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栖告诉白麟白梧已经死去的消息时,他的母亲眼皮都没抬一下,就像如常解决公司的问题般,白麟只点了点头:“知道了。”然后让管家去准备办葬礼。
白栖麻木的看着母亲安排好一切,他又去把白梧之前提到的那个仿生人领了回来,这段时间,他完全感觉不到母亲有任何丧子的悲伤,当那个复刻白梧基因造出来的仿生人出现在白麟面前时,白麟也带着嘲讽。
“人都死了,这个仿生人是能代替白梧完成他要完成的工作吗?”
白栖很想说,这是陪伴型仿生人,他可以代替白梧陪着他们。
但母亲的话倒是点醒燕枭了,哪怕这个仿生人和白梧长得一模一样,性格也会完美复刻白梧,可白梧就是真真实实死去了,怎么可能因为出现一个仿生人,就代替他最疼爱的弟弟呢?
于是那个仿生人被丢进了白家的仓库,再也没启用过。
白梧的葬礼上,娑婆罗带着涂婉来参加了,看着那张黑白照片,涂婉有些诧异的拉着娑婆罗轻声问娑婆罗:“那个好像是之前哄我睡觉的哥哥,他不在了吗?”
娑婆罗温柔的抚摸涂婉的脑袋,也同样轻声跟她解释:“对,那个哥哥太累了,现在他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但他不会离开,他会一直守护在他爱的人身边。”
涂婉点了点头。
她今年16岁,对死亡已经有了明确的认知,却没有听出娑婆罗的话里有话。
葬礼上,白栖只是静静站在那里,他周身的气压低得可怕,没人那么不长眼上前去触他霉头。
反观另一个失去至亲的白麟,她依旧被商业界的老板们围着侃侃而谈。
不管是失去丈夫,还是失去儿子,对白麟来说,都不重要。
娑婆罗离开前,他深深地看了白栖一眼,然后上前跟白栖说道:“他走之前来找过我,希望未来我可以配合你做你想做的事,你这个弟弟,真的是最在乎你了。”
白栖的目光有些涣散,直到娑婆罗已经带着涂婉离开葬礼,白栖才茫然的点了点头。
葬礼结束后,白栖一头扎在亡灵者研究事业,过去的所有计划都搁置了,他也没再回过白家,研究所变成了他唯一的家。
白栖正式上任的第一次实验,是解剖亡灵者,白梧的尸体。
这是白栖上任后才发现的,白梧死之前就把自己的尸体签订协议捐给了研究所。
这对白栖来说是很残忍的一件事,但也遂了白梧的愿。
白栖永远不可能忘记他了。
期间白麟也没有联系过白栖,似乎白栖已经和白梧一起死了,但她还是让简途去提醒白栖,差不多了就回去继承世界树,别耍小孩子脾气了。
废遗21年6月,23岁的燕枭跟着前辈们收到了亡灵者出没村庄的消息,他们找到了一个叫帕佐的巨人,这次任务除了燕枭,其他人都被帕佐杀害,燕枭亲自将帕佐送进了失乐园,成为了管理局行动一科的队长。
9月,涂婉叛逆期,跟娑婆罗大吵一架后加入了克维斯军校,在那里遇到了路光奇,娑婆罗拿这个妹妹没法,只能请裘褐喝酒,让他多照顾照顾自己这个不懂事的妹妹。
10月,雷格在失乐园失去了妻子。
废遗22年,白栖除了研究所和白梧的墓碑前,几乎再也没去过任何地方。
燕枭听说研究所有个特别敬业甚至到了疯狂程度的白博士,他想,这个白博士应该不是白梧了。
废遗23年,燕枭在执行任务中受到亡灵者波及陷入了昏迷,医生无法叫醒,准备判定为植物人时,娑婆罗出面把燕枭送到了白栖的研究所。
看见燕枭被推进实验室时,白栖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好像已经很久没见过燕枭了。
回想起白梧临死前的话,那些强烈不想让自己爱上燕枭的话。
白栖不懂,白梧会那么说,代表着他应该是看见了自己和燕枭相爱的未来,可白栖很奇怪,他是为什么会爱上燕枭的?
白栖看着躺在手术台上的燕枭,还是先给他做了个全套的检查。
看着和正常人无异的数据,但是他就是无法醒来。
白栖叹了口气,吩咐旁边的助理:“去把赫压拿来。”
助理刚听话的离开,白栖突然听到身后有动静。
他转过头看去,发现昏迷快半个月的燕枭毫无征兆的醒来了。
燕枭摸着头痛欲裂的脑袋,睁开眼就是强光照在眼球上。
燕枭适应了好久,他才开始转头打量自己在什么地方。
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
燕枭晃了晃脑袋,然后坐了起来,然后看见了带着口罩穿着白大褂的人,他透过那双眼睛,觉得对方似乎很熟悉,但他也同样看出了对方的诧异,于是燕枭尴尬的挠了挠头。
“那什么,你好,请问我这是在哪儿?”
听到燕枭的声音,白栖皱起了眉,他把口罩扯下,那张脸不同于白梧的柔软,白栖的五官更凌厉一些。
“好久不见,燕警官。”白栖淡淡开口,虽然他一直两点一线,但对于燕枭如今的身份,他倒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燕枭瞪大了眼睛,过去记忆中怀念那人的脸似乎又在此刻变得鲜明。
燕枭在昏迷期间,听见了白栖的声音,他以为是他的错觉,原来是真的。
燕枭张着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有些局促,没想过自己和白栖的重逢是这么个场景。
“好久不见……白中尉?或者,白博士?”
已经很久没有人喊过白栖白中尉了,他沉默的点了点头,然后公事公办的开口:“我已经不是中尉了,你现在的身体情况有些特殊,你被亡灵者催眠了,昏迷了半个月现在才醒,目前是什么原因导致你醒来的,我并不清楚,不过你还得留在研究所观察一段时间。”
燕枭认真的听懂了白栖的话是什么意思,于是他也点头:“我会积极配合你的。”
白栖心情复杂的看了燕枭一眼,然后转身离开了实验室。
经过几天的观察后,燕枭确定了身上没有任何问题,白栖就放他回罗克韦尔管理局报道了。
走之前,燕枭有些忐忑的问白栖:“我……可以来找你吗?”
白栖看资料的动作一顿,白梧死前的撕心裂肺依旧在白栖眼前挥散不去,于是他拒绝了燕枭:“燕警官,你好好工作吧,别做没有意义的事。”
燕枭知道白栖这是拒绝自己了,倒也真没自作多情的又去骚扰过白栖,倒是作为上司的娑婆罗发现,燕枭从研究所回来后,更爱上班了。
废遗24年。
最普通平常的一个夜晚,白栖的休息室里传来了东西摔到地上的声音。
白栖跪在地上,一手死死抓着桌子,一手捂着嘴巴。
但黑色的血液依旧控制不住的从他嘴里咳出。
白栖的身体很痛,那是过去任何痛都无法比拟的。
看着地上自己吐出的血液,还有刚才自己看见的画面。
白栖知道,自己毫无征兆的变成亡灵者了,还是和弟弟一样,被动被拉进未来画面的异能。
白栖苦笑一声,可他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他不能完成答应白梧的事。
变成亡灵者,他不可能再好好活着了。
会被被动拉进未来记忆的白栖现在已经不适合工作,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进入那些记忆,干脆就给自己放了个假。
这也是白栖上任以来,第一次给自己放那么久的假期,平时他只会腾出半天的时间去白梧墓前看看。
白栖没有回白家,他把自己关在了研究所的休息室。
等待着,那些记忆再次席卷而来。
白栖看见的未来,比白梧所看见的更多,他看见了自己变成亡灵者,自己和燕枭相爱,然后在自己的陷害下,燕枭变成了纵火者被关进了失乐园,他还看见自己以一个编号0923的身份重新跟在燕枭身边。
失乐园的弃婴塔,因为失去爱妻然后设计自己女儿的父亲,地下城暴动的变异亚种,一个为了权利还有不甘心未婚夫死在婚礼当天的修女,充满人鱼幻影的绮罗街,野心勃勃的仿生人和无家可归的最后一条人鱼。
这是白栖看见的全部。
每一次被拉进记忆都让他痛苦不堪,他想,之前白梧就是经历了这种痛苦吧。
第一次看见的那些记忆,讲述了白栖和燕枭的未来,白栖看个看客一样,坐在凳子上麻木的看着那些所谓的未来记忆。
白栖觉得很好笑。
他未来居然会做这些事。
这可真是……难以让人信服。
但那些未来过去后,再呈现给白栖看的,是一个个很稀松平常的日子。
那些平淡的生活里,燕枭和白栖过得很幸福。
白栖一冷漠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龟裂。
未来他会那么爱燕枭吗?实在是为了燕枭牺牲自己?
白栖的表情变得可怕,他不想再看这些。
但被动的异能如同浪潮,就算白栖闭上眼,那些甜腻的日常画面也冲击着他的神经,不断浮现在他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