒沙子或者一只虫子侵占了它的视野。

  而无论那到底是粒沙子还是只虫子,都要为此付出必要的代价才行。

  从该则眼下交织铺散开的百万条液态红弦,形成了一张覆盖整个馥加的密网,从红弦的蔓延趋势来看,这个范围甚至可能是全区。

  这张密网在城市上下摇摆游动,其中无数密集的网格远远看去就像眼睛上亿万数目的觉感细胞,就连那些藻态云都在这只异眼前立刻灰飞烟灭,彻底变成真正的过眼云烟了。

  这只异眼巡逻着它的领地,并且可以在任何地方。

  整个世界的格局建构在这种审查模式下,似乎还原成了最直观透彻的初始模型。而该则的异眼就在它们其中的任意一个,或者同时在多个建筑上,睁眨转过幽绿,危慎的目光。

  异眼狐疑地转过连体大厦,中心广场,空中走廊和稻吕运河,一只飞蚊的脚都不可能逃过它的视野。

  但它把整个世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翻了一遍,都没找到那几个烦人的异常点。

  一分钟之前,祁子锋和关纵看着那只异眼即将向自己看过来的时候,就忽然退出了游戏。

  他们在天文馆内慢慢摘下身上的链接设备,茫然又心有余悸,因为他们是被强制清退出来的。

  祁子锋看着关纵,两个人都说不清楚是什么心情,眼泪还没干的关纵看着祁子锋忽然说了一句话:

  “他有没有告诉你一件事,我是他的爱侣。”

  这一句话足以让祁子锋的瞳孔动荡不止。

  祁子黎从来没有跟自己说过,他早已经遇到了自己的爱人。但他应该跟关纵说过,自己是他的弟弟。

  但他们两个是怎么认识的呢,他也一点也不知道。因为他从没在B区见过关纵。

  “好了,两位好像有话要说,但等会说吧。“

  三楼顶窗的一侧忽然被人一脚踢破个大洞,轶满左手把着门框看了过来。

  在刚才凶险的袭击后,天文馆里的人都跑光了。目前需要救援的就只有这两位人士。

  不过,结合房间里奇怪的座椅外接设备,关纵上来前说的那句话以及刚刚要不是打偏,大家就全玩完的那一弹来看,这两人搞不好把他们都救了一回。

  两人二话不说就跟着轶满跑了出去,三人抓着悬飞艇的吊索,回到了队里。

  队里爆出一小阵雀跃,没一会后又陷入了奇异的寂静。

  他们完全目睹了刚才发生了什么,但又好像没完全搞明白,比如,回来后情绪和氛围都不大对劲的祁队和关小姐。

  ”祁队,你不知道啊,刚才那下吓死我了。幸好那远程游弹不长眼睛,瞎在了馆体的钢脊上,也幸好我老大反应快,在内外部都封死的情况下,发现还有一面顶部的侧窗可以把你们都掏出来。”

  丁空听着速经把轶满叫老大,还是把祁子锋叫祁队,好像两个称呼完全不冲突的感觉。

  祁子锋抓住话里的一个词,立马转头看向轶满。

  ”刚才那次袭击失败后,馆外几乎突然全部锁死,我从天窗的一处突破进来后,发现里面的所有设备仪器都在运行,响动,好像开启了自检一样。“轶满回忆说。

  ”那不是自检,是审查。“祁子锋说。

  同时他心想着,所以,该则的异眼在游戏里睁开的同时,也会作用在现实世界里。

  打个比方,如果全区的人都住在一间屋子里,那这间屋子里所有的自动化零件,都会随着那双窥探的眼睛而变化移动。

  ”至于你说的不长眼,是因为,你没看见它。”

  关纵也忽然开口,纠正了速经刚才的话。

  听两人这么一说,不止速经,其他成员都嘴巴缩到胸口,怕成了一窝鹌鹑崽儿。他们是现实的勇夫,但毫无上下限的想象实在折磨心志,至阴至毒。

  “所以,可以理解成我们被发现了,或者即将被发现了吗?”轶满眼睛微敛,泛出细光。

  祁子锋点了点头。

  鹌鹑队员们探出了惊讶的脑袋,但他们惊讶的是,在这你问我答的两人身上,害怕这东西竟然连一瞬间的幻觉都不如。

  好可怕。

  ”好吧,那我们接下来去哪?“

  轶满拍了拍驾驶座上丁空的肩膀,但用力极小,看上去,几乎像是在揉。

  在场只有南艺和关纵看的分明,丁空专注飞行,刚刚有可能没看见祁子锋的点头,也有可能误解了身后这一片的沉默,从而产生一些焦急不安的心理。

  但轶满这一下装作无意地拍着他的肩,问接下来去哪了的动作,却是踏踏实实地安慰了他。

  暂代轶满驾驶的丁空耳朵被阳光照得绯红,也不知道自己的这颗心是放还是没放下呢。

  ”去接一个人。“他听见祁队这样说。

  几乎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想到了一个名字。

  但下一秒出现在精测导航界面上的却是一个陌生的人物信息。

  舒立。

  “队长,我们还缺人吗?”

  速经瞅着那个真不熟悉的名字,眼里发着最清澈的懵。

  “一个都不能少。”

  全艇的人听祁子锋这样说,可又总觉得这句话在哪里听过。

  关纵黯淡的眼睛亮了亮,从她的角度恰好能看到祁子锋冷冽坚刻的右脸,她悲伤而愉快地想着,他们两个真的太像了,包括聪明。

  这句话他们确实听过,在应有路离开楚不辞的别墅前,就借着与速经闲聊的口,告诉了他们。

  “然后,他就回来了呀,还拍了拍我的肩膀,说让我少吃点,那是明天早餐的份每人都不能少。我当时真的...很感动。”

  祁子锋忽然也看向了关纵,然后她的喉耳联通式通讯器内就传来了他申请连接的请求。

  这是刚一会面时,祁子锋就交给他们的最新交流设备,并且寻路人队伍现在也是这样的装备。

  它们自然不会走暗室那边的装备更换的流程,因为在A区双镜塔那次的事情后,他们基本就算是和B区的冉春衣闹翻了。

  没人该指望被自家的血喂养出来的手臂还能继续效忠,从前没人知道冷冬和金宣真是怎么死的。

  但现在,所有人都知道祁子锋和轶满的眼睛藏了毒,嗜了血。

  古语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而这两人现如今是和冉春衣彻底搞了个反目成仇,将王两崩。

  替换旧通讯设备,也只是新的开始中的一个小部分,速经知道新设备是祁队在那次事件后,在没人知道的许多个夜晚里研制出来的。

  同时也搞得楚不辞,南艺他们都很惊讶。因为能够不被监测的通讯他们目前还不能实现,他们从前只能借助一些独特的地理位置来避免该则的监控,比如自留之地。

  对此,丁空说他也只是听说,他们队长从前在C区参与过一些机密设备的设计,但没想到他可以一个人独立完成一件新设备的开发到运用。

  “那是不是说明你的基因报告有问题。”那时,轶满对祁子锋这样说,他忽然想到的是这个。

  祁子锋沉着寒眸,未置可否。大概当年,完美的基因报告,B区只需要一份就够了。

  因为要用一只尖钉来牵制住一只飞蛾。

  “祁队,您为什么要做这个?“当时季好也问他。

  众人听着,大概只有这个天真单纯的小透明才会这么问了。

  他们完全有理由猜想:可能这家伙跟了他们一路,经历生死,千劳万苦,到头来,都搞不清楚他们到底做了什么。

  当时的祁子锋难得的笑了笑,说:”因为想换一个。“

  可要换什么,换一个什么样的活法,谁知道呢,或许他只想和听渊彻底断了联系。

  也或许他只不过想听到一个人坦诚相待的声音,不用再听闻他孤心求助的暗语了。

  思绪转回当下,这时,关纵喉咙微动,同意了请求后,立刻听见了祁子锋的声音:

  ”你想知道我哥的事吗?“

  “嗯。”

  ”我哥叫祁子黎,十四年前,我父母因为项链的秘密被A区追杀,我们一家逃到B区,但在两区的交战中,我们的父母还是死了。

  我和我哥从此因为基因保护规则和被揣测的对于项链秘密的价值留在了B区。后来,我因为对圭带清除计划的揭露,被□□,围剿,我哥为了救我离开,永远消失在了世界上。“

  ”其实,我从来没在现实中见过他。“

  祁子锋惊讶地看了一眼关纵,又听她继续说:

  ”我们最开始认识是在一个叫做鱼缸的秘密论坛中,里面全是三区顶级的信息链块专家。

  我们不分日夜地在里面激烈地交流着,复杂难解的代码是我们独特的语言,字母,数字,符号闪动的背后是我们热烈的青春,坚定的信念和清醒的理性。

  有一次,在谈论一个话题的时候,我注意到了他。他一针见血地提出了一个研究方向。

  当时没什么人懂他的意思,但我深受震撼。因为那正是我一直感兴趣的领域。

  于是,我主动联系上了他,我们好像一拍即合似得,然后一起开始了那个方向的研究。

  我们不知道对方任何的个人信息,直到我们研究成功的那一天。

  我们见面了。“

  关纵说着看了祁子锋一眼,“没错,在该则世界里。”

  ”我们所有的见面都发生在那里面。我们一起观察那个逼真的世界,一起发现那不只是个模拟复制现实的副本,而是可以联系并操作现实的预演模板。

  也就是说,一旦该则算法认为在它的模板世界中发生的事是可行的,就会作用到现实当中,令现实只是它可以任意雕琢的泥塑品。

  我们曾经就像两只蚂蚁,多次见到了该则和允梦生捏泥塑的过程。我们感觉到从所未有的害怕,也至此明白了,我们一起追求的项链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这个秘密就是为A区世界,为千万人生量身打造一面死水般的镜子,让鲜活的生命在其中慢慢溺亡。“

  祁子锋喉咙下发出朦胧的声音,到了关纵耳边却清晰可闻,犹有回响。

  ”是啊,他也说过这样的话,但他说的不是镜子,而是鱼缸。他说,

  彩虹在玻璃箱外好奇里面的黑金鱼,

  鱼儿在城市的棱镜下分成模棱的两半,

  活腐朽,生灿烂。“

  ”镜子总会给我一种错觉,就是他还活着。我从没想过,会在镜子以外的地方看到他,更没想到有一天,我会怀疑,他是否还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祁子锋又想起了站在天文馆大窗前的祁子黎的背影。它是那样欣长,坚韧,孤单。

  这个像他的女人也继续说。

  ”几年前的一天后,他没再联系我,我跑到该则世界里到处也找不到他。他就像不见了,我不敢推测现实里发生的事。

  但在该则世界里,我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他在躲着我。

  但这只是种感觉,直到我从自留之地的悬崖上坠落却被机械臂接住。接着,你们在帝国档案馆当时也有奇怪的信息干扰。又在刚刚,我彻底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他救了我们,而且,他似乎不用再以匿名游客的身份登陆了,怎么说呢,他好像成为了该则世界的一部分。“

  关纵说完看向窗外,她好像试图从那些斯须变换的白云苍狗中抓住些什么,如同她在天文馆里看见了那个其他人都看不见的影子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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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的该则世界里,应有路陷入了沉思。

  他刚刚眼看着在异眼巡逻之下,祁子锋和关纵凭空消失了,那个徒手接住允梦生第三箭的男人也消失了。

  但祁子锋他们是退出了这个世界,可那个人仿佛变成了一道这里的风,他化身而去,并和这个世界同生共息,浑然一体了。

  如果不是因为他和祁子锋长得太过相似,那么应有路可能会以为他是该则意外形成的一个对立人格。

  应有路看到异眼这个红黑色大线团在眼前滚来滚去,在它自己分布在城里的每个身体部位上都巡看上一眼。

  同时,他也看到城市里里外外有些人试图冲破这些红黑色的警示带,立马就因为强烈的电脉冲流死在了网带上。

  线圈繁复,电脉张扬,像章鱼的丛丛触角贪婪包裹食物,也像团集的蛛网疯狂捕杀飞蛾,这些网带连片交错,构成一块专门为煎烤人身准备的红铁砧板。

  此时放眼向全区看去,煌煌是癫狂盛宴,篝火已燃。

  应有路看着这幕震撼又离奇的景象,忽然扭头对允梦生说:

  ”在智体机械的时代,贵族们的虚衔真是没有用啊,唯一的用处大概就是可以作为和您同桌吃饭的门票了。“

  ”你是说,我任用的所有人都是酒囊饭袋,并且还包括你吗?“

  允梦生注视着应有路微垂的眼尾,好像在那埋着一丝自嘲和戏谑。

  ”那还真是。根据大家对我的评价不都说明了这一点吗?“

  面前这个”酒囊饭袋’全然不掩饰他的自知之明。

  “我并不低估人,所以,现在我的静夜指挥官能为我做些什么呢?”

  允梦生犀利的目光似乎要在他身上镌出一道死活不变的誓言来。

  应有路眼帘一挑,脸上扬起温淡而真诚的笑,说了八个字:

  “保家卫国,披甲试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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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三卷:王行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