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 如果这份爱出现裂痕,那么她们不如好聚好散。

  何况她本来也是一个很麻烦的恋人。

  撑在上方的人听到这话似乎乱了呼吸,在俩人诡异的一阵沉默里, 温予卿放松下来躺倒在夏知韵怀里。

  闷闷的声音从夏知韵耳边传来。

  “年年, 给你讲一个故事, 你愿意听吗?”

  七岁以前, 一个小女孩, 家庭美满,幸福地长大。她的父母在国外师从一位著名的, 对医学领域具有开拓性贡献的老师, 两人同样是极具天赋,颇有建树。

  自大学相识相知再到相爱,可以说是真正的天作之合。

  他们不仅是一对恋人,也是一对战友。可却在支援任务中双双出事,尸骨无存。

  悼念, 慰问,在医学界轰动一时,很快却销声匿迹。

  而带领他们前去的那位导师,在疫情已经无法控制, 救援队几乎没剩几个人的情况下,毫发无伤地回来。

  闭口不言究竟发生了什么,坚持称俩人俱是染病身亡,享受着所有的, 不属于他的声誉和赞美。

  “小朋友,哭有什么用, 太过突出是会召来厄运的。”

  那个人用一种同情的眼光看着她,又似乎是不屑, 在一个孩子面前野心渐露。

  本该恪守医者仁心,却被名利蒙蔽了双眼。

  那一年,温予卿生了一场大病,休学一年,父母离世,被婶婶数骂着灌药,害怕又强忍着疼痛去包扎不小心摔下楼梯磕到的伤口,学会拄着拐杖走路,自己照顾自己。

  会哭的小朋友真的再也不哭了。

  温予卿突然笑了,“不过晚上睡觉还会偷偷哭,有时候哭着哭累了就睡着了。”

  “甚至有一段时间还会去恨我爸妈,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去做医生,后来长大了才明白,如果不是像他们这样的人,在那一次的救援里,恐怕会让千千万万个家庭支离破碎。”

  虽然由于经济落后,无人帮助,现在的情况依旧称不上乐观,但是他们尽到了自己的责任。

  “他们没有错,能成为他们的女儿,我也应该很骄傲才对。”只是童年的记忆终将成为一生的伤疤。

  夏知韵双目失神,视线逐渐模糊,从一个十八岁的旁观者的角度,她都不敢想象那样的日子,才七岁的温予卿是怎么熬过来的?她该有多绝望,现在却还能笑着说出来。

  连好好生活都是问题,她哪里还有时间去哭呢?

  “年年,你不要哭了,这些都已经过去了。”

  温予卿一滴泪都没有落下,夏知韵反而哭得格外难过,泪水从眼角无言地滑落,被温予卿安抚着温柔地拭去。

  夏知韵认同温予卿最后的话,只是她还蛮自私的,如果是自己的家人和爱人,她一定不会同意让他们用生命去换别人的生命的。

  失去亲人的痛苦,她难以忍受,也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那你呢?你学医也是为了成为像叔叔阿姨那样的人,对吗?”

  温予卿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问题的答案。

  她的动机,或许并不纯粹,小时候耳濡目染,看到父母和当地人的合影,看到濒危的生命再次焕发生机,会觉得这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是对生命的挽救和探索。

  但她也带有着功利,她的父母不该这样不清不楚地含冤而终,而且,在边远的D洲地区,还有很多孩子,不该再经历一次她曾经经历过的离别。

  她要去做的事,可能是真的需要用生命作为代价的,这个念头太过强烈,早早生根发芽,难以动摇。

  她不断靠近夏知韵,渴求着,又不愿真正地确立关系。也曾因为夏知韵而想过,要不就这样放下吧,没有谁要求她必须这样做,留下来,未来就不会再有那么多恨意和痛苦了,但是很快这个念头就会消失。

  夏爷爷那时告诉她,“你们温家的人骨子里都是这样,一点都不爱惜自己的命。”

  老人家说着说着竟然哽咽了。

  “那就不必犹豫了,我很支持你,这么好的机会,你所有出国留学的费用,还有不管你想做的任何事,都有夏家做你的后盾。”

  “但是如果站在年年的角度,或许就难办了,我可以理解你,但是她就不一定了。”夏爷爷望着窗外,缓缓开口,“毕竟她的母亲是活生生在她面前自尽的,如此亲近的人离世,对那个年纪的她来说和天塌了没什么不同。”

  *

  “为什么呢?温予卿,这种事你不去做也会有别人去的,为什么一定要……”或许是察觉到自己的话不合适,夏知韵停了下来。

  她本来觉得,就算是异地恋也没什么,只要彼此相爱,距离根本不算什么问题。

  可是现在呢?温予卿要去的是什么地方?她这样的体质在那种恶劣的环境里怎么抗得住?

  而且温予卿根本就没有想过她吗?什么A大,什么会一直陪着她,都是谎言而已吗?

  似乎是明白夏知韵生气的原因,温予卿解释道,“年年,我没有要玩弄你的感情,我一直是想要去A大的,爷爷说他想用明年的名额…”

  温予卿顿了顿,不安又艰难地开口,“直接送我出国。”

  夏知韵沉默地转头看着窗外,本来她已经计划好了要带温予卿去的地方,现在也不想去了。

  按理说,温予卿想做的事,她应该支持的,可是她怎么都做不到。而且这件事她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一定要去吗?”方才的激动似乎只是一瞬,夏知韵的声音有些低哑,“温予卿,我对你来说是什么呢?”

  “一直瞒着我,什么都不和我说,我是不是就只是你无聊了随便逗着玩儿的玩具?”

  “你在做这个决定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

  “年年,对不起。”温予卿轻声地道歉,是她太贪心了,得到了之后就想不择手段地紧紧握住,全然不顾别人的意思,只顾着自己。

  夏知韵后面传来的语气很失落,听得出来含着不安,这还是温予卿第一次在她面前这个样子,本想着去哄一哄。

  “我可以补偿年年的,什么补偿都可以,而且到时候也一定会保证自己的安全,不要生气好不好?”

  身后的人试探着牵住她的手,软趴趴地贴在背上,嘴里还在说着什么条件她都答应。

  让人完全没法再说出什么了。

  罢了,毕竟这都是之后的事,没必要这么大情绪的,作为女朋友,或许更应该做的是坚定地支持她想做的事,不是徒增烦恼。

  但是这些话听起来还蛮让人心动。

  “什么补偿都可以?”夏知韵的恶劣因子已经被激发出来,大脑在飞速运转着要做些什么了。

  “嗯啊。”

  “我带了相机,不拍点什么值得回味的照片回去,岂不是太可惜了?”夏知韵话里有话地开口,温予卿无辜地看着她,似乎没听得特别懂。

  但是丝毫不影响夏知韵怀疑这个人只是在装模作样,平时可不是这种无辜纯情的样子。分明是一个外面是白的,里面是纯黑的芝麻馅汤圆。

  面前的“汤圆”点点头,“年年想拍什么?”

  拍什么,当然是拍一些她喜欢的,只有她能看的东西。

  *

  蒋明轩和苏晓月等了一个小时,都没有等到那边的俩人出来或者是回一个电话。

  再打过去的时候就被无情地挂断了。

  【你们慢慢逛吧,我们就不去了】

  得,又放鸽子。

  而另一边,五星酒店的卧室。

  夏知韵像变戏法一样,从行李箱里拿出几件薄薄的衣物,布料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哪里来的呢?徐冉这个志同道合的同好非要和她们一起去机场,再独自一个人飞去找父母,路上神秘兮兮地把这个袋子塞进她手里。

  “韵韵,你这次势必要把温予卿拿下,这么好的机会一定不可以错过。”

  然后夏知韵的手机里还有一些见不得人的学习资料,本着根正苗红好少年的优良品质,她没有看,还和徐冉争执了一会儿。

  但是衣服不用白不用。

  相机的镜头里,第一张是仅穿着一件白衬衫坐在床上的人,在严厉的要求下,扣子堪堪只系了一颗,肩头滑落,雪白沟壑,几乎要莹圆半露。

  或许是因为羞耻,也或许是兴奋,镜头里的人柔美的脸上染着绯红,眼角浸湿。

  明明比起后来拍的,那些成套的猫耳,狐狸,更有情/趣的几条带子保守得多,夏知韵却格外偏爱这一张。

  又纯又谷欠,没有刻意的勾,引,或许是因为这是她亲眼看着温予卿换上去的缘故吧,明明羞耻到几乎快要哭出来,却还得一点点剥离,然后自己动手穿上。

  后来就躲了起来。

  “姐姐,你怎么还没好啊,明明说好要补偿我的…”夏知韵站在浴室外,里面的人就算是听到姐姐也没反应了。

  夏知韵满意地欣赏着属于自己的完美艺术品,等了好一会儿温予卿才从里面出来,终于恢复如常。

  “拍得很漂亮哦。”夏知韵举起相机给温予卿看,想要从这个人脸上再看到一些平常没有的,特别有趣的反应。

  温予卿其实也没那么厚脸皮嘛。

  “年年喜欢吗?”

  嗯?这个反应怎么和她想象中不一样?

  温予卿的呼吸越靠越近,看着洋洋得意的夏知韵,有些记仇,语调轻缓地说道“喜欢的话下次再穿别的给年年看怎么样?”

  “有一种更有趣的,叫皇帝的新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