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鹰和安鹭被安排在教堂里，作为人质一步也不许离开。
在他们面前就是拿着枪的守卫，而不远处，是一直黑着脸仰头看向十字架的恩德。
法珞爬在小情侣身后的椅背上百无聊赖，“不知道0923他们怎么样了……”
苏鹰挑眉看了法珞一眼，“哟，不喊哥哥了？”
法珞白眼要翻上天去了：“你不说话我也不会把你当哑巴的。”
燕枭加上0923，地上的战况安鹭倒是不担心，毕竟她相信，以那两个人的能力，手里还有那么多反抗军，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安鹭转过身看向法珞，好奇道：“法珞，当初把你卖给酒吧那个是群众演员吗？”
听到安鹭这么问，苏鹰也来了兴致，毕竟法珞是奎因伏萨家族的人，当时就是故意接近他们的，但那时候卖法珞那个人被打的奄奄一息也是他们亲眼看见的，总不能为了演戏，法珞自己人都坑吧？
“啊……那个人啊。”法珞摸着下巴思考起来，“那个确实是我小叔叔，没有骗你们。”
苏鹰脸上写着大大的“不信”。
法珞自顾自讲道：“因为他不是奎因伏萨家族的继承人，花着姐姐给他的钱还不够，打起我的主意，就把我打晕丢去卖了，刚好遇到你们。”
现在安鹭脸上也写着“不信”了。
苏鹰：“现在还编就没意思了嗷。”
安鹭附和着点头。
法珞也不在意，继续讲着刚才的话：“不信算了，决定跟着你们只是因为见过你们的通缉令，觉得挺有意思的。”
苏鹰大惊失色：“通缉令？原来那么早就有了吗？！”
法珞摆手：“那倒不是，是因为我们家族特殊一点，罗城那边提前给我们看了，所以我才知道。”
安鹭恍然大悟，原来当时在酒吧，法珞那么打量他们，是因为在通缉令上看过。
苏鹰摸着下巴紧张思考：“完了，燕警官他们也在通缉令上，罗城那群人认出来了不会搞什么刺杀吧？”
“应该不至于吧……”被苏鹰这语气一说，安鹭也有些不放心起来了。
倒是法珞摇头否决：“顶多有看不惯他的，罗城那边，应该能应付，毕竟有0923跟着呢。”
苏鹰和安鹭之前因为吵闹离开了教堂，没有听到那四人之后的议论，自然也不知道，当时的0923咄咄逼人到都快给恩德气死了。
破事……
想到这里法珞就止不住叹气，他现在对0923没什么感觉了，只想燕枭和0923能赶紧解决地上罗城的军队，他不喜欢地下城的空气，总觉得这里混杂了一些腐烂的气息，让人反胃。
不过……当时0923和恩德打的哑谜到底是什么呢？为什么0923会说恩德不能离开这里，又是为什么，恩德才是地下城最大的威胁，还要靠自己维持理智。
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法珞目光移到恩德身上，黑色的修女服将她姐姐包裹起来，就像上帝派来拯救人类，又杜绝其与人类亲密接触的保护罩一样。
法珞第一次知道自己姐姐有了所谓信仰时，他还很小，所以对明池也没太多印象，只知道明池死后，姐姐从一开始的暴戾，又变得将假笑缝到脸上，信徒们觉得恩德是世界上最伟大最善良的人，但法珞却常常看见恩德对着十字架发呆，然后留下两行泪水。
恩德在憎恨着某人，也是法珞再大一些之后才知道的。
察觉到了法珞的视线，恩德转过头来看向法珞，笑容不是假的，是法珞从小到大都所熟悉的温和的笑容。
看见恩德朝自己招手，法珞便站起身，越过苏鹰和安鹭，径直走到恩德身边。
“怎么了姐姐？”法珞问道。
恩德低声对法珞道：“等的乏了，你去我屋子里帮我把圣经拿来，我看看。”
那本圣经都快被恩德翻烂了，但法珞理解，因为只有翻看那本老旧的书籍，才能让恩德焦躁不安，或者说难以抑制愤怒的情绪平息下去。
对于燕枭和0923带着反抗军离开这件事，恩德还是控制不住的担忧，所以现在，她需要圣经来抚平她的不安。
法珞乖乖应了一声，回头看向百无聊赖的小情侣，然后跟旁边的守卫吩咐道：“看好他们，不要让他们靠近姐姐。”
“好的少爷。”侍卫利索答道。
让守卫看好苏鹰和安鹭也不是怕他俩伤害恩德，而是法珞知道，恩德现在只是表面看着平静，内心就不一定了，要是让苏鹰那个二缺跑到恩德面前乱说话，反倒是恩德可能会伤害苏鹰。
法珞又朝恩德露出一个放宽心的笑容，得到恩德同样的笑容回应，这才转身朝恩德的屋子走去了。
恩德的屋子很干净，在那桌面上，也只有几本基督教的书籍。
法珞走上前翻了翻，找到了那本看起来有些破旧的圣经，抽出来后就要转身离开，但他碰到了桌上的钢笔。
钢笔滚落到了地上，法珞放下圣经去捡。
法珞刚蹲下身子摸到刚笔，就浑身僵硬住了。
他面朝着恩德屋子里那张简易的小床，而床底下，是一张血肉模糊的脸，脸上猩红的眼珠子还在转动，在与法珞四目相对时，那张脸似乎受到了刺激，往地下一钻，消失不见了。
法珞被这一下吓得冷汗都冒出来了，他手里紧紧抓着钢笔，站起身朝小床走去。
法珞咽了咽唾沫，然后下定决心似的，他将床上的被子枕头都挪开，剩下床板后，他弯下腰，抓着小床的边缘，从侧面将小床掀了起来。
一个木制窗口出现在法珞视线里，法珞蹲下身将木门往旁推动，一条通往黑暗的道路就打开了。
法珞觉得自己脑子要裂开了。
为什么恩德的屋子里会有一条密道？那个怪物藏在密道里？
法珞无法将自己的姐姐和刚才看见的东西联想到一起，但他又想到了0923警告恩德的话。
看着漆黑如同深渊的密道，法珞犹豫再三，还是踩着石阶往下走去了。
他想知道，姐姐到底瞒着他在做什么？那个怪物又到底是什么东西。
地面，经过侦察兵带回来的情报，燕枭和0923分别带着几百人，趁着黑夜偷袭了M1区防守最薄弱的几个罗城军的驻扎地。
或许是燕枭离开塔司军部太久了，这些隶属于塔司军部的军人们燕枭并不认识，只通过他们身上的军徽知道他们是赫连的兵。
原本反抗军想将俘虏枪杀，但是燕枭阻止了。
这些人都是赫连的部下，同样的，也是夜河出来的人。
燕枭给出活命的条件，那就是：本就作为夜河人，不该对自己的故乡开火，可以活命，但得加入反抗军。
异想天开又杀人诛心。
被俘虏的军人面面相觑，终于有一个胆子大的开了口：“你曾经也是军人，那你也应该知道，我们不可能投敌。”
“我知道。”燕枭笑着点头，但在俘虏看来这个笑实在是恐怖得很。
“你们连夜接走家人，也是因为不想他们受到牵连，但你们没想过，罗城针对的从来不是一座城市，而是活在城市里的人们。”
燕枭的话一针见血，俘虏们怎么可能不知道，为了让他们这些夜河出身的士兵心甘情愿攻打自己的故乡，自然要给他们一些甜头，而最基本的，就是将最让人牵挂的亲人从是非之地接走。
燕枭看出了俘虏们的动摇，他垂下头，继续当这个恶人：“……我很抱歉，但是你们也应该明白，哪怕去到罗城，加入塔司军部，你们依旧是夜河人……其实我也不想承认，但是事实就是，对罗城来说，你们……不，是我们，我们身上流着最低贱的血液，罗城容不下夜河，容不下我们。”
夜河的人，这个世界上最便宜的劳动力，什么都能让他们为之动摇，金钱，权利，生命。
燕枭站在灯光之下，他的眼中是无限的哀伤。
“反抗军不会杀害自己的同胞，反抗军的建立，是为了将在罗城统治下，不被尊重，不被在意的夜河解放，人类生来就该是自由，平等的，罗城立下的高低贵贱之分，将夜河踩在泥潭，自此，人人都知道夜河是混乱之地，人人都厌恶唾弃夜河……这样黑暗的日子，已经过去将近一百年了，人类的生命是脆弱短暂的，没有人想一辈子被人看不起，被人奴役，让短暂的生命过得如同阴沟里的老鼠一般，我们要解放的，不止是夜河，更是为了解放，那个生来就戴上枷锁的自己！”
所有人都被燕枭这番话震惊了，甚至有反抗军觉得，现在的燕枭比刚才的0923更有领导者的魄力。
关于语言，一直有人觉得，语言是最苍白无力的，但是同样的，也有人会觉得，语言是最能振奋人心的。
因为它会讲述一个美好的幻象，光明的未来。
语言，是开头到结尾，彻彻底底的谎言，比酒精还廉价的兴奋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