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云想衣裳花想容>第264章

  说罢,拉着花春想大步离开。

  待走出这片区域,花春想一手端着水杯,一手被容苏明拉着,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问道:“你方才那几句话何意?如何还牵扯上温司了,莫非当真与那些说不得的风月情有关?”

  容苏明“嗯”着笑了声,回答道:“是风月没错,但还真和老温没关系,那谢氏一厢情愿,末了得不到回应就反赖老温薄情寡义,温离楼吃的亏,泰半还是和她那张脸有关。”

  恰好有位艮山楼里的伙计端着托盘路过,花春想顺手把空茶杯给了伙计,反手拉住容苏明的同时自己也放慢了步伐:“你怎知道的这些?”

  两人已沿着游廊从后院走来了前堂,戏台子上的狸猫换太子正唱到关键时候,底下的观众个个儿聚精会神,仿佛身临其境,容苏明往戏台子上扫了两眼,凑近过来低声道:“我还知道谢氏想趁着这趟来歆阳再见温离楼一面,”

  说到这里,她语气又带了两分促狭:“如何,可要通知你叶姐姐一声,好叫她把老温看紧点?”

  花春想脸皮一热。昨日她阿娘花龄跟她聊天,说起某个商号的大东家在外面偷偷养外室的事情,就交代花春想把容苏明看紧点,当时阿娘声落容苏明就走了进来,花春想怀疑这家伙听见了,但容苏明的表现又那般淡然,好似什么都不知道,这不,今儿这不吃亏的人就把话又拐着弯儿噎回来了。

  她有些羞涩地抠了下容苏明的虎口,瘪嘴道:“这一路回来都快把我给颠散架了,你这厢竟还有心思拿我开玩笑,促狭鬼,不理你了。”

  “我错了我错了,”容家主堆着笑把夫人往楼上带,“过会儿点菜的时候仔细看看,这里的烤全羊味道极佳......”

  瞧着容二两口子的身影最后消失在楼道转角,谢氏的女侍身影一闪从一楼的某根柱子后出现,她走到后院与前堂交汇的游廊入口,伸着脖子往远处瞧却什么都看不到。

  方才她家姑娘从二楼下来透气,无意间看见容二两口子在后院水台边,姑娘便独自过去了,不巧方才大相公也往后院水台的方向去了,这会儿容二两口子携手离开,那就是说水台边只剩下了大相公和她家姑娘,女使在原地踟蹰,她有些担心她家姑娘。

  女使的担心不无道理。

  谢氏嘴硬,见容昱还站在那里,她走到水台前撩水净手,冷声道:“你家老二的话你也听见了,想骂就骂罢,反正这里就你我两个。”

  蔚蓝天空上有大朵大朵洁白的云飘过,短暂地遮挡住了刺目日光,容昱的眉眼在云翳下显得更加深邃了几分,他默了默,道:“你又何必非要拿这种话来刺我。”

  眼前的女子生得很美,而且聪明,但脾气坏,娇纵,小心思小动作不断,眼里揉不得沙子。由来她庶出嫡养的经历,容昱可以理解她的种种做法,但理解不代表能接受。何况他素知她心高气傲,便纵使两人孩子都平安康健地长到五岁的年纪了,可容昱也清楚地知道,说不定哪天谢氏就会拿着和离书找他和离,奔更好的前程去。

  谢氏掏出帕子擦手,垂眸盯着旁边盛满水的水桶里倒映出的自己的影子,即便心里不是这样想的,开口来却非要给容昱堵两句不痛快:“我从来说话就难听,你又非头一日知道,外头的莺燕说话你保准爱听,更也不会噎你刺你叫你难受分毫,寻她们去就是了,何必非要来我这里受气,官人以为呢?”

  “谢氏!”他又这样叫她,那冰冷无波的语调仿佛时时刻刻在提醒着他,他深爱的妻、他长子的娘,当初究竟为何会难产而亡。

  想到这里,那种被容昱按捺在心里的、他拒不承认的隐秘情绪,终于又一次随着微风无声消散——他暗暗握紧拳头,自己方才有些冲动了。

  云走远,阳光再度洒落,将一切都暴露在光明之下。

  容昱的胸膛数次起伏,他别开脸,恢复了淡然的模样:“好了就上去罢,我妹妹们已经到了。”

  说罢,男人转身离去,被攥得指节发白的手被他无声无息隐回了袖子中。多年为官,他早已学会收敛情绪隐藏心思,唯独面对谢氏时,他有时会忍不住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这件事情,这种情绪,让他至今都觉得骇然无法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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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都是要接触接触才会对彼此有了解,无论接触到的那一面是真是假、是好是坏。

  容昱丁忧期间深入简出,在经过初初那几日不得不亲力亲为的事情之后,他就整天待在家里读书写字,将来访的客一律拒之门外,旁人都道他是因为妹妹容晗的事情在避嫌。

  实际上容晗的事情,避不避嫌当真不是他这位内阁大相公能决定的,歆阳缉安司这个地方,他的手伸不进去。

  作为家中长子,回来之后的容昱上侍奉母亲吉荣,下教导妹妹容昀、容昫和容暧,却唯独管束不了弟弟容显,以及妻谢氏。

  母亲吉荣对谢氏这位身份高贵的额儿媳妇千般万般满意,自然处处维护这谢氏,每每容昱嘴里用来拒绝否定的“不”字都还说完,母亲吉荣就出面来维护着儿媳妇,偏一旁还总有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容显,次次都要搅闹得容昱头疼,末了还要被母亲念经一样数落一遍,说什么能攀上谢家不容易,叫他一定要让着谢氏宠着谢氏。

  直到这天,来自缉安司的武侯们押着一个人敲开容宅的大门。

  谢氏亦是百般没有想到,时隔六七年,她再见温离楼时会是这样一个场景。

  身如玉山的男子端立在正厅之下,眉眼如故,却更比年少时多了几分沉稳。

  谢氏看见这人眉眼无波地朝闻声出来的容昱叉手,尊敬疏离,不卑不亢,“下官歆阳缉安司温离楼,手中所查之案牵扯大相公府上人员,叨扰失礼之处请见谅,”

  这声音也比谢氏记忆力的温润清俊更多了坚定与低沉,岁月果然都放过了那些生来就有得天独厚条件的人。

  那厢,温离楼也不等叉手回礼的容昱开口说话,直接向旁边偏了偏头,手下武侯将女子从后面押上前来。

  温大人公事公办道:“请大相公辨认,此女可是贵府中人?”

  容昱脸色阴沉,未出声,后面的谢氏终于挣开左右阻拦冲出来,直越过容昱而来到正厅的台阶前,与温离楼间距离可谓一步之遥。

  有那么一眨眼的瞬间,温离楼愣了下,旋即颔首后退两步,视线落在台阶旁边的富贵盆栽上,“想来她是夫人您的人了,某敢问夫人,您身边可有一位唤作彩蝶的女侍?”

  彩蝶正是谢氏的那个贴身女侍,是她自幼的伴儿。

  谢氏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还在砰砰砰跳个不停,人却下意识地往后退,直退到容昱身旁,顿了顿,年轻的夫人神色倨傲道:“彩蝶乃我容门谢氏所有之奴,司官欲以何罪拿人?若罪实,某不包庇,如若罪伪,大相公府必咎司官大人失职渎职之过!”

  温离楼暗暗慨叹,谢氏还是和以前一样牙尖嘴利又气势汹汹,官场混迹多年不是没有见过朱紫公侯,温离楼绕过谢氏,再次向容昱叉手,道:“此案涉及人命官司,国朝律法如剑悬顶,歆阳官不敢有丝毫懈怠,敢请大相公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