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蕉鹿几事>第93章 瑜亮

  “你现下若不跟向执安那些人说清楚你到底做了什么事,要么,被人卖给向执安,我们岳家除了兵权,还得再死一些人。要么,向执安直接查到你头上,也是一样的祸事。”父亲岳起元的话语在岳杜康脑袋里劈开。

  岳杜康局促着,一五一十都说了。

  “你是说,去领腰牌那日,你见了崔大人?顺道偷听了木兰围场边上的百姓挖坑之事?然后晚间,你再偷偷挖了个不大的坑?”向执安说。

  “那你为何会在此刻,要去参军呢?此前可有发生什么?谁,指点了你去兵部?”海景琛问。

  “我,我遇到了唐次辅,唐次辅府上有春猎的单子,他换官服,我偷瞄了。”岳杜康说。

  向执安与海景琛对视一眼。

  “行,那今日便到这。只要岳公子说的句句都是实话,向某必然是要履行诺言的。”向执安将腰牌交给岳杜康,说“明日让岳大人去校场,神机营的兵在那,岳公子也一道。”

  岳杜康扑通给跪了,说“谢…谢……”

  赵啟骛的手搭在岳杜康的肩上,说“好好干啊,郃都的安危可就交给你了。”

  岳杜康点头如啄米。

  岳杜康走了。

  聂老从屋里出来,说“此人将岳杜康拿捏的如此顺手,非崔治重莫属。”

  海景琛说“他之前还是唐堂镜那得来的消息,有意为之。”

  聂老说“今日唐堂镜又来院里了,在院门口扭捏了半天,也没进来,像个娘们。”

  海景琛笑道“你看看,上回先生骂了唐堂镜,回来之后唐次辅就开始布棋了,不然哪有不伤兵卒的回来。先生,下回留人吃个饭。”

  聂老负着手进屋,屋里传来“他若是非要来吃,我还能赶他出去不成?”

  厉大人在这个时候扔了一个茶盏出来。

  “要死啊!是不是要死啊!这账本!谁做的?明日!执安!明日你派发人出去!给我好好查!这晟朝到底建了多少庙?怎将这国库花的分文不剩!今日!啊,一众官员都来与我说,朝廷欠的俸禄还没发!一边惺惺作态!要与载府对着打?一边,又是一堆欠账等着载府来还!要死啊!”厉海宁喊的喉头干哑。

  “送盏茶给厉大人。”向执安说。

  “自从国库回来,喊一天了,喝茶可不顶事。”聂老说。

  “等送进去那批人过个几日,也能填补一些。现下郃都与莳州都在稳步前走,九州稍后有些边事需得处理,都会好的。”海景琛说。

  ***

  晚间。

  向执安等众人都睡了,偷偷掰开了赵啟骛的手,拿着一年前父亲塞给自己的册子与印鉴。

  “先生,我父亲在我出逃郃都之时,塞给我这些,我时常琢磨,但是难辨其中。”向执安递上。

  聂老迎着灯光,仔细看了这印鉴,反复揣摸,又沾上了印泥,印在纸上,拿着纸张对着灯火,看了又看。没看出来个所以然。

  聂老又拿起册子,除了一册的数字,什么也没有。聂老反复看,又说道“这数字你可有眼熟的?”

  向执安说“我各种排列过,都没个结果,我也参照过今日国库的支出,也没对上。”

  “你且藏好。”聂老说“这不知是你父亲的,还是你长姐给的,随着你与三皇子出来,定然是要紧的。今日看不懂,来日再看。这印鉴我倒是真没见过这样的字儿。不像我大晟的字。”

  “不像…大晟的字。”向执安默默复述。

  “三日之后,三皇子开朝,郭礼最近去皇后宫里太勤快了些。你与景琛忙归忙,这事儿顶要紧。”聂老说。

  “我还怕他不去。”向执安说。

  ***

  唐堂镜受了崔治重的邀约,一块儿来这临江亭赏景。

  崔治重一脸忧郁,叹气个不停。

  唐堂明知故问,“崔提督,可太少见你这般神色了。”

  崔治重茶也不想倒的说“我倒是这明里暗里护着他向执安,他倒好,一来就要拆我的台。”

  唐堂镜说“我听闻向执安邀您入内阁,这是好事儿。”

  崔治重说“我就愿意在督察院待着,只要国安民顺,我这把年纪了,跟你们这些书生混着算怎么事儿。”

  唐堂镜恭敬行礼,说“若是崔提督愿来内阁,那唐堂镜自欣喜不已。”

  崔治重说“快别臊我了,那内阁就三张椅子,他们一来就坐了两,这般邀我入内阁,岂不是让我坐了唐次辅的椅子?”

  唐堂镜说“四人三椅,向执安怎么这般小孩子气,但是聂老能重振内阁,崔大人现下去了内阁,便是我晟朝的股肱,崔提督,过不去一年,内阁率翰林学子,这朝中都是您的门生,这不比督察院能发挥崔大人的才干?”

  崔治重盯着唐堂镜的眼说“哦?唐次辅果真愿意退出内阁吗?那海景琛的脸让作践到这般模样,怕是景琛自己,都不想上朝。如若这么算,唐次辅还是能稳坐。”

  唐堂镜说“聂老自有谋算。”

  崔治重又说“听闻他们在棋州,找了刘善文。刘善文当年也是翰林佼木,你说说,先前怎么都找不到人托付内阁,现在来了这么多人才,都不知挑谁好了。”

  唐堂镜站得笔直,迎着猎猎的江风,吹起了唐堂镜的衣袍,他说“能人可坐,崔大人可坐,海景琛亦可坐。我相信,我大晟百姓,崇其德而轻其貌,仰其才而弃嬉狡,我以为,若翰林及朝中之元,嗤笑景琛这般遭遇而私下不恭,可杀之。无德,无心,无可惜。”

  崔治重说“若出了内阁,唐次辅将一生败于海景琛之下。我私以为,唐次辅不该如此妄自菲薄。”

  唐堂镜说“我又何妨?唐堂镜这三字,于我,于民,于晟朝,若这三字能让流民有衣蔽暖,孩童有食裹腹,三皇子承天之道,力图社稷,我辅不辅,何妨?立世于此,身后功过,才短名污,且笑谈之!”

  崔治重流露出不悦的神色,往下压了压说“唐次辅既如此说,崔某便懂了。聂老不惜你,聂老的错。”

  唐堂镜说“老师无错。”

  ***

  翌日。

  向执安睡了个大觉。

  一睁眼就看见赵啟骛捧着脸睁着大眼睛看着自己。

  “骛郎,做什么呢。”向执安扭了个身子,贴在赵啟骛身上。

  “今日得空,骛郎想与你出去玩。”赵啟骛笑的灿烂。“玩什么?”向执安眯着眼,想起来这么久,也没有带赵啟骛在郃都好好转转。

  可是自己其实也没在郃都好好玩过。

  “赏曲,赌钱,听书,吃饭。”赵啟骛一脸兴奋说“都说我是个混子,我连郃都的骰子都没摸到过!”赵啟骛有些委屈。

  “好好好,出去玩,出去玩。”向执安被赵啟骛拉起来,任由着赵啟骛给他梳发。

  “景琛去哪了?”向执安闭着眼睛问。

  “跟杨立信去校场看神机营与毛翎了。”赵啟骛说。

  “那厉大人与聂老呢?”向执安问。

  “进宫了,我娘差人来说,晚上在宫里了。”赵啟骛说。

  “那合着就是我们两是闲人。”向执安说。

  “我过几日参完登基大典,就要回上梁了。到时候你与景琛也烂糟事一堆,估计好些日子都见不上了。”赵啟骛梳发的手都慢了一些。

  “无妨,我得空了就去看你。”向执安说。

  “梳好了,想想带我去哪里玩?”赵啟骛满眼期待。

  “我在院里给你做点儿吃的,然后去听曲儿,晚点儿去赌钱,其余的再说,成吗?”向执安和衣起来洗漱。

  “成。”赵啟骛说。

  “对了,你有时间去看看你喜欢的院子,也不能老住在景琛这儿,过一段三皇子登基,我得把手上的银钱交出去,他们赏的院子也不知你会不会喜欢,打眼儿去看看,早些定了。”向执安说。

  “什么?我们想想要没钱了?啊?那我的聘礼怎么办?”赵啟骛突然想到这里。

  “就知道钱,回头我的俸禄都给你,成吗?”向执安摸着赵啟骛的下巴。

  “你俸禄才几个银子,一年也未到二百两,不行你在天家登基之前,赶紧把我娶了。”赵啟骛搂着向执安不撒手。

  “净会胡诌,国丧呢!那可是你舅舅!兄长都未成婚。”向执安笑着去掰他的手。

  “也是。不行你还是出去做个乱臣贼子好了。在这郃都当个司库,还没以前惬意。以前我们想想给我零花钱,都是二十打底。现在抵上十年俸禄了。”赵啟骛咂舌。

  “小财迷,不闹你了,当时我从霄州找银,搁置了一些在梨花渡,你缺钱了去床下取便是。不能委屈了你。”向执安起来洗菜,手上就没停。

  赵啟骛在小马扎上帮着添材火,说“那会儿我都还没与你在一起,你怎还放了那么些钱在梨花渡?”

  “怕回不去,给你留条后路。你父亲脑袋悬在肩膀上,郃都当时又那样乱,我是怕去了下奚姜郡守一把把我宰了,到时连个给我烧纸钱的都没有,你若有时间回去梨花渡,一睡那床,你就能明了。”向执安似在说与自己无关的事。

  赵啟骛的火烧旺了,过来一同焯豆子。说“我在你发间编了我们上梁的结发,你若殒命,我定复仇。”

  “看不出我们的世子殿下手还如此巧,不过手巧是手巧,心就不怎么巧了,眼也不怎么巧。”向执安满脸笑意,煮了碗菜汤。

  “哦?何出此言?世子合计自己个儿挺像回事呢,怎么小君说的我好像没长心?”赵啟骛在外头搬着小桌台,又忙里忙外的擦拭。

  “你上一句是什么?”向执安边洗手边问。

  “上梁…的结发…你若…有什么问题吗?”赵啟骛伸手去摸自己的发带,扯过来细看。

  “何时编的?”赵啟骛一把抱住了向执安,说“编的真丑,像条毛毛虫。”

  赵啟骛埋头在向执安的发间,说“这种誓言,我许给你便可。你无需许给我,我是将,这东西不讲道理,有时候就碰个运气。你没必要如此。”

  向执安笑着说“那若是你没了,我可以再找一个吗?”

  赵啟骛说“当然,但是得叫我看过答应了才算数。”

  向执安说“你都没了,怎么答应?”

  赵啟骛说“那我没答应,你便不可以。”

  向执安说“吃饭吧,无赖。”

  两人盘坐在小桌上吃饭,向执安问“公主留在郃都,赵郡守怕是心都悬着呢。”

  赵啟骛说“嗯,他一日得看我娘十七八次。”

  向执安说“那可是苦了赵郡守了。”

  赵啟骛说“无妨,等安定了,自可以回去了。我兄长与我守着下奚,爹想来便可以来。”

  向执安说“等安定了,我与你一起去上梁。但是去了上梁我还得回棉州看看,那里有孩子,有买卖。棉州天高皇帝远,得常去看看才成。”

  赵啟骛说“你让杨立信与海先生常常巡视便可,我看着海先生迄今为止都没踏进去过翰林的门,有事儿皆在内阁,不想入仕之心可见,你莫太要为难。害他之人就在郃都,保不齐再害一次。海先生牵扯着三皇子,执安,还有立信毛翎一干人。再出事,压不住手。”

  向执安说“夜夜杨叔都抱着刀守着。”

  “吃完了吗?吃完出去听曲儿。我少时也未怎么听过,今日可得点些曲子。骛郎,你说郃都这楼,姓啥呢?”向执安说。

  “瞧瞧去。”赵啟骛收拾着碗筷,说“你等我洗洗,扔着让杨立信洗怪不好的。”

  醉香楼。

  赵啟骛找了个雅间,妈妈迎着春风上来“贵客了,着这打扮,就是我们上梁的世子殿下了。来呀,上好茶!”

  妈妈一偏头看见了向执安,说“这就是名动九州的载府公子了,妈妈今朝开眼了。都说向公子又有男人味又有男人媚,今儿一瞧,所言非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