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赘A的宠妻手冊>第24章

  朝阳下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水井那边的院里。

  跟在明苏身后慢悠悠走着的沈轻衣,到临近水井那座宅院时,已经消食得差不多了。

  本就补回来的力量在那碟米糕吃下肚后甚至还更充盈了些。

  她进院子后,将伞合上静静站在明苏身边看对方蹲在地上,一脸惊奇和惊喜的去看野菜缝里崭露头角的秧苗。

  野草般茂盛的秧苗挨挨挤挤地与野菜抢占生长空间,沐浴着阳光。

  暖黄色的晨光照在细长的叶子上像是为秧苗镀了一层金。

  野菜长的茂盛,却也不过两寸出头,从野菜里冒出来的秧苗,只高不低。

  沈轻衣昨晚费了些力气,才避开占据大片菜地已经渐渐成熟的野菜小心翼翼保证瘦弱的秧苗能如愿成长。

  这种精准投放,让她使用某种神奇的“肥料”时用的量不多,但更费神。

  好在成功了,没有一不小心将那些承载两人希望的幼苗烧死。

  沈轻衣早上起了个大早便是想着先来查看一遍如果真有意外再做好布置免得明苏起疑。

  毕竟昨晚费心费力的“施肥”后脸色苍白不少已经让那人差点跳脚了。

  更别说今天早上明面上离奇消失,实际上是被她吃掉的粗粮粥,即使用有味道怕坏掉的理由搪塞过去,深究起来也是经不得推敲的。

  也不知道是明苏心大,还是对沈轻衣的全然信任,那两件事她都没有深想,一副沈轻衣说的有理便是真有理的样子。

  就像这会,明苏依旧没有起疑。

  她将秧苗快速生长的原因,归结到某类仙人身上,念念有词的全是感激的话。

  那虔诚的态度,恭敬的神色,让沈轻衣差点吃味。

  哪里有什么仙人?明明是她的功劳!

  这话,沈轻衣只能埋在肚里,不敢表露分毫,甚至在明苏亮晶晶的眼看过来时,还要配合的对某路神仙报以感激的微笑。

  自己感激自己,怎么想怎么怪!

  “轻衣,这块菜地真的好神奇啊!我还没见过这么厉害的地,昨天明明只是小幼苗,一夜之间就长到可以移栽的程度!看来这块地是有神在看顾着,就是处生机不绝的洞天福地呀!”明苏兴奋道。

  上次野菜长势喜人,明苏就相信那是某种神秘力量作用的结果。

  如今秧苗一夜长成,更加说明这块地的特殊,原本对于仙灵一类的传说并不太信的她,见过沈老头后就慢慢相信了。

  而面前这块菜地上的变化,让她更坚定了世上是有仙灵的。

  或许这院里,就住着某位神仙呢?

  为了让神仙多多照顾她们,明苏用万分的虔诚与恭敬,跪在菜地前将那施人恩惠的好神仙从头发丝到脚趾尖全夸了一遍。

  顺便捎带上沈轻衣的病症,希望神仙多费费心,保佑沈轻衣余生平安康健。

  她可以每天都吃清粥小菜,节省下来的钱粮用来买些祭祀之物报答神仙恩情。

  明苏的话,让沈轻衣脸红之余,眼眶也有点湿。

  见了不能理解的事物便将之归结为神灵庇佑,同时虔诚祷告,许愿余生大富大贵,这种反应通常出现在愚昧无知的百姓身上。

  对世间万物的了解太少,见识局限了认知,稍有奇迹便是神灵的功劳,这是很多百姓的通病。

  按理说,身为明家天才,不该有这种思想。

  但沈轻衣已经接受陪在她身边朝夕相伴的明苏,身体里的芯子已经不一样了的事实,对于明苏这种有些愚昧的反应接受良好。

  不仅接受良好,她还很心疼,为那个小傻子心疼。

  从这反应便能推断出,真实的明苏,曾经的生活肯定很苦,很难。

  熟悉农事,勤劳节俭,又见识有限,这人以往的日子艰难到极有可能连学都没上过。

  若真的启蒙读过书,应当不至于第一反应就是神灵的施舍,起码得先怀疑一下。

  没法解释了再去信,还只会在心底里偷偷的信。

  毕竟圣人曾言,子不语怪力乱神。

  而自苦难里走出来的明苏,遇见神迹感激过后,祈求的第一个心愿,不是她自己的富贵前程,而是沈轻衣的余生。

  平安康健四个字,于寻常人或许很容易,于沈轻衣,却是最难。

  肩上承担着一整个星球的命运,休戚与共下,废星没法好起来,她便也只能病着。

  这病,不是谁都能医好的,祖父生前费尽心思,熬到油尽灯枯,也不过是让这颗星多活了那么十几载。

  祖父走后,各大家族争相夺利,十几载的寿命,连六年都没有熬到,就要到尽头了。

  沈轻衣不知道,若是明苏知道这星球和她的结局,还乐不乐意继续待下去。

  面前这满怀赤诚的人,像是冉冉升起的朝阳,不灼人,却很温暖。

  以至于在寒凉里苦熬习惯了的沈轻衣都不舍得放手。

  所以,她费心费力,想要帮着她的朝阳,做些力所能及的改变,哪怕这改变只够她多撑几天,也没有遗憾。

  等到她撑不下去,会安排明苏离开。

  不过那时候,她的朝阳,就不会只温暖着她了。

  想到这点,沈轻衣垂眸,掩下眸里的苦涩,指尖掐进掌心,在心里给自己打气:为了明苏不被抢走,也得好好活下去。

  外面的坏人那么多,明苏这么傻,被骗了怎么办?

  跪在地上祷告的明苏,可不知道旁边站着的人,心思已经飘到外星球去了。

  她替沈轻衣祈祷完,自觉没什么需要神仙帮忙的了,起身站好,对着沈轻衣露出一个大大的笑。

  “轻衣说的好东西,就是这个吗?那还真是个很大的惊喜!”她指点江山般继续说:“我觉得可以先把这块菜地里头的野菜移走,专门辟出来种稻谷,这么神奇的地方,种野菜太可惜了。”

  说完指指院里另外三处空着的地,“那些地里边栽野菜好了,已经五月份,这野菜也快老了,到时候留几颗养着结菜籽就行。”

  沈轻衣对农事一窍不通,表示一切都听明苏安排。

  继续开垦贫瘠荒地的计划取消,明苏看眼可以栽种的秧苗,浑身充满干劲。

  早一天栽种,就能早一天收获。

  粮食短缺的问题,一直悬而未决,在这荒无人烟到处都是死地的都城里,想要活下去极难。

  再难,明苏也会坚持下去。

  为了沈老头,也是为了沈轻衣。

  水井这边最先开出来的那几块荒地一直没怎么打理,几次风沙天气下来,地里头积了一层沙土。

  明苏先打水将要移栽野菜的荒地润一下,然后翻整了再次拾掇成菜畦,这才去处理排水沟里积着的沙土。

  处理完荒地后,她将昨日开荒时堆积起来的碎石挑挑拣拣,不易碎的小石块装过来铺在田埂上。

  干完那些活,她才蹲在菜地里头,小心拔着一棵棵野菜。

  野菜周边就是长起来的秧苗,得注意不能伤到幼苗的根,那样就不能栽种了。

  将野菜老了的叶子去掉,留下最嫩那一茬,连根带苗栽到地里头,浇水后还需要在周边围一圈用来挡风沙的木条。

  这活不累,但是要细致,明苏从地里起出来一棵菜,身后跟着的沈轻衣便将菜叶按照明苏说的去掉。

  两人配合,也花了一个多时辰才将野菜移栽到另一处地里。

  活不活的,明苏不大在意,毕竟现在有秧苗珠玉在前,野菜这种不那么珍贵的作物,倒是可以放在其次。

  当初播撒谷种时是从野菜缝隙里撒下去的,野菜被起出来后,就剩一个个坑,和周边的一圈秧苗。

  明苏教会沈轻衣该怎么做,才能在不损伤秧苗的情况下将其完整起出来后,就放手不管了。

  替沈轻衣搬了小板凳,让人坐在地里头干农活。

  看她那小心翼翼,又满眼新奇,一丝不苟的模样,明苏就觉得日子有了奔头。

  扯秧苗的事沈轻衣负责,明苏便继续打水,湿润菜地。

  这些谷种生发出来的秧苗,该怎么伺弄明苏熟悉的很。

  毕竟她那皇帝老子那么宝贝这稻谷,稍有错处管事便是一鞭子抽过来,血泪教训下,不熟悉也得熟悉。

  地润得能捏出泥团的程度,明苏便停手了,沿着菜地四周切出巴掌宽的沟,继续打水。

  等沈轻衣将秧苗全部起出来,装在篮子里,明苏伸手让她扶着出了湿润的菜地,自己进去栽种幼苗。

  不同于在水田里插秧,确保幼苗根系栽进泥里就行。

  明苏宝贝这些秧苗,栽种时按照棵数挖了一个个坑,像栽菜一样将苗栽下去。

  她栽种完,拎过早就打上来的水倒进之前切出来的沟里,再次朝地里浇了回水,才停手歇气。

  一上午都在与泥土打交道,歇息时身上裤腿上都是蹭的泥点子,便是沈轻衣这样端庄的人,脸上也沾了不少泥印子。

  两人为了方便干农活,白天基本上都是长裤短袖。

  而明苏嫌弃穿鞋踩泥地里麻烦,还容易弄脏鞋子,回头又得浪费皂角粉洗鞋,趁沈轻衣没注意她了,直接赤脚上阵。

  等干完活了,心里高兴的她没顾上穿鞋,光着一双脚丫子哒哒哒地就往沈轻衣面前跑。

  终于将秧苗栽下去了,了结心里一桩事,可不得好好高兴一下。

  坐在小板凳上,还没洗手的沈轻衣看眼越来越近的脚丫子,视线停顿几秒后抬头。

  即便满是泥巴,依旧能从缝隙里看出白皙肌肤的脚丫子的主人,脸上挂着灿烂的笑,请功般蹲在沈轻衣面前。

  “轻衣,活干完啦,就算外边没人过来,咱们也不至于没东西吃,高不高兴呀?”

  沈轻衣从旁边捞过一张板凳推到明苏面前,指了指板凳淡淡道:“先穿鞋。”

  有的人,才在她面前危言耸听风湿病的难受与痛苦,这会就自己啪啪打脸。

  现在才五月初,没到盛夏时候,光脚踩在泥地里,不冷吗?

  身强体壮的明苏没觉得冷,但她看到沈轻衣嘴角淡淡的笑,和眼里的不高兴后,背脊一寒,开始觉得有点冷了。

  哪怕沾满泥巴的脚丫子会将布鞋弄脏,明苏依旧乖乖穿好。

  余光偷偷扫过,发现沈轻衣嘴角的笑温暖许多,她才松了口气,敢坐直身体直视对方了。

  沈轻衣苍白的脸,因为干了农活,倒是有了点血色。

  素净的容颜上,有几道泥印子,不太规矩的从鼻翼一侧划到了脸颊。

  也不知道印下这印子的人是如何做到的,粗粗一看,像极了猫崽子脸盘子上的那几缕胡须。

  沈轻衣一笑,那泥印子跟着生动起来,让人忍不住想伸手撸一把。

  明苏低头,看眼自己脏兮兮的手和胳膊,默默弯腰在盆里洗干净才起身端了盆去另一边倒水。

  沈轻衣喊她:“我还没洗,那水也不太脏,倒了多可惜。”

  天可怜见,她堂堂女帝,也开始心疼起一盆水来了,还是盆装了不少泥巴的水。

  明苏步子不停,回头笑道:“我再打一盆就是,你先坐着。”

  一盆水而已,两人共用一下洗个手也没什么关系,反正一会回去还要再梳洗一遍,换下脏了的衣服。

  但明苏心里装着点事,不愿将就。

  她打水将木盆清洗一遍,然后捧了干净的水回来。

  水光潋滟里,是明苏那灿烂的笑,在晃悠着的水面上有些支离破碎。

  沈轻衣看人将水放在自己面前,实在搞不懂明苏的脑回路。

  不过也不需要她搞懂,向来雷厉风行的明苏很快就让她明白,对方为什么要不嫌麻烦的重新打水了。

  原来是想帮她洗脸。

  这几天一直在干农活,明苏手上起了不少茧。

  娇生惯养的圆润指尖被粗糙的农活磨砺得同样粗糙起来,沾了水后一点点擦拭脸上的泥印子时,纵是再轻柔,也会有些痒。

  偏生那人一丝不苟,像是在雕刻一件艺术品,耐心的,细心的将泥印子擦了好几遍。

  沈轻衣垂眸,搁在膝盖上还没来得及洗的手慢慢握紧,指尖稍稍用力,抿唇不语。

  明苏坐在沈轻衣对面,干净的手沾了水后,仔细地将对方脸上的泥印子擦干净。

  她调皮地沿着泥印子的痕迹,以水为墨,在沈轻衣脸上画了好几根长长的,只有她能看见的胡须。

  一左一右,对称得很。

  明苏擦干净泥印子,也画好了胡须,稍稍往后退了退上半身,欣赏完她的画作,明眸晶亮的抿嘴偷偷笑了起来。

  以水为墨画的胡须,不等沈轻衣发现,就会被炽热的阳光晒干。

  明苏笑完,将沈轻衣有些懵懂错愕的表情看在眼里,心情很是美妙。

  她重新弯腰,将沈轻衣乖乖搁在膝盖上的泥手放进盆里,只几下那盆里还算干净的水便浑浊起来。

  从胳膊往下,一点点将泥土擦洗掉,等洗完那双小手,明苏才起身去井边,重新换了盆在阳光底下晒了一会的干净水回来。

  比刚才要温暖许多的水,被人掬起来拍在胳膊上,细小的水流从胳膊滑落指尖,再被人轻柔擦拭,暖洋洋的熨帖极了。

  沈轻衣从刚刚明苏那有些莫名的愉悦笑意里回神,看着眼前替她洗手的人,眉眼也跟着愉悦起来。

  总感觉,和这人在一处,便是什么也不做,都觉得心情格外美丽。

  沈轻衣抬头,天格外的蓝,阳光格外的灿烂,就连这深宫院墙,都顺眼了不少。

  要是这样的日子,能一直持续就好了。

  沈轻衣低头,明苏还在认真帮她洗手,连指甲缝都没放过。

  宫城静谧,小院里只听得见哗啦水响,沈轻衣由着明苏翻来覆去的洗,等水开始凉了,那人才停手。

  明苏端起木盆,笑道:“好啦,这样就干净了,轻衣你也不用一直将手搁在膝盖上,时间长了多酸啊。”

  沈轻衣微笑,她本来就是要洗手的,只是被某人打断了一下。

  然后就再也没主动权了。

  但是享受了一把被人伺候的感觉,还是挺舒服的,沈轻衣就不打算与某人较真了。

  趁着明苏去那边倒水,沈轻衣将摘掉的那些菜叶归拢到一处装在篮子里。

  野菜长得好,叶子肥大,往常两人做饭炒菜只摘一把就足够所需,这下将大半野菜都给摘秃了,菜叶子装了满满一篮子还有剩。

  明苏涮洗好木盆,打完水过来,将剩下那些抱在怀里,接手沈轻衣手里的菜篮往井边去。

  这么多野菜,一时半会吃不完,放着又容易烂掉,沈轻衣打算做蔬菜干。

  她们的盐不多,如果油盐不愁,做腌菜也是可以的。

  菜干做起来不复杂,清水洗净,然后焯水后沥掉多余的水,晾晒在阳光充足的地方,直到晒成干为止。

  吃完早饭过来,到将秧苗栽下去,两人在院里已经忙碌两个多时辰,等清洗完菜叶,太阳的方位过了头顶,显然午时早就到了。

  明苏将洗好的菜叶装在篮子里拎在手上,等沈轻衣擦干净手,撑开油纸伞替她遮阳,并排往回走。

  直到回了两人居住的偏殿,明苏心里那种秧苗竟然一夜之间长成还栽种到地里去的不真实感,才慢慢涌上来。

  然后在沈轻衣忙碌的身影里,沉淀下去,转换成另一种别样的情绪。

  上苍还是眷顾她们的,就希望这种眷顾,能多分点那人身上,让她不要如此辛苦。

  明苏低头去捡柴火,锅里煮开的水咕噜噜响起,灼热的水蒸汽四散溢开,灶台边是又热又闷。

  沈轻衣将菜叶用筷子夹了,一根根在沸水里过一遍,然后放在一边的竹筛里,沥干水分。

  大部分菜叶都这么处理,剩下那些午饭和晚饭用来炒菜。

  焯水了的菜叶,沥干水分后沈轻衣顺手端着竹筛往外去,打算找处阳光充足的地方晾晒。

  明苏将手里的柴火塞进灶里,起身接了沈轻衣手里的竹筛。

  本以为焯了一遍水,这么多菜叶应该不重,要不是眼尖瞧见沈轻衣走路有些打晃,明苏还不知道竹筛里的菜叶这么沉。

  一个竹筛晾晒菜叶的话不大够,沈轻衣去库房里又找了个出来,正好明苏在院子里搭完架子,将竹筛搁在上边,既能保证日照充足,还不会沾染沙尘。

  处理完多出来的菜叶,两人才回厨房继续做饭。

  中午沈轻衣做的焖饭,比上次那只有野菜和肉丁的焖饭相比多放了些盐,吃起来就更美味了。

  许是现在有可以产出稻谷的秧苗了,午饭时沈轻衣没再谦让,乖乖吃了明苏给她盛的肉多饭少的一碗焖饭。

  然后在明苏的催促下,打水洗浴后,回屋乖乖睡觉。

  听话的态度让明苏一度怀疑沈轻衣是不是背地里打着什么主意,想要糊弄她。

  涮洗完锅碗瓢盆,擦完手路过沈轻衣房门口,明苏透过纱窗看见屋里的人安静睡在软塌上,被子也有好好盖着,规矩的样子惹人喜爱的很。

  她笑着看了会,才回自己屋子,闪身进了空间。

  早在晨间看到那一夜长大的秧苗时,就想进来看看空间里的秧苗生长情况,碍于沈轻衣在,一直没机会。

  这会得闲,明苏拎着水桶浇了遍地,草屑覆盖下的秧苗,长得挺好,却没有水井那处菜地里的奇迹出现。

  地里头的秧苗中规中矩生长着,该蹿高蹿高,该打焉打焉,一点都没受水井那块菜地的影响。

  唉,神仙要是能眷顾她这空间里头的作物就好了。

  沈老头从皇帝老儿那里顺来的百亩肥田,不能被神仙区别对待,真的是白瞎了。

  明苏心里感慨一两句便将这种不切实际的奢望抛诸脑后,求人不如求己,这道理她很早就明白了。

  蹲在地里将秧苗间生出的杂草清理干净,又去其他地方转一圈,像是领主每日巡视领地般东瞧瞧西看看。

  然后明苏惊讶地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活动的范围从一亩地变成了两亩地。

  今天可真是双喜临门!

  又得一亩肥田可以种庄稼,明苏不顾烈日炎炎,蹲在地里头将刚冒出来不久的杂草清理干净,新土地重新翻整。

  才五月初,还能抢着时间重新浸一次谷种,争取在芒种前将种子撒下去,到了秋天还能多收点粮食。

  谷种珍贵,明苏虽然从管事那偷学了留种的本事,但在没种出能有收成的稻谷前,保险起见她这次浸的种子不多。

  谷种发芽长大后,秧苗栽稀一些,也才堪堪够一亩地的数。

  忙前忙后的,明苏这个午觉自然没睡成。

  等沈轻衣起来梳洗完,开门在廊下坐了好一会,才看到晒得满脸通红的明苏从院外回来。

  抬头瞧眼火辣辣的太阳,她皱眉道:“不是说午时到未时不出去干活吗?”

  明苏拎了两桶水送到厨房,出来后坐在沈轻衣旁边,笑呵呵的:“我睡饱了,去厨房才发现没多少水,出去转转醒醒神,顺便打点水回来。”

  她吃完饭后就空间、外头两边跑,身上热出一身的汗。

  沈轻衣鼻尖轻轻翕动,好像嗅到某种味道,不熟悉,却很好闻,缥缈隐约。

  这味道只存在了几瞬,似是昙花一现。

  她摸了摸脖颈某处,抑制剂作用下身体没有失控,心里却有些躁动不安。

  就像是孤独许久,好不容易找到与心灵契合的伴侣,却不小心将对方弄丢了。

  沈轻衣幽深的眸定定看了会明苏,那人用毛巾擦着脑门上的汗,还笑呵呵的继续说着:“上午才栽的秧苗,我也担心这种天气它们受不住,所以顺路过去看看。”

  “轻衣,我这可不是去干活哦,只是去转转。”临了她还要强调一遍,生怕沈轻衣不喜似的。

  稳了稳心神,沈轻衣替她将没擦到的那些地方重新擦一遍,“也没说不让你出去,但未时正是一天里最热的时候,出去也要注意些。”

  明苏点头:“知道啦,下次会注意的。”

  这么乖巧的人,她身上的那好闻的味道,怎么就那么狡猾呢?

  沈轻衣心思偏了一瞬,然后收回手,将手帕攥在手里,笑道:“一会还是去开荒吗?”

  明苏想了想,除了开荒,也没其他事可以做,便点头道:“就剩那点石头地,开出来以后种什么也方便。”

  下午的工作安排就这么敲定了。

  明苏回屋简单洗浴了下,换套衣服后出门,看到沈轻衣挎了竹篮站在廊下,篮子里边是要洗的衣服。

  见明苏出来,沈轻衣笑着扬了扬胳膊上的竹篮:“要洗的拿过来吧,我一起洗了。”

  这几天的外衫一直都是沈轻衣帮着清洗,明苏摸了摸鼻尖,不好意思的回屋去拿衣服。

  两人所做的工作,没有谁轻谁重那一说,不过是各尽所能,商量着来。

  明苏心里自然是想让沈轻衣什么都不干,乖乖待在院子里养身体,可那样沈轻衣会不开心。

  毕竟那人可不是坐享其成的骄纵性子,平易近人得有时候都忽视了她是女帝的事实。

  大概也就是这平易近人,让明苏在一开始就喜欢与她相处,甚至为了沈轻衣不惜与丫鬟们决裂。

  有的人,如珠玉蒙尘,稍稍雕磨,就能绽放出不一样的光彩。

  沈轻衣于明苏,便是这样,同样,明苏于沈轻衣,也是如此。

  她们相携着往水井那边去,路上或闲聊,或安静赶路,到了地方一个打水,一个浆洗,不需要言语只一个眼神就能清楚对方所思所想。

  午时过后,小院就没什么阴凉地方了,浆洗衣服的话,得顶着烈日干活。

  明苏看眼水井四周空荡荡的,推迟了去园子里开荒的计划,打算先在水井边建个亭子出来。

  有园子里现成的凉亭做参照,在水井这里再建个简易版的,并不费脑子。

  明苏去废弃宫殿里找了不少木板出来,又拆了几根柱子,在水井周边打好地基,埋上柱子。

  有些地方不太懂,沈轻衣便从旁指点,两人磕磕绊绊费了小半时辰,总算将理论付诸实践。

  遮凉的棚子盖起来,回头有功夫再改造一下,哪天下雨了也不必忧心洗衣服时淋到雨。

  而且有了木棚之后,四周装上挡风的木板栅栏,起风的沙尘也能挡一挡。

  毕竟两人日常吃喝洗浴,靠的都是这处水井,水越干净自然越放心。

  了结一桩心事,明苏才起身去园子里头干活。

  开出来的荒地,几天暴晒不少地方干裂出一道道口子,反倒是临湖那些地方,因为湖里的水一日日增多,较其他地方湿润,地里头冒了不少翠绿的嫩芽。

  小湖里,荷叶也是日渐精神,圆盘似的叶子上,不时滚落一两滴水珠。

  明苏沿着湖岸转一圈,也没打算将那些冒出来的嫩芽锄掉。

  现在可能没有鸡鸭鱼苗,但谁能说以后就没有呢?

  反正只要沈骏对这里还耿耿于怀,她就有机会从对方手里再敲打点东西出来。

  想到上次敲打来的粮食和油盐,明苏就有些期待那大傻子的到来。

  生活太平静也不好呀!

  空间里头的秧苗,再过些时候就能移栽,明苏估摸了下日子,大概七八日的样子。

  这七八日里,连续吃了两次亏的沈骏,估计不会千里迢迢过来找麻烦了。

  毕竟他这两次,输得实在有些难看。

  以明苏以前对那些跋扈的皇子公主们的了解,输得太难看的话,大概率会回家安分一段时间,然后憋出个更大的损招出来。

  沈骏与那些皇子公主们,都是一路臭虫,狗皮膏药似的,走哪黏哪。

  七八日功夫,她的秧苗长成,移栽到田里头后,就有一次奖励可拿,不知道这次奖励会是多久?

  拄着锄头站在地里,想到那奖励能替她挣回不少有用的东西回来,明苏就笑得有些傻兮兮的。

  神思也不在这园子里头,早飞到以前在皇帝老儿那里见过的各种吃食上去了。

  恰好沈轻衣洗完衣服晾晒好,从凉亭里端了茶水过来,见地里头的人傻笑,视线涣散,也不知道脑子里想些什么。

  傻兮兮的样子,她突然想逗一逗。

  将茶水放在一边,沈轻衣轻手轻脚走到明苏身后,调皮地往她肩膀上轻拍:“笑什么呢!”

  冷不丁背后突然来人,明苏吓了个趔趄。

  本来双手交握搁在锄头木柄顶端遐想,这么一吓,手滑之后下颌结结实实磕到木头柄上,立时疼得脑门上冒汗。

  沈轻衣本意是逗一逗明苏,没想到吓到那人,有些慌了,急急忙忙赶到对方面前,看到明苏捂着下巴眉头紧皱的样子,悔意顿生。

  “是不是磕到了?我看看!”

  明苏摇头,瓮声瓮气道:“没事,我手滑了一下,轻衣你衣服洗完啦?”

  沈轻衣踮起脚尖,掰开明苏捂着下巴的手,一眼看到下颌上的紫红色印子,心疼的脸都皱了起来。

  “明苏对不住,我不是有意的,咱们先回去吧,我屋里有些药膏,回去抹一抹会舒服点。”

  明苏拉住扯着她急急忙忙往外去的沈轻衣,笑道:“真的没事,就是刚刚磕那一下有点疼,过一会就好了。”

  见沈轻衣急得眼睛都红了,她摸摸对方的脑袋,笑道:“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我也磕着你的下颌了吗?那次你可镇定多啦,都不给我机会替你抹药,这次算是我赔了那次磕着你的罪,咱们先去亭子里歇一歇好不好?”

  沈轻衣瞪她一眼,此一时彼一时,两者性质压根不一样好吗?

  那次是无意,这次是她调皮导致的,算得上有意了,这人怎么也学会歪理正说了?

  明苏笑嘻嘻的,仿佛下颌上的紫红色印子不存在似的,“走啦,我正好累了,去歇一歇。”

  转身瞧见地上搁着的茶水,脸上的笑容就更灿烂了:“还是轻衣贴心,特意送茶水过来。”

  说完蹲下去,端了杯子将茶水灌下肚,兀自回味了番,才起身去牵沈轻衣。

  犹在懊悔的沈轻衣不动。

  明苏便捂额头:“哎呀,晒得头疼,轻衣咱们去亭子里好不好?”

  看沈轻衣还是不为所动,她装模作样地从额头捂到胳膊,再捂到腰,全身上下哪哪都疼,就是下巴不疼!

  被这人折腾到无语,即便心里还在生自己的气,沈轻衣也没法再站在地里头晒太阳了。

  这一会功夫,两人额头上都是一层汗,再晒下去就是傻了。

  总算让沈轻衣挪步的明苏,松了口气,转身时动了动下颌骨,还有点疼,不过忍得了。

  没成想沈轻衣会调皮的来那么一下,明苏心里除了无奈之外,还有些高兴。

  这人总算活泼了些,不再那么规规矩矩的,只要沈轻衣能快乐起来,受点疼算得了什么。

  回到凉亭里坐好,沈轻衣便凑过去将明苏下颌看了又看,见紫红色的印子没往黑色转变,心神才没那么紧张。

  却还是忍不住替明苏揉了又揉,再次提出回去抹点药膏。

  外边太阳正烈,一去一来的少不得要遭些罪,明苏倒是没关系,但沈轻衣身体弱,这些罪还是能免就免。

  以前被皇庄管事揍得鼻青脸肿的都挺过来了,这么点小伤,实在没必要。

  不过看沈轻衣执拗的样子,明苏知道她说没必要,对方肯定还会自责,索性提出中肯的解决办法:“我听说冷敷也行的,要不去打点井水,用毛巾敷一敷?现在太热,回去的话怕暑气侵扰,头会疼。”

  下巴被人捉着强硬抬高,明苏没法低头,只能仰着脖子任由沈轻衣揉捏。

  沈轻衣身体底子虚,手总是凉凉的。

  小心揉捏下颌时,像是沁凉的玉石滑过,本来就没多疼的下颌,被这凉意安抚,早就感觉不到疼了。

  明苏抬眼看头顶的蓝天,心想再揉一会,连冷敷都不用了。

  许是明苏的表情传达了她确实不疼的中心思想,沈轻衣又揉了一会才停手,叹道:“要是不舒服就回去,开荒的事也不急这一时半刻。”

  明苏终于能低头看沈轻衣了,见对方眼角还残留着淡淡的红,心疼不已,再次伸手摸摸她的脑袋,“好,听你的。”

  她不舍沈轻衣的温柔抚摸,却也不忍心对方难过,替沈轻衣倒了杯茶笑道:“我去打点水,一会轻衣再帮我冷敷下,就肯定没事了。”

  沈轻衣看着她,好一会才点头应下来。

  明苏的身影渐行渐远,等拐过院门不见了,沈轻衣才低头去看自己的手。

  她真的能不当明苏的累赘,陪着那人走完剩下的路吗?

  沈轻衣的沮丧没有持续很久,在明苏打了水过来时,她便将那份沮丧和自我怀疑藏起来,眼含笑意地看向拎着水桶的明苏。

  “轻衣,水打来啦!”

  毛巾浸到水里润湿,然后稍稍拧干,明苏才将带着凉气的毛巾递给沈轻衣,乖乖扬起脖子等待那人替她冷敷。

  含了愧疚与心疼的动作,温柔细致。

  沈轻衣敷了好几回,瞧着紫红色印子慢慢淡下去了,才罢手。

  明苏被那温柔的动作弄得都快睡着了,听见沈轻衣低声说了句好了才睁眼。

  也不知是冷敷真有效果,还是‘沈轻衣牌冷敷’特别有效果,明苏摸了摸下颌骨,当真不疼了。

  她笑咧了嘴,夸奖的话不走脑子便说了出来:“轻衣真是厉害,比那灵丹妙药可管用多了,这一会功夫不仅不疼,还特别舒服!”

  沈轻衣微笑,又替明苏擦了擦额头的汗,才柔声道:“现下太阳不晒,我能去帮忙干活了吧?”

  明苏劝阻的话到了嘴边,看到沈轻衣眼里浮沉的自责后咽了回去,笑道:“那轻衣还是帮着捡碎石,怎么样?”

  急于摆脱自己是累赘这样的负面情绪,沈轻衣没做犹豫便答应下来。

  下午两人一起干活的情景,历经一场小波折后再次上演。

  明苏弯腰开垦荒地时,总会回头去看沈轻衣,若是对方强撑着不愿提出歇一歇的话,她便主动提出来。

  这一日比昨日过的要慢,却也比昨日过的要快。

  三个多时辰里,明苏掐着点的每隔半个时辰便提出歇息一次,沈轻衣开始不理解,后面也明白过来。

  她将明苏这份不动声色的关心体贴,妥善收在心里,等待时间发酵,酝酿出独属于她们之间的芬芳。

  日头渐渐朝西,这一下午,那块荒地终究没有开垦完。

  明苏却不急,太阳一落山便牵着沈轻衣回凉亭,放好农具后去井边打水,将上午栽种的秧苗和菜地浇了一遍。

  野菜有些恹恹的,估计是被二次移栽的缘故,倒是原先那块菜地里的秧苗,精神得很,看来适应的不错。

  确保没什么遗漏了,明苏这才去喊在另一边浇水的沈轻衣,一起回去。

  许是下午明苏遐想时,对沈骏的冷嘲热讽传达到不知道在哪里的沈骏耳边,她和沈轻衣刚到偏殿,还没开门进去,就听到身后隐约传来轰鸣声。

  那么独特的声音,明苏不用回头就知道,她们这里又要来客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沈轻衣:对不住明苏,有了印子……

  明苏(笑嘻嘻):没事,我可以种回去……感谢在2022-04-05 14:28:54~2022-04-06 17:14: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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