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蕉鹿几事>第6章 同谋

  向执安等了两日,都没有赵啟骛的消息,现下春猎一过,众人的眼珠子又落在找银这事儿上。

  “哟,向公子,找银之事办的如何?”来人是前户部侍郎孙蔡司,崔治重当年办的贪腐案,孙蔡司侥幸逃脱,但是谁都知道没有户部帮衬,皇后娘娘母家怎可能吃的这般肥硕。

  “孙大人,罪臣,罪臣还在找。”向执安磕着头。

  “向公子,坐下说话便是。”孙蔡司自顾自的喝着茶。

  “孙大人,执安,执安…”向执安踌躇着,想张嘴又不敢言的样子,让孙蔡司脸上荡开了笑,“向公子直说,我也是领了工部的令来找向公子的,张大人意思,先前向公子说的可能需要自向燕为军械库库丞之后郃都城内的新落的各处库房营房等图,以便向公子速速找寻。给向公子带过来了。”

  孙蔡司从袖袍中掏出一卷儿纸轴,接着说“有什么要工部与向公子合作的,向公子尽管提。”

  “孙,孙大人,前几日,我,我在?仙楼门口,遇着,遇着个人,他说…说…”向执安蹙着肩,声音越来越轻。

  “说什么?”孙蔡司饶有兴趣。

  “说要与我一同找银,但是,但是我看他,我没见过,个子太高,人又很黑…我怕…我怕他跟着我……”向执安唯唯诺诺。

  “哦?要与向公子一同找银?向公子却不认识,莫非不是我郃都中人?”孙蔡司眯着的眼睁开了一只,撇着向执安说“无妨,向公子找着便是。”

  孙蔡司将桌上的图纸推近了向执安,向执安起身作揖,弯着腰送孙蔡司离去。

  ***

  “这不是我们的世子殿下么?既来了郃都,怎不进宫拜见天家?”来人将赵啟骛围在院里,说“世子殿下暗藏督察院,心里打的什么算盘?”

  赵啟骛一言不发,今日手上的兵刃并不趁手,赵啟骛四下打量,来人皆是黑衣打扮,也不是什么见得了人的身份,只要自己今日能杀出去,他们也不会将自己的身份暴露。

  “各位,不自报家门,便想套我的话,未免没诚意了。”赵啟骛被团团围住,此刻除非本领通天,不然怎么也跑不了,偏偏今日崔治重受二皇子邀约进了宫。

  “自报家门?今日只需你死在郃都,那我们的上梁郡守跟在宫里的公主又该如何自处?我们报不报家门,你死了,我自然会报。”众人的兵器在这冷天里更显刺骨,凉意让赵啟骛清醒,赵啟骛飞身往前,各人的长矛又围困住赵啟骛。

  众人的长矛已然扎进赵啟骛身上的各处,连喉咙都已经冒着血。

  众人僵持间,院外响起马蹄,赵啟骛吹了一声口哨,只听见那马直直的寻着声往赵啟骛处驰来,赵啟骛顶着腹间尖锐的剧痛扛着长矛往外冲,轻点地面飞身上马,马上还有人!

  赵啟骛还没看清他是谁便上了马,前人拉紧了缰绳,马就在此刻站在了黑衣人中间。

  赵啟骛看清了马上的人正是向执安,一匕首又抵在向执安喉间,夜色正浓,“再动,我便杀了他。”赵啟骛厉声道。

  向执安就这般如无一点身手,被赵啟骛低着喉间,一边又拉着缰绳策马。后头跟着向执安的各路鬼也在院外听着动静。

  向执安在此刻说“把刀收起来。”

  话音未落,神机营的人首当其冲进了院子,围了这院里的黑衣人。黑衣人见势不妙,互相点头示意,须臾间就飞身上墙跑了个干净。

  赵啟骛才回神将匕首收进袖中,向执安说“谢公子救命之恩。”便翻身下了马,跟着神机营的人往回走。

  赵啟骛在夜里望着向执安离去的方向,心道“妙人,这一出自导自演非逼着我站一头,我还得好生谢谢他么?”

  赵啟骛腹部受了些伤,但是眼下自己的身份已然暴露,若不跟向执安一气儿,与自己还真落不到什么好处。

  宫里的母亲迟迟没有回上梁的风声,所有人都在等向执安找到银,向执安找到或者不找到,上梁好似已经负了郃都的心意。

  赵啟骛拾得一把弓箭,朝着远处的竹林射出一箭,惊起了一片飞鸟。夜色暗沉,赵啟骛从未像现在这样担心母亲不能在这郃都全身而退。

  就这些时日见到的这些郃都人,个个心怀鬼胎,连那个向执安都心思深沉深不可测,他眼看着都比自己小上不少,死了父母却还在指尖浴血的往前探路,像条求生的丧狗。

  但是自己与他现在又好似没什么区别。

  赵啟骛收起了弓箭,蹲在溪边抹了一把脸。他恨恨的砸了一通水面,只觉得自己无能。

  有狭长的鸟叫穿越身后的竹林,飞鸟朝北飞去,出来已经月余,赵啟骛想北方,北方是他的故乡。

  他在这朝中没有任何可以相信的人,赵啟骛抬头看月的间隙,听见有窸窸窣窣的声音,赵啟骛立刻警觉,却在这人声靠近的时候没了一丝的动静,赵啟骛隐匿在月色里,手里还拿着一支箭,林子月下,有月光洒了少年的白衣上。

  是向执安,拿了一块帕子正在擦着指尖。

  月色凉薄,衬得向执安的脸也一如惨白,赵啟骛扔开了弓箭,抱着胸侧着树说“怎又是你。”赵啟骛看到倒地的人喉头插了一枚箭头,看着手法很是利落,不出意外,这孙子前段儿又是扮猪吃虎。

  “怎不能是我?”向执安扔了沾血的帕子,说“看着我是多疑了,是冲着世子来的,执安还以为是冲着自己。”

  “很没必要,向执安,明明是你从身后袭了他,还非说是人家想袭你。”赵啟骛挑着眉,毫不留情的拆了谎。

  “没意思。”向执安也没抬眸看赵啟骛,光说了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怎就没意思了,我看着可有意思。”赵啟骛一支长箭对着向执安的喉间,说“世子可真是看不懂向公子,频频与我示好,到底有何居心?”

  “自是世子美貌,看的人心生爱怜,你看看,我已经死了母亲,舍不得再让世子殿下死了母亲,受与我一样的苦难罢了。”向执安信手掸开自己喉头的箭,说“不然世子以为是什么?”

  “多吓人呢?世子还以为向公子像个癞蛤蟆一样要粘在世子身上,妄图让世子带你出城,救你一命。”赵啟骛随手扔了箭,与向执安并排走在这林里。

  “那倒是很用不着,世子还是保重着自己个儿吧,若是你连我都能带出城去,这会儿公主都不应被困皇城。”向执安带着轻蔑的笑,瞧不起人的神色都懒得遮掩。

  “向公子着实有意思,在外头跟个绝世怂包似的,是谁都能来捏上一捏,上我这倒是蛮横,怎的,是我上梁世子不够有排面,连你这阶下囚都能上我脸上蹦跶一阵?”赵啟骛剥开草丛,一脚深一脚浅的往前走“今晚又是如何,前脚做戏救我一命,后脚又来与我谈心?”

  “世子说的哪里话,执安只不过觉得世子与这郃都人不同,是能与执安说上些实话的,怎被世子说的这般不体面。若世子不喜欢,那便将话套上仨麻袋的体面。”

  “很用不着。我与你这种卖父求荣的人没什么好讲。下奚死去的军士若在天有灵,看着世子与你交心,夜里都要化成厉鬼来压我身上。”赵啟骛看都没看向执安一眼。

  “若下奚的军士知道我们上梁的世子是这般能让人蒙蔽了双眼的,确该化为厉鬼来好好询问一番世子。”向执安的声音很轻,又没什么情绪,在赵啟骛的底线上来回踩踏,却听不出给自己辩驳的心思,好似都在说外人的狗皮事儿。

  “照向公子这么说,还是有人冤了你不是?”赵啟骛看着快要走出林子,向执安却在此刻停住了脚步。

  “世子殿下送我入都,还未好好拜谢。”

  “不必言谢,世子应当应分。”

  “大恩不言,执安记着呢。”

  “少阴阳怪气,我真看不明白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赵啟骛出了林子,就站在边上看着向执安往外走,瑟风忽起,向执安穿的单薄,这会儿看着肩膀瑟缩不已。

  蒙蔽。

  赵啟骛又何尝不知。

  若如旁人所言,除了这向家在家破之际已然得了天家是青眼一儿一女早已入宫,且等向执安入都,郃都纷争不断,最离奇的是当时下奚郡连败三城,郃都非但没有让上梁出兵,却让神机营跑去弄权。

  除此之外,母亲的软禁似是早有预谋,死活要扣上一个要反的帽子,天家不理政事,内阁已空,宦官当道,这郃都一系列的不太平,不仅仅只是向燕吃了银。

  且这向执安吃了非人的苦,竟还不将脏银交出,除非他真的不知道。

  赵啟骛的酒气散了个精光,目光也在此刻柔和了起来。

  “世子殿下,你可知郃都之人在等什么时机?”向执安也出了林子,天翻着一点点白,两人的话头却还没往正道上扯。

  自是在等陛下驾崩,新皇继位,那么太子与二皇子之争便能落下帷幕,在这事之前,什么事儿都不算大事。

  人人心知肚明,但是何人敢说?

  “那照着向公子的意思,我应在这时节之前带着母亲回去上梁,但是世子是个不中用的,还真没什么法子,向公子可有什么高见?”赵啟骛知道,向执安等这句话已久,折腾了一晚上,就等着他说这句话。

  “若世子愿意带我离都,那我们便能一起想想法子。高低我找不找得到银都是一死,还不如将宝压在世子殿下身上。”

  “有理。若你能带我母亲出皇城,世子自是愿意带着你出都的。”赵啟骛一脸的没有诚意。

  “世子殿下,银不在郃都。”向执安就这么随口的道出现下郃都最大的秘密。这也在告诉赵啟骛,若你能带我出去,银的事儿,咱也能一路。

  向执安在尽力证明自己的价值。

  有价值,才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