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层三米高的红砖厨房和柴房很快起好,装上从内部可拆卸的铁窗,通七八天的风,就可以入住使用。

  嬴封带着黎狗儿将主屋里的东西和床铺都搬到除了灶台外还什么都没有的厨房。第二天,就拆了茅草棚主屋。

  黎狗儿站在院子中央,望着一点儿一点儿消失的茅草屋,有些感慨,有些不舍,“我从没想过自己还有起新房子的一天……”

  从前,他活下去就已经要耗费所有精力,哪里敢想能有生活富足的日子过。

  “以后给你造一座大别墅。”嬴封环着他的脖颈,痞气轻笑,“别人有的,我哥也得有。”

  “什么是别墅?”

  黎狗儿攥住他垂落肩侧的大手,扭头看他,“大房子吗,比我们起的红砖水泥房还要好?”

  “好,好很多,哥可以期待一下。”嬴封勾唇。

  他们现在只起一层高的小平房而已,并没有什么了不起。

  要不是这在黎家村已经算是很好的房子,现在这个时代不允许太过奢华,嬴封才不会这么低调。

  拆了茅草主屋半个月后,气温逐渐回升,老天却丝毫没有降雨的意思。风很大,占地九十多平米,三米高的小平房拔地而起。

  抚过万物复苏的春风将通透明亮的房子吹干,带走异味。

  从厨房搬回家的那天,李大壮带着李三子一帮兄弟,花了一天的时间,将他们院子破旧的篱笆拆走,隔两米打上一个直径十多厘米的木桩,横钉上结实稳固的木杆子。

  院子篱笆有一米多将近两米高,篱笆顶部,倒着插上了铁钉子。院门儿由一排直溜的粗木棍钉合成。要是不打开,一般人想踹门都需要踹上大半个小时才能踹开。

  嬴封把家收拾好,出来看见了,诧异李大壮的勤快。

  李大壮却摆手,“哎呀,这有什么啊,我们哥几个在你这儿受到的恩惠还少么,就是些卖力气的事儿,谢什么。”

  嬴封颔首,没再坚持要付他们额外的工钱,而是转身进了厨房,将昨天他和黎狗儿一起做的炸果子装了一大袋出来,“我家小孩儿喜欢吃这些香香甜甜的,你们也带些回去,让家里小孩儿尝尝。”

  “这……”

  李三子扭头看了一眼众人。

  李大壮直勾勾盯着他手里的袋子,一抹嘴,嘿嘿直笑,“嘿,我隔着袋都闻着味儿了,那我们就不客气了,谢谢啊!”

  嬴封颔首。

  傍晚,李家村的几个汉子欢天喜地地走进了黄昏中。

  屋里,黎狗儿兴奋地在各间房子转了又转,喜悦之情言溢于表。

  他们家不算大,但也不小。

  九十平米的房子,三室一厅。一间房起了东北大火炕,往后每年冬天,就算再冷,也不至于刚躺进被窝那会儿冷得瑟瑟发抖。

  一间房利用了穿堂风的原理,夏天时,就算不扇扇子,也不至于燥热。剩了一间,嬴封叫人做了几排木架子,用来存放他们家的杂物。

  房子左边贯通了厨房,右边贯通了柴房浴室。

  房子布局与之前相差无几,只是厨房和柴房都起了灶台,方便他们做饭和烧水洗澡。

  浴室重新用水泥造了浴缸,用水管直接连接灶台输送热水,之前换来的大水缸,嬴封将它丢到了院子门口,用来存水浇菜。

  黎狗儿尤其喜欢他们的新家,兴奋了好些日子,脸上的笑意就没停下来过。

  直到黎家村的村长带着村会计黑着脸来到他们家门口,“今年春耕开始了,明天就下地,但是我们村子今年仍然旱得严重,要在河边开荒,明天就你们俩去。”

  黎村长自顾自说着话,嬴封挥舞着锄头,将院子的土地挖开,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得不到回应,黎村长的脸色越来越黑。

  村会计用钢笔戳了戳自己的鼻子,翻开本子,记录,“这可关乎着你们的工分,我们每家每户能分到多少粮食,那都要看你的工分有多少……”

  嬴封打断他,“去开荒,你给多少公分?”

  村会计一噎,扭头与黎村长对视了一眼,瘪着嘴不情不愿,“三个……”

  “涨了?”嬴封冷嗤,“去年给我哥不是一天只有两个公分?今年涨的这一个,是看得起我?”

  “你!”

  “嬴封你怎么说话的?!”

  “我告诉你,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手段将户口落在我黎家村头上了,但是我告诉你,只要你的户口在这儿一天,你就得听我的一天!”黎村长恼羞成怒。

  “所以?”嬴封漫不经心。

  黎狗儿还在厨房里翻想种的菜种子,嬴封不慌不忙,“你算什么东西?”

  “嬴封!”黎村长脸色阴沉,“我告诉你,你跟黎狗儿要是不去上工,那你今年就不要去了!以后每次分粮,我们村一粒米都不可能给你!”

  “好啊。”

  嬴封漠然果断。

  “你……你……”黎家村村长被气得脑仁儿突突直跳,最后一口大气没喘上来,噎在嗓子眼儿里,咳得惊天动地。

  “嬴封,有你们后悔的!”村会计扶着黎村长,脸色难看地走了。

  黎狗儿被门外的动静吓了一大跳,连忙出来,手里还攥着一个小布袋子,“哥哥,怎么了,谁来了?”

  嬴封一手杵着锄头把,偏头看他,轻笑,“哥,没谁。只是有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啊?”

  “今年干旱严重,我们今年不用跟着去挣工分了。”

  “不用去了?!”黎狗儿瞪大双眼,连忙冲到他面前,“可是,可是我们的工分怎么办?不用我们去,没有工分换粮食的话……”

  嬴封反握住他的手,将他拥进怀里,低沉沉轻笑出声,“哥,我们家最不缺的就是粮食了,你忘了?”

  黎狗儿一愣,扭头看向身后的厨房。

  他刚从厨房堆放粮食的仓库出来,里面三米高,米袋子堆到了顶,占了半个屋子的空间。剩下的,存放着各种干的山货,野菜,还有鸡鸭鹅鱼各种腊肉……

  黎狗儿蹙眉,“只是今年不要我们去上工挣工分吗?”

  “只是今年的,明年的以后的,都还没到呢。”嬴封含笑安抚。

  以后怎么样另说,但是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再让黎家村那些玩意儿折磨他哥了。

  嬴封将他哄回了厨房。

  第二天早上,阳光透过发了绿芽儿的大树,照进他们家院子里。

  院子留出的地很快被嬴封翻好。

  只是没怎么下过地种过菜,分垄理地,没整好,黎狗儿放下碗筷,好笑又嫌弃地接过锄头,重新整列了一遍。

  院子的菜地在黎狗儿的手下,变得规划整洁。

  将菜种下进地里,浇了水,在村头开了会的黎家村村民,才开始扛着锄头,懒懒散散地往地里走。

  嬴封远远地扫了那些人一眼,怡然自得。

  村里人路过他们家院外,三三两两迅速凑在一起,脸色狰狞地说着小话,嘀嘀咕咕,指指点点。

  黎狗儿又端起他的粥碗,坐在门口的小凳子上,时不时翻一下书,时不时吃一口,时不时抬头看看嬴封。

  春风偶尔抚过,岁月静好。

  嬴封将锄头的泥土敲干净,走向他,“哥,你看什么书?”

  黎狗儿应声抬头,脸上扬起一抹笑,“故事书,很好看,书里的主人公都得到了幸福……”

  嬴封蹲在他身前,翻了一下他搭在膝盖上的书,童话故事四个大字赫然映入眼帘,嬴封勾唇,“哥,这些书可得悄悄看,别让外人看着了。”

  黎狗儿点头,“我知道的,你买的书我都悄悄藏得可好了,都在你给我挖的小地下室里。”

  嬴封好笑地用大手盖住他的脑袋,轻揉了一把。

  不用春耕,他俩就在黎家村里闲了下来。

  偶尔出一趟门,嬴封带着黎狗儿两人一起去镇上买卖交换一些东西。林大贵又被嬴封教育了一顿,终于听了他爹的话,不做街溜子了,而是去了供销社,成了一名售货员。

  嬴封和黎狗儿去到的时候,趴在柜台上百无聊赖的林大贵噌地一下,就像昏睡的狗突然间被肉骨头馋兴奋,“封哥,嫂子!你们怎么这时候来镇上了?!”

  正是春耕开始的时候,各个村的人都农忙,没这闲工夫来镇上供销社,他这几天都快闲出蛆来了。

  “封哥,嫂子,你们快坐!”林大贵殷勤地跨出柜台,反身从柜台里掏出一把椅子,推到黎狗儿面前。

  嬴封将黎狗儿扶到凳子上坐好,慵懒抬眸,“来这儿买点糖果和调料。”

  “好嘞!”林大贵噌地一下,又蹦进了柜台里,喜气洋洋地掏出纸包,给嬴封装糖果,“这可是外边儿进口的糖果,说是有什么巧克力,我尝过了,味道还成,给嫂子吃个新鲜。”

  嬴封颔首,“各式的八角大料都给我拿点儿,你嫂子最近喜欢吃卤……”

  他话还没说完,黎狗儿抿唇扯了扯他的衣摆,小声,“什么嫂子,不是嫂子,只是,只是……”

  “是什么?”嬴封笑着俯下身,凑到他跟前,“嗯?”

  “……”黎狗儿视线飘忽,推他。

  嬴封“哼”了一声,“就是嫂子。”

  黎狗儿耳尖泛红。

  他还不至于不知道“嫂子”是什么意思。只是他这样的身子,真的能成为嬴封的……

  黎狗儿隐隐羞赫的情绪缓缓冷静下来,唇瓣紧抿。

  嬴封心里一咯噔,心说是不是他操之过急了。可是平时黎狗儿对他,也不是不喜欢的模样……

  “啪!”

  嬴封心里想着事儿,脸一冷,突然挡在黎狗儿身前,一把攥住狠狠扇过来的手,猛地屈膝做出反击。

  回神发现打人的是个女孩儿,连忙收势,一把将她甩到一边。

  “啊,疼!”一连串动作下来,突然冲过来打人的女孩儿趴在柜台上,吃痛惊呼。

  黎狗儿才反应过来,慌忙站起身拉住嬴封的大手,“哥哥,你没事吧?”

  嬴封将他拥进怀里,面无表情睨着柜台上的女孩儿,“没事儿,哥,别担心。”

  “你这个狐狸精!”

  女孩儿吃痛地捂着手臂,扭头狠狠瞪着黎狗儿,“抢人家的男人,你算什么东西,我撕烂你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