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清晨，明绪终于画完了最后一片裙摆，他看了眼时间，松口气，准备找客户交稿了。
桌边手机振动，看到来电显示，他微微一愣，慢慢把手机放到耳边，“小姨。”
“早啊小绪，我没打扰你吧？”电话里的声音非常温和，透着浓浓关切。
“不打扰，我早就醒了。”明绪揉了揉酸疼的太阳穴，闭着眼听电话里的声音。
“还没吃早餐吧，今天冬至，我包了饺子，什么馅儿都有，你洗把脸，过来一起吃。”
小姨是北方人，虽然一直定居南方，但很多风俗习惯还是一直保持着。
他们住的很近，也就两站公交车的距离。
每回家里做了什么好吃的，小姨总是第一个邀他吃饭，但明绪却很少去。
说起早餐，明绪起身来到厨房，他提前半小时熬了粥，小火慢炖，这会儿软糯粘稠，正好入口。
他盛了一碗出来：“不用了小姨，我吃过了的。”
“今天吃这么早啊……那就算了，一会儿让你弟弟给你送点过去，冻在冰箱里，什么时候想吃拿出来一煮就行，蘸料我也给你调好送去，记得放保鲜啊。”
小姨的儿子是个半大不小的混不吝，今年刚考上本地医科大，性格活跃得很，比动物园的猴子还皮实，明绪想想就有些招架不住。
他捏了捏勺子，小声道：“谢谢小姨……”
“瞎客气什么，有空来家里吃饭。”
“好。”
挂断电话，明绪又蒸了几个小猪包，奶黄和豆沙馅的，一起端到工作台，一边小口吃包子，一边和客户沟通交稿。
完成之后，明绪把简历放进背包，戴好围巾手套，出门面试。
《破舟》官方隶属于云顶科技旗下，总部就设在匀城市中心。
明绪到的时候，很快被接待人员带到一间办公室里，长桌边围坐了一圈人，都是来面试的。
“你先在这里等一会儿，把表填了，面试官叫到名字再进去。”
明绪点点头，坐下后用简历在桌上垫了一层，认真地填写面试表格。
“往期优秀作品这框也太窄了，哪够写啊……”
坐在隔壁的男生轻轻嘀咕了两句，视线倨傲地扫过全场，最后把目标定在了明绪身上，支着下巴打量人：“朋友，你毕业了吗？什么学校啊？云顶招人很严格，不是什么实习生都收的。”
男生声音不小，引得办公室里众人抬眼看过来，明里暗里都在打量两人。
明绪穿着长款的白色羽绒服，裹着厚厚的围巾，脚下是普通款式的球鞋，完完全全的学生装扮，在一众西装革履的小套装中间，实在像颗煮得热气腾腾的小汤圆。
赶了两天稿子，又起了大早，明绪这会儿没什么心情搭理人，何况这个男生说话又老大不客气，他干脆装没听到。
但男生却自己靠了过来，看着他的表格，直接念出了声：“明绪……京华大学毕业，哟，高材生啊。”
“学历不错，可惜你今年才毕业，没什么工作经验，这回面试就悬咯……不过你也别担心，这回不行还有下回，别泄气，继续努力啊。”
越说越过分了。
明绪皱了皱眉，把面试表格翻过来盖在桌面，转头认认真真地看着男生，“你说这么多话，不渴吗？”
男生被这跳跃的话题转变弄得一愣：“……什么？”
明绪抿唇一笑，十分真诚道：“不管你说什么，都影响不了我面试的，所以你还是多喝点水，休息一下吧。”
明绪一早就听说过，面试前会有一些竞争者故意恶心、打压别人，导致别人面试时心态不稳，发挥失常，最后错失工作。
他以前都只是听说，今天才算是真正见识了。
明绪说完，男生一张脸涨得通红，“你简直胡说八道………”
他急于自证清白，可明绪的话又实实在在戳穿了他的把戏，三两句话就给事件定了性，他再解释什么都成了狡辩，想翻盘都没机会。
办公室里其他人渐渐投来鄙夷的视线，男生臊得做不住，出门罚站去了。
明绪撇撇嘴，并不把这事儿放在心上，等了半小时，门外才终于叫到了他的名字：“明绪。”
“在。”明绪拿着简历走过去。
简单的自我介绍后，几位面试官凑在一块小声地商量了几句，眼底都写着满意，中间的女性面试官推了推金边眼镜，照例问出面试的常见的问题。
“你为什么会选择来我们公司应聘画师这个职位呢？”
明绪认真回答：“我是《破舟》的忠实粉丝，很想参与这款游戏的制作。”
这是众多求职者中回答最多的句式，但真的问起细节，没几个人能答出来。面试官点点头，“《破舟》里你最喜欢的NPC是谁？最近有做过什么任务吗？”
明绪垂眸想了想，“目前最喜欢佣兵队长艾莲娜，任务的话……落日山谷吧，抢夺硝石任务，看守的精灵伤害太高了，一个人很难通过。”
听多了其他人支支吾吾语焉不详，乍一听到明绪如此清晰的描述，女面试官笑着点了点头，“好的，今天面试就到这里，请你回去等通知吧……下一位。”
明绪点点头，出了办公室，就往公司大门方向走。
路过某个闹哄哄的办公室时，里面跑出来一个急呼呼的姑娘，看到明绪眼前一亮，“那个谁……你帮我把这些资料送到三号会议室去，待会儿开会要用的。”
明绪还来不及解释，手臂上就压下来几沓厚厚的资料文件。
那姑娘说完，一阵风似的刮跑了。
明绪在原地站了会，颠了颠手里的资料，逮住过路的男生问：“请问，三号会议室……在什么地方。”
男生道：“乘电梯到7楼，左转走到底就是了。”
“谢谢。”
明绪抱着沉甸甸的资料走进电梯，他腾不出手按楼层，只能侧着身体，艰难的地伸出一根手指去盲戳戳戳。
电梯嗡嗡上升，又“叮——”的一声停住，明绪迈出电梯，朝着左边走到底。
奇怪的是，这一路他没见到会议室，也没看到什么人，实在不像是开会的氛围。
“嗯哼……”
远处传来隐约的人声。
明绪顺着走廊转过两个拐角，想去问问路，突然被人挡住了去路。
准确的说，是两个男人。
其中一个把另一个壁咚在墙上，头部靠得很近，在昏暗的拐角里，不知是不是在接吻。
两个人都长手长脚，把逼仄的通道堵得严严实实，明绪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出声打扰。
“权闵华，你想死吗，滚开！”不远处传来一道男音，不紧不慢，却也不容忽视。
听到这声音的一瞬间，明绪惊讶地站住了脚步。
权闵华？
那个纠缠他半年，上门骚扰，企图当他金主的权闵华？
明绪轻轻往后退了两步，藏在折弯里偷偷打量不远处的两个人。
被壁咚的男人推开权闵华，站直了身体。
明绪这才发现，这位被按在墙上的男人，身高比权闵华高出不少，一身禁欲西装，宽肩窄腰，长腿挺阔，周身气息又疏又冷。
这又是权闵华刚看上的新欢吗？
这个男人看起来就厉害得不得了，权闵华也敢威逼利诱的吗……
远处，刚被推开，权闵华又马上黏糊糊地想靠回去，嘴里嘟嘟囔囔地吐出虚情假意的话：
“幸川……你终于回国了，我好想你。”
蒋幸川脸色难看，忍住了掐死他的冲动，一巴掌把人扫开，“滚！”
权闵华平时是不敢在蒋幸川面前如此放肆的，但今天喝了酒，醉意上头，张嘴就是表白，“这几年……幸川，你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吗，好几次想飞到美国去找你，又怕你不高兴，只能在国内苦苦等着……你真狠啊，一走就是三年多，连句话也没给我留下，你知道我有多难过吗……你知道吗？！”
明绪微微睁大眼。
据他所知，权闵华这些年身边情人不断，在床上可从没委屈过自己，经那位逼良为娼的赵律师手的合同，就已经有了两位数之多。
这还不算没签合同的。
哼，死渣男怎么敢立这种痴情人设的？
简直道德败坏！
蒋幸川忍耐多时的怒意，被权闵华这一副醉醺醺的姿态激发，扯了扯领带，挥拳就要打向他的脸。
耳边却突然传来一串“噔噔噔”的脚步声，又急又快。
蒋幸川一偏头，只来得及看清一道又白又软的身影横冲直撞而来，猛地撞开了权闵华的身体。
权闵华本就大醉了一场，正迷糊着，站得本来也不稳，冷不丁被这么不讲道理的一撞，天旋地转在地板上滚了两圈才停住，没出息地挣扎了半天也没能爬起来。
把人撞开的小男生一把将他拉到身后，言之凿凿地交代他：“你千万别信他，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蒋幸川猝不及防被拽了个踉跄，一转眼，目光接触到一张熟悉的脸。
一张多年没见，依然看一眼就让他怦然心动的脸。
蒋幸川垂眸看着眼前人。
男生身材瘦削，脑袋才到他肩膀，长得又软又乖，偏偏凶起来的时候张牙舞爪，攻击力十足。
……像只凶巴巴护家护食的小野猫。
他正要说话，小男生却把他往身后拽，瘦削的身板把他护得严严实实。
明绪微微转头告诫他：“权闵华这些年没少包.养情人，你要是信了他，以后会吃大亏的。”
一半脸藏在黑暗中的男人愣住，忽地，又笑了笑：“是吗。”
熟悉的嗓音在夜色中漫开，带着浓浓笑意，让明绪有一瞬间的呆滞。
某些被尘封在记忆深处的东西被拨动了。
他惊愕地转头：“学、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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