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团锦簇春光好。
沿着湖，莫斐推动轮椅缓缓前行。
“真美。”坐在椅上的人在湖光春景中开怀，赞叹里充满欢愉，微阖上眼，仰起头，深深呼吸着早春清新的空气。
柳梢间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雪白的肤色泛起暖色的光晕，微微发亮。
莫斐垂首，目光一动不动，看得痴了。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发丝飞扬，抚过了身后人的脸庞。
莫斐立刻停下脚步，脱下外衣披在被风吹乱发丝的人的身上。
“冷么？”他问。
苏锦言摇了摇头：“不冷。”
莫斐仍是握了握他的手，感到仍很暖和才放下心，站起身准备继续推动轮椅，却被拉住了手。
摊开那掌心，结痂的伤口深浅纵横，清晰可见。
所以，自己的猜测是对的。这轮椅，不仅是他亲手设计，更是他亲手打造。
目光久久的在那掌中停留，一刀刀划下的伤痕把双眸弄疼。
莫斐握掌成拳，阻隔那疼惜的目光。他蹲下身去，而那椅上的人把脸微垂，没有说话。
莫斐笑意轻松：“好久不碰这些玩意儿了，手都疏了。”
垂首默然的人捧着他的手，双掌与声音都有些不稳，“让工匠们做就好了，何必……”
何必亲自来做？
莫斐听得懂那哽咽着没有说完的话。
确实没有必要，但……
锦言，这么多年了，我从来没有为你做过什么。
开口，却仍是一脸疲懒笑意，“怎么？心疼我啊？那……给个补偿？”
没等那已红了眼眶的人反应过来，他倾身，将那低垂的面容捧起，又一次吻住他的唇。
与之前在病榻前的任何一次都不同，这一吻，居然有了对方青涩又羞怯的回应，虽然只是那么微小的动作，但已让莫斐意外莫名。
他果然是在补偿他呢！
唇舌交缠，银丝滑落彼此的唇角，却怎能满足？莫斐满面笑意，轻轻托起苏锦言的后脑，身子俯下，更加深入了这个吻。
情到浓处，不自觉的手抚上身下人肌肤，隔着薄薄春衫，在那一棵红樱周围来回摩挲。苏锦言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脸涨得通红，使力把人撑开。
“还在花园，”他有些不知所措，局促四顾，“小心被人看见。”
“看见又如何？”那吻到情浓的男人毫不在意，直身一把抱起他来，“你若不好意思的话，我们回屋去继续。”
语毕，竟真的大步流星直往回走。
“莫斐！”苏锦言又疾又羞，“你疯了么？快放我下来！”
牢牢抱住怀里的人，莫斐朗声笑道：“不放。你是我夫人，这是我府邸，可有什么是我做不得的？”
一路回到卧堂，连门都懒得关，径直转过屏风，把人放到床上，莫斐欺身上来。
苏锦言下意识的往里躲。
他是喜欢他，从小就是。但，若论到云雨之事，他却毫无准备。
而唯一的那一次，回忆里除了噩梦般撕心裂肺的痛苦与绝望之外，再无其他。
看到他面上的神色，莫斐心下明白，柔声道：“别怕，这次我会小心，不会弄疼你。”
摇头。
他不是害怕，也不是羞惭……或者，两者都有？
那男人却已欺到他身前。他逃无可逃，一把被抓住了胳膊。他伸手来，压在他肩头。
“锦言……”男人的脸也泛红，下身已是火热，俯下身，他欲吻他。
他偏过头躲开。
不……
下意识的抗拒。他来不及去思考，只晓得混乱的意识里只想要逃。
不，不可以这样，他不想这样……还没准备好。
“锦言，我喜欢你。”莫斐温柔的告白，动作却更加急切，“给我，好不好？给我？”
“我还病着！”
情急之中他到底找到一个理由。不去看他灼热的双眸，咬唇硬起心肠，“放手！你弄疼我了！”
莫斐愣了一下，果然立刻就松开了手。
苏锦言拉好衣服坐了起来，依旧冷着脸：“出去！”
莫斐踌躇一刻，终于起身，退到床外。
“锦言……”想做最后的挣扎。
“还不快出去！”正襟危坐的美人儿，横眉冷喝。
莫斐苦着脸，“好好好，你别生气，小心身子，我出去，出去就是了。”见那春衫单薄，想过去帮他盖上被子，却被那美目冷眼一瞪，吓得缩回来。
“出去！”还真是不留情。
走出门外几步，想了想不甘心，莫斐一咬牙，转身又折了回来。
“你要做什么？”苏锦言被他脸上的表情吓了一跳，皱眉问。
“苏锦言，”莫斐板着脸，“身为朱雀侯的正室，你应该知道服侍本侯乃是你最基本的责任！”
一脸肃然认真，说出来的竟是这样的话。
横眉冷对的人一下没撑住，忙低头忍住笑。自然不会去理他。
“喂！你听清楚没有！”
莫斐到底找回了点当家做主的感觉，霸气的一步跨来捏住娇妻的下巴，一脸正经的严厉。
“今天就放过你，之后加倍奉还！”
还能这样讨价还价的？那娇妻终于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莫斐见他笑，不由自主也跟着笑了，将人搂进了怀里。
“锦言，我喜欢你。”他在他耳畔低语，“什么时候你准备好了，我们再继续。”
“唔。”他脸羞红，到底点了点头。
虽未完全答应，但这答案也已经让他欣喜不已。莫斐低头去吻他的额头，他的眼，他的鼻，将人搂得更紧。
“锦言，我喜欢你。”
如是，又一遍。
“好了，”苏锦言推开那嘴甜得要发腻的男人，笑着道，“说点正事吧。”
“夫人请讲。”莫斐一瞬变了面上表情，一本正经得特别假，“为夫洗耳恭听。”
“你就不能正经点。”当真拿他没办法，苏锦言直摇头，“哪里有半点做朱雀侯应有的样子？”
鄙视不耻之意溢于言表，唯有那唇边笑意却浓得化不开。
莫斐满不在乎，“夫人跟前，可要什么面子？”搂着他柔声问：“什么事？你说。”
苏锦言想了想，这样开头：“是这样，前几天，我让清丰把苏园打扫干净了……”
只说到这里，莫斐立刻打断：“不行！”
“你听我说完。”就知道会是这反应，苏锦言耐心解释，“你这里住着当然也好，只不过我常年住在苏园，早就习惯，在你这里，诸多不便的。”
“有什么不便的？”非常不乐意的口吻，“你说出来，我让他们改了，你就住我这儿，住到习惯为止！”
这也是预料之中的话，苏锦言心中摇头，这家伙，还真是难缠。
口上却道，“那也是。只不过高太医说了，苏园里花木多，空气更清新些，有助恢复身子。你知道，我平日除了看书便喜欢养花，在你这里却也看不到我那些种了好多年的花草了。”
真正的原因当然不是这些，但如果照实说了自然是绝对不会被同意的——朱雀侯的卧堂总被正夫人一人占着，却要让那些妾氏如何承欢？
“原来我还不如你的那些花儿。”莫斐默了半晌，忿忿然道。
听语气已是松了口，苏锦言笑着问：“侯爷是同意了？”
莫斐哼了一声。
当然不是给苏园那些花儿让位，大不了全部拔来种在他院子里也就是了。只不过高太医的那句话他倒是记得的，比起正院的宽敞空旷，幽静清雅的苏园，确实更适合病人疗养居住。
“多谢侯爷。”苏锦言抿嘴而笑。
“叫夫君！”他恨恨的道，“不然，不许你搬走！”
像极了小孩子要糖吃。
苏锦言忍俊不禁。
“快叫！”莫斐不依不饶。
“夫……”他红了脸，是他爱极了的模样，就这么两个字也能让他羞得抬不起头来。
“夫君。”垂脸，声若蚊吟。
莫斐夸张的“哎”了一声答应。
苏锦言捶在他身上，“要不要这么讨厌！”
莫斐老脸皮厚凑上去。
“夫人，”他叫得早已顺了口，“夫人，我喜欢你。”
“喜欢你，夫人，喜欢你……”
“好了，你烦不烦？”
“不烦。”他涎着脸，“我要天天说，月月说，年年说，说着说着我们就都白了头，白了头，也还要说。”
执子之手，白头偕老么？
他果然握着他的手，“夫人，我喜欢你。”说着这样的话。
心中温暖，湿了眼眶。
他的告白，从第一句开始便那么让他心动。
斐，我也喜欢你。
从很小的时候，从你还不知道什么叫喜欢的那些日子开始。
可是你的喜欢呢？如此强烈，如此突然，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又是因何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