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水无海就见着了水墨,水墨背对着他,呆呆坐在沙发上发呆,水无海怔了怔,随后喊了一声水墨的名字。

  水墨一回身,水无海这才看清了水墨此刻的神色。水墨苍白着一张脸,眼白全是红血丝,黑眼圈很重,整个人垮了一样。水墨看见是水无海,他脸上满是欢喜,但很快又变了,眼泪一颗一颗落下,嘴唇张了张,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颤抖着。

  “......无海。”半晌,水墨叫了一声水无海的名字。

  水无海一步一步靠近水墨,在水墨身边坐下,揉了揉水墨的脑袋,什么也不说。

  水墨这才扑进了水无海的怀里,他哽咽着,道:“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水墨的耳边只听见了一声叹息。水无海不知道该怎么说教水墨,到了今天这样的情形,他只觉得心底泛起数不清的疲倦,他捏了捏眉心,然后推开了水墨。

  “水墨,我们就不能好好的,只是一家人吗?”水无海想知道水墨这些天是怎么想的。

  水墨怔怔的,许久,他道:“无海,哥,你要我怎么做?我也知道我们是兄弟,可,感情是能控制的东西吗?”

  “哥,你会恨我吗?”水墨红着眼睛问。

  水无海摇摇头,他终究心硬不起来,他说:“我怎么可能会恨你......水墨,我只有你了。”

  水墨听到这话,他这才明白,原来在水无海心里,他的存在是那么的不可取代。

  “哥,我也只有你了......”水墨试探着,他想去吻水无海,“哥,别丢下我一个人。”

  水无海紧紧皱着眉头,躲开了水墨的吻,“我们就不能只是兄弟吗?”

  水墨擦干眼泪,“好......那就只做兄弟。”

  听到了水墨的这句话,水无海才放下心来。

  两人重归于好,一切都变回了以前的样子,只是凌南还是不放心,所以每天都会去敲一敲水无海家的门。水墨回去上学了,水无海回清吧里唱歌了。

  尽管出院了,水无海还是得好好吃药,但是过了一段时间,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渐渐又有了一些自残的想法,睡不着,吃不下饭,好不容易养出来的一点肉又不见了。

  他克制着,不断克制,时不时在和水墨一起吃饭的时候,他会装作没事,但是等到水墨不知道的时候,他就会去厕所把吃的东西都吐掉。

  真的不好受,胃酸涌上喉咙的感觉真的不好受,看着还没有消化的食物,水无海怔愣着,随后伸手进喉咙里,不断催吐。

  呕吐完,水无海换了身衣服就去工作了。他前几天去发廊,把头发染回了黑色,他的头发已经长到背后了,染成黑色的,就更加像是长发飘飘的女生了。

  今晚,水无海还没上台,就引来了不少之前的熟客,大家都很关心他。

  “无海无海!最近怎么都不见你啊?黑发也好适合你啊!”

  “无海,怎么还是那么瘦啊?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照顾自己?”

  “我想点歌,无海,今晚会接受点歌吗?”

  水无海很惊讶,毕竟在他看来,大家只是交易关系,没想到,许久不见,大家还是记得他,而且也很关心他。水无海一一回应,没有敷衍任何一个人。

  过了一会,水无海该上台唱歌了,他半阖着眼,如同正在唱歌的人鱼塞壬,魅惑众生。他收到了台下的人的鲜花,是黑玫瑰,和他有一种莫名的契合。

  一直到水无海唱完歌,下台,好几个人开始围过来,争着要给水无海打赏,有一男人送了一袋子礼物,水无海不知道是什么,本想拒绝,但是对方说他不收就不开心了,只是一点小礼物而已,水无海只好收了下来。

  抱着花,提着礼物回到家,水无海先是洗了个澡,然后回到房间里,他本来忘记了那个男人送的礼物,但是余光扫到了,他便拿过来,打开了礼物袋子。

  水无海怎么都想不到,那个男人送了他一条黑丝绒的吊带裙,一看吊牌,好,还是名牌,水无海拿出手机查了查,要一万块。

  水无海是想丢进垃圾桶里的,但是想了想,太浪费了,而且如果那个顾客硬是要求他穿着去唱歌,他肯定不好拒绝,他知道的,他现在的一头黑色长发实在是很像女生,但是他没有穿女装的癖好啊。

  犹豫了一番,水无海只好把这条裙子随意塞进了衣柜的某个角落,正所谓眼不见心不烦,还是别想太多了,说不定,人家只是单纯觉得他适合这条裙子,是以欣赏的角度来送给他的。

  到了吃安眠药的时间,水无海定定看着药瓶,他一开始只倒了正常的剂量,但是蓦然间,他想多吃点,为什么呢?他也不知道,于是,越倒越多,越来越多,直到整瓶药都倒完,他才停手,他一把吃下所有。

  刚开始的时候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但是渐渐的,他身上开始冒出一阵一阵的冷汗,腹部开始抽疼,就好似有一把锋利的刀子在肚子里搅动,他倒在地上,捂着肚子,蓦然间,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叮叮叮——

  手机一边响一边震动。

  水无海艰难地爬起来,拿过手机,可他没能拿稳手机,也没看清是谁打来的,手指不经意就点到了接听通话,啪嗒,手机掉到了地上。

  “无海?你在听吗?”是宴映辰的声音。

  水无海想出声,但是太疼了,他没法发出半点声音来。

  “无海......?你没事吧?”宴映辰有些着急了。

  宴映辰赶紧挂了电话,打给了凌南,凌南一般白天都在家,在家睡觉,没什么别的事情他不会出门。宴映辰跟凌南快速说明了一下情况,凌南立刻就去敲了敲水无海家的门,没人开,凌南只好像之前那样,从阳台翻了过去。

  凌南一进到房间里,就看见了倒在地上的水无海,地上还有一瓶药,他跟宴映辰说了一声,就挂了电话,然后就先去查看水无海的情况,水无海已经疼晕了,凌南又看了看药瓶,是安眠药。

  凌南没敢磨蹭,立刻抱起水无海,打了一辆车去医院。到了医院,凌南冷静的跟医生说明了水无海的情况。医生的建议是直接洗胃。凌南被问起来和水无海是什么关系,凌南迟了几秒才说是朋友关系。

  在洗胃的时候,水无海是醒着的,但是意识还有点模糊。

  凌南给宴映辰回了个电话,说了水无海的情况,想让宴映辰安心,但宴映辰还是不放心,立即开车来了医院。

  于是水无海在病床上醒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满脸担忧的宴映辰和凌南。

  宴映辰眼看水无海想坐起来,他赶紧上前扶了一把,一边说:“怎么样了?有没有感觉好点?”

  凌南也随着问了一声,“好点没?”

  水无海苍白着一张脸,他有些走神,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好一会他才回应,“嗯,没事......”

  “为什么要吃下过量的安眠药?无海......你还是会自残吗?”宴映辰好看的眉皱了起来。

  凌南瞧了水无海一眼,随后叹气一口,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就下楼去抽烟了。

  宴映辰见水无海不出声,只好又道:“无海?”

  “我控制不住自己了。”水无海不敢和宴映辰对视。

  他总觉得,他是不配得到宴映辰的喜欢的,这么温柔似水的人,这样的君子,为什么会与他这样烂了根的人有交集呢?

  对,在水无海看来,他自己已经凋谢了,如果说没凋谢,那么一定是一捧表面好看实则烂根了的花束,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肮脏极了。

  宴映辰看着这样的水无海,他感觉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攥紧了,他放轻了声音,道:“无海,你愿意给我机会吗?”

  水无海闭上眼,偏过头,他不想伤害宴映辰,不想让宴映辰难过,但是他真的做不到接受宴映辰的喜欢,于是,他说:“映辰,我......我不希望拖累你。”

  宴映辰吸了一口气,把自己的想法都说了出来,“无海,一直没告诉你,我是骗你的,我才没有那么大度,我真的很想......把你藏起来,让你只属于我,我不想只做朋友了。”

  “我们之间,真的没有可能了吗?”宴映辰眼里有着泪光。

  水无海总觉得这句话很耳熟,他似乎在哪里听过,对,水墨也跟他说过这句话,他拒绝了,后果就是水墨变了,变了一个人似的,做出了不理智的举动,或许亦是理智的,毕竟如果没有准备,是不可能囚禁了他那么久的。

  “抱歉,我不可能喜欢你.....我更想和你是朋友的关系。”水无海移开了视线,他不忍去看宴映辰难过的样子。

  宴映辰忍住了眼泪,没在水无海面前哭泣,过了半晌,他说:“抱歉,我先走了,还有工作上的事情。”

  “好.....”水无海点点头。

  于是,凌南回来的时候,病房里只有水无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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