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碎钻簇拥着一朵不知道是什么原型的花,那簇装饰中又垂落下来几条漂亮透明的流苏,在灯光的照映下在闪闪发光。

  楚衍之看了他一眼,拿出了手机准备给他转钱:“要我给你报销?”

  “不是,”陆长遐连忙解释道,“这是我设计的。”

  楚衍之一顿,不知道他想干什么,犹豫着开了口:“很漂亮?”

  陆长遐扭捏了一下,继续道:“我想送给衍哥,给衍哥扎头发……”他说完,怕楚衍之不同意似的,又连忙补充道,“你答应奖励我的。”

  楚衍之真搞不懂陆长遐的脑回路,他拿着那个包装盒,觉得这个情况实在让人啼笑皆非:“你拿下了代言,要我给你的奖励是你送我东西?”

  正常情况不是他给陆长遐送东西吗?

  陆长遐眼巴巴看着他。

  “行吧,”楚衍之收了他的礼物,伸手揉了一下他的脑袋,“谢谢长遐。”

  陆长遐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开始给楚衍之絮絮叨叨自己今晚又做了什么饭,楚衍之听他念叨,倒也不觉得烦,等陆长遐说够了,他才问:“那个品牌官宣和你合作了吗?”

  陆长遐不知道他问这个想干嘛,满脑子都是明天用新发圈给楚衍之扎什么发型,他老老实实地回答:“明天发吧。”

  楚衍之点了点头。

  那他明天再给陆长遐冲点销量好了,虽然楚衍之不太懂娱乐圈的弯弯绕绕,但还是见过宋承昔追星砸钱买代言的,总归没有什么坏处。

  第二天,陆长遐果然如他所言给楚衍之用那个发圈扎了个发型,是个低马尾,和楚衍之自己扎得不同,陆长遐扎得好像带了几分随意慵懒感,那个发圈扎在他头发上一闪一闪的,特别好看。

  陆长遐自己欣赏了半天,越看越好看。

  蓦地,他的目光瞥到了什么,便没再移开,楚衍之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是一个很简单朴素的包装盒,他想了想,记起来这是很久之前陆长遐送给自己的玉。

  “衍哥不喜欢它吗……”陆长遐看着有些难过。

  “不是,”楚衍之拍了拍他的手,实话实说,“我没有带饰品的习惯,上次摘了就忘记戴了。”

  陆长遐难掩失落地应了一声。

  “唔,”楚衍之拿了回来,把盒子打开,伸到陆长遐面前,“那你帮我戴上?”

  陆长遐眨了眨眼:“衍哥不喜欢的话不戴也可以。”

  “我都说是我忘记了,”楚衍之屈指用指节轻轻敲了一下他的眉心,“不信我是不是?”

  陆长遐一瞬间变得开心起来,他小心地把玉从盒子里取出来,像第一次那样给他戴玉一样,十分认真地给楚衍之再次戴到了脖子上,他虔诚道:“一定要保佑我的衍哥平平安安。”

  那块玉落到了楚衍之的锁骨下方,有一些凉,楚衍之弯了弯眸,温声道∶“谢谢长遐。”不知道是在谢陆长遐的祝福还是在陆长遐给他戴玉,亦或者两者皆有。

  陆长遐对着他笑了一下,欢天喜地道:“不客气啊衍哥!”

  他说完,手机就响了一声,是徐录发来的日程表,他看了一眼,脸又垮了起来,透露着一股浓浓的不想上班的意味。

  “好啦,”楚衍之从座位上起来,扣上了衬衫最上方的纽扣,把那块玉遮了起来,“上班去吧,大明星。”

  陆长遐长叹了一口气,不情不愿地说着:“我最近有好多日程要赶,还有家里公司要去实习,所以很忙。”

  楚衍之听他絮絮叨叨了一阵他的工作安排,这才反应过来陆长遐是在给他汇报工作,他笑了笑:“这么忙?那每天晚上回来的还比我早?”

  “我要给衍哥做晚饭呀,”陆长遐理直气壮地回复着,“只要不是突然的加班或者日程安排,我都可以照常回来的。衍哥,那些说自己工作忙不按时回家的Alpha都是借口!”下班的时候知道忙了,上班的时候干什么去了?再说了,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他按时回家找衍哥。

  楚衍之轻笑了一下,他刚认识陆长遐的时候也不知道这小孩是个认真工作的事业批,他打趣道:“你再这么按时做饭下去,我家阿姨要失业啦。”

  “那不行,”陆长遐警觉了一下,考虑得十分周到,“万一哪天我真的要开会,没有阿姨衍哥怎么吃饭!”谁知道陆铮那个神经病会不会突然发神经为难他。

  楚衍之笑了笑,伸手捏了捏陆长遐的脸颊:“是是,阿姨也不会想知道自己的工作是被我们长遐顶替的。”

  陆长遐沉吟了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等到快出门的时候,才给楚衍之神神秘秘道:“衍哥,我感觉我做饭比阿姨好吃。”

  楚衍之一下子被他戳中了笑点,眼里的笑意更浓,道:“好,我以后给你开工资。”

  陆长遐大惊失色:“我不要!我是心甘情愿给衍哥做饭的!”

  楚衍之捏了捏他的脸,他其实也感觉很奇怪,明明当时一起上综艺的时候大家做饭的水平都半斤八两,怎么陆长遐这会儿已经远远超过他了。

  不过陆长遐确实没说错,陆长遐确实开始忙了起来,楚衍之偶尔在极光看见他的时候,他也是带着口罩和帽子,一副全副武装的样子,急匆匆地赶来赶去。甚至他晚上回来的时候眉眼间都带着一股浓浓的疲惫感。最近几天更是忙上加忙,楚衍之连续好几次见他连休息的时候都在拿着纸和笔写曲子了。

  楚衍之看不下去了,坐在床上,问他:“让阿姨上几天班吧?”

  陆长遐连轴转了好几天,这会儿也只是摇了摇头:“我没关系。”

  楚衍之关上了灯,陆长遐顺着习惯就过来抱住了他,他没有像以往睡觉前那样贴楚衍之怀里,而是习惯性地把楚衍之抱在了怀里,他有些困倦,含糊不清道:“最近降温了,衍哥多穿一点,不要感冒……”

  “我知道。”楚衍之回答完,陆长遐也没有说话,他抬头看了看,才发现陆长遐呢喃着什么就睡着了。

  楚衍之叹了口气,虽然他知道陆长遐身体素质好,但是也会担心这样下去陆长遐还扛不扛得住。

  不过楚衍之也没好到哪里去,楚期屡屡发难,他这边的一些业务不好做,俞泽然他们也对楚衍之当时被当作实验品的证据毫无头绪,他们用尽了所有能找到的东西,结果都是一无所获。

  可是这件事情急也没用。

  好在楚衍之还有南茵,他每天早晨都会在南茵身边坐上一会儿,有的时候会跟她讨论什么,有的时候就坐在凳子上发呆,或者看南茵卖早点。

  本来这天楚衍之准备像以往那样坐着发呆,但他突然间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便主动询问起了南茵。

  “我老公?”南茵有些意外,“你……”

  楚衍之抿了抿唇,道:“我想知道他的事情。”

  南茵无声地看着摊位前的一大片空地,沉默许久,才缓缓开口:“他……我认识他的时候,他还是个大学生,千里迢迢来看我的走秀。后来有一个暑假,他变成了我的临时助理,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应聘上的。我才知道他是帝都大学的学生。”

  “再后来,随着接触得越来越多、越来越深,我们谈恋爱了。然后顺理成章地结婚了。他留校做了教授,他是个很温柔的人,他从来没有对我发过脾气……”南茵的嗓音带了些怀念,眼前又浮现楚修竹温柔噙着笑意的眼睛,她已经好些年没有见过了。

  所以南茵当时在邻居手机里无意间看到楚衍之的时候就笃定楚衍之是自己的孩子了,不仅仅是因为楚衍之长得跟她像,还是因为楚衍之那股气质,和站在讲台上的楚修竹太像了。

  楚衍之静静地听着,双手轻轻攥紧了拳。

  南茵见楚衍之好像有些心情复杂,便换了个方向说:“当时他在教学的时候还很受欢迎呢,好多学生都暗恋他。他是帝都大学最年轻的教授,新生开学的时候经常被点去文艺演出。”

  楚衍之越听越觉得耳熟,这跟刘文姐说的怎么这么像?

  南茵笑了笑:“有的时候我也奇怪,一个女模特,和一个大学教授怎么会在一起的?那个教授教的还是八竿子打不着的金融。”

  楚衍之:“……”更巧了。

  南茵似乎是见楚衍之久久不说话,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紧张道:“怎么了?”

  “没什么,”楚衍之对她笑笑,“好巧,我也是在帝都大学学的金融。”

  南茵愣住了,真的好巧啊,要是衍衍当年没有走丢,是不是就是他爸爸亲自带他了?

  楚衍之那天回去之后最后去询问了刘文,问刘文她那个暗恋对象是谁。

  刘文很快给出了答案——楚修竹。

  楚衍之便把这个线索给了俞泽然他们,让他们去查。

  查这个还是很简单的,赵宇很快给他发来了楚修竹的照片,这会儿,楚衍之和南茵长相的不同之处终于找到了来源。

  楚修竹当年先是在帝都大学任教,后来又去楚氏集团任职,最终因为做假账入狱,在入狱期间畏罪自杀。

  楚修竹留下的履历很少,楚衍之不用片刻就看完了。半晌,他缓缓攥紧了手。楚修竹的这段经历,眼熟到让他崩溃。

  楚衍之一个人在办公室坐了很久,他什么也没干,只是静静地看着报告上楚修竹的照片,这个应该是楚修竹的证件照,照片上的楚修竹正直直地看着镜头,在这一刻,却像是跨越了无数时光在和楚衍之对视。

  楚衍之的思绪被一阵铃声打断,他接起了电话:“喂?”

  是陆长遐。

  “衍哥!你从极光出来了吗?”陆长遐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楚衍之还以为他是有什么东西落了要带,结果陆长遐只是再三郑重道:“那你一会儿坐上车,司机开始启程的时候就给我打电话,行吗?”

  楚衍之从来没有听过陆长遐这么严肃的话语,一时也想不明白他想干什么:“怎么了?”

  陆长遐严肃道:“很重要的事情。”

  楚衍之沉默了一下,正好他现在无心工作,便答应了陆长遐:“好。”

  他听见陆长遐轻轻松了口气。

  楚衍之难得有些好奇,他和陆长遐通着电话,关上了电脑,锁好了办公室的门。下了楼、坐上了司机的车,司机发动引擎,他这才道:“好了。”

  “好哎!”陆长遐收到了消息,立刻点了点头,他欢欣又紧张道,“衍哥你听!”

  电话那头很快传来了一阵悠扬的声音,温温柔柔地,像是摇篮曲一样的曲子,楚衍之没有说话,以为陆长遐是要让自己听他新写的曲子。

  曲子很快变得童趣起来,活蹦乱跳的,像是给小孩子听得儿歌。楚衍之还以为陆长遐是换曲风了,结果这个曲风没有持续多久,开始变得截然相反起来,他听见了水琴的声音,这首曲子在这里像是切了歌,童谣变成了恐怖片的bgm。

  很诡异,听得人后脊发凉。连开车的司机都忍不住抓紧了方向盘,这股恐怖也没有持续很久,很快它便成了这首曲子底色。

  这首曲子开始变得以悲伤为主,恐怖为辅,像是陷入了永远落不到底的深海之中,孤独、恐怖、永无止境。

  然后曲子添入了一缕活泼的旋律,很小很小地,就像是深海中投入了一缕若有若无的阳光。

  楚衍之睫毛颤了颤,手不由自主地抓紧了安全带。

  这个曲风的旋律持续地要比之前的任何一段都要长,长到楚衍之都快到家了。

  巧的是,司机停下车的一瞬间,那首歌又换了曲风,这次是盛大恢宏的管弦乐,优雅中又带着势不可当的辉煌。

  像是那缕阳光强势地破开了恐怖的深海,又像是一往无前地上升,直至破水而出的那般。

  楚衍之静静听着,这首曲子已经进入了尾声,他推开家里门的一瞬间,他听见陆长遐的声音,同时在他的面前和手机里响起。

  “生日快乐,衍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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