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起点师尊想要跳槽晋江>第221章 背叛

  放眼修仙界,稍有名望的修士中敢宣称自己从未杀过人的也不过一掌之数,且无一不是道统非凡、心性超然的人物。修仙界依旧仰赖人治,只要有义理的大旗傍身,杀谁不是杀呢。

  寝居中突然出现一个伤痕累累的老人?若换做旁人,付文耀也不是不能糊弄过去。

  可若此人是他的师尊,三百年前便死于妖族之手的先代宗主顾秦松呢?当初付文耀与白景焕这对师兄弟力战妖皇为其复仇,这才一战成名,太虚宗不管不顾的做法还险些酿成两族全面战争,此时当年的死者现世算是掐灭了太虚宗最后一点体面结束此事的希望。

  万幸毕竟已经过去了三百余年,在场的诸位除了脸色变化莫测的付文耀和太虚宗大乘长老之外,就只有曾与顾秦松打过交道的怜泷与景杉了,而这两人一时也无法将眼前如烂肉一坨的老人与那个飞扬跋扈的太虚宗主联系在一起。

  怜泷还在皱眉分辨之时,付文耀竟扬手掀起一排地刺,作势要将老人刺穿。

  他的攻势突如其来,但疑点已然扎在眼前,众人自然暗地里防备着他。付文耀院内的池水早就被引来灭火,他以为怜泷御不了水,没想到女修一踏地生生将他打进地下的灵力止住,再一甩袖,竟从烧得焦黑的梁木中抽出还未蒸发的几小股水流捻作丝线,长袖一舞将建筑中央的老人与贺鹤钩住拉了出来。

  下一秒内室也应声倒塌,怜泷冷声道:“付宗主这是做什么?”

  “……此人乃是我缉拿的一名妖族细作,我倒还想问怜泷道君作甚碍我的事?”

  “呵,宗主大人是拿外族当遮羞布习惯了,你若是不想今日之事外传,不如将我等一律打为妖族奸细。”怜泷说,“谁给你的胆子在我面前对我玉苍山门人出手?”

  方才付文耀虚张声势的一下实际上是虚晃一枪,他震塌了自己寝居最后的部分,实则用灵力操控着残垣断壁中的土灵,意图将废墟中心的两人碾死。

  怜泷还未认出顾秦松,付文耀脸色发青地瞪着女修,心中却盘算着出路。

  师尊于一年前被人劫走,付文耀倾尽太虚宗之人力物力都不曾摸到一丝线索,眼下他突然出现在原位定是他人布置。

  更离谱的是顾秦松嗓子被他儿子毒哑了不知道多少年,在囚禁期间无论付文耀用什么方法想让他开口,都只能听到模糊的呜咽声。他的身体更是在脊柱上的龙骨刀被人挖出后便彻底瘫痪,动手的人好像还嫌不够保险似的连他的手脚筋都挑断了,眼下他连挪动手指都很困难,怎么可能自己从地牢中爬出来。

  付文耀也曾想过会不会有这么一遭,但他以为顾秦松早就没了与人交流的能力,不过是一团死肉,可没想到那幕后黑手竟然能像控制提线木偶一般使用他,让那烂透了的喉咙鹦鹉学舌一般重复着某人令他说的话,如此看来……

  背后的那人知道的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多得多。

  眼下事情无论如何收场,对太虚宗而言都没有什么好结果了。付文耀痛苦地闭了下眼:“诸君且慢,我太虚宗有于此事的确占不到理,但若鱼死网破对修仙界、对你们却都是全无益处,不若我们打个商量?”

  怜泷是早就在等这句话,她唇边浮上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却不应声。果然下一秒便听见槐叶一声冷喝:“付宗主不必多言,证据自会替你说话。”

  闻言,付文耀一时错愕,正在思考的景杉脸上也闪过一段空白,怜泷却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其实她倒想听听付文耀会拿出什么条件来交换,但即便一时得利,也不过是放虎归山留后患,怜泷可不想往后的一两百年里都因此事而食不下咽。

  更何况,连她都好奇起来了,究竟是多大的秘密,才牵扯出了这处闹戏。

  “劳烦天机大人看护这老先生。”怜泷理所当然地与景杉换了位置,还招呼贺鹤道,“好徒孙,你随我一起。”

  “徒儿略通医术,不如让我和天机大人一同瞧瞧?”

  “你的医术莫非还能赶得上大乘期的前辈?”怜泷似笑非笑,“让你过来你就过来。”

  贺鹤没趣地随她走到付文耀的另一边,两人脸色一片轻松,但包夹之意却格外明显。太虚宗的几位长老犹豫地想上前来,却被付文耀以眼神制止了。

  想来怜泷是也看出了那年轻弟子的不凡之处,吃定了付文耀会忌惮贺鹤的存在而不敢随意动手,而他想在两个与自己修为同等甚至更胜一筹的修士戒备的状况下偷袭或逃走也十分困难。

  男子锐利的目光停留在景杉正在查看的老人身上,早知当初在血洗秦家之时便该将他处理掉的,但他还留了一丝若龙骨刀不在秦邈那小子手里,杀了顾秦松便彻底断了线索的担忧,不想竟真成了一把指向自己的利刃。

  “怜泷看过千百场戏。这仙门如一潭死水般纹丝不动,人人都望着天,没空想七七八八的,真比起来还是凡间的戏有意思,一缕悲情胜过苦修百年。”怜泷忽然开口,“我可是挑得很。付宗主以为什么样的戏最好?”

  听出她话中嘲讽之意,付文耀脸色又青一点:“自然是谁都料想不到结局,连戏中之人都为之蒙蔽,误以为自己是其中看客的为妙。”

  “好徒孙,你以为如何?”

  贺鹤眨了眨眼:“徒儿认为付宗主说的恰如其分。”

  “好,那我就看看怎么个恰如其分法!”

  景杉仔细检查了一番老人身上的外伤,发觉都是些陈年旧伤,少说也有几百年了,狰狞的伤口已经化作他畸形躯体的一部分,变得更加可怖。

  老人似乎被囚禁了许久,身上的破烂衣裳也难以辨认其身份。她再一探老人的灵息,果然经脉也已经被毁,修士体内灵力不断循环,活个几百年倒是没什么奇怪的,但失了修为以后同样也会衰老。

  而这人……细看之下五官却不像是因年岁而苍老,而像是受尽折磨后脱相而成的变化。是了,细看之下还是有一些中年人的影子,只是神情萎靡因而分外可憎,苍白的皮肉都耷拉在了骨头上。

  只是这便更可怕了,失去一生修为之后没有老死便罢,这具身躯甚至没有衰老,这是服用了什么天材地宝……

  说起来,此人的五官倒是有些眼熟,但景杉一时想不起来了。

  “逆……逆徒……”

  老人遍布沟壑的脸庞上泪水蜿蜒而下,他的泣音气若游丝,但对听觉灵敏的修士来说却足够听清。景杉颇为震撼地看了一眼已然油尽灯枯的老人,直觉他只是勉强吊着一口气,没想到他不光思绪还清晰,甚至能开口说话。

  眼眶中皱缩的伤疤渗出泪水,老人还在哀唤:“付……文耀……”

  景杉从袖中取出玉瓶的动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正在为他巩固心脉的天机门两位长老也听见了这几声好像在恨意中浸泡过一般的呼唤,她们下意识地看了景杉一眼。

  天机面色沉静地摇了摇头,将瓶中的灵露缓缓倒了一滴到老人口中。

  “他刚才说什么?”随行的太虚宗长老脸色微妙地变化,他们交头接耳的动作被大乘期的前辈用目光制止。

  他心中亦是波涛汹涌,只期盼方才的呓语不过是将死之人前后无关的糊涂话,然而刚才付文耀表现出的紧张让他的期望都蒙上了一丝阴霾。

  若是刚才那招得手就好了……他暗暗咂了下舌,猛然发觉最应该紧张的付文耀却暗暗瞥了自己一眼。

  灵力传音是避不过怜泷的耳目的,但太虚宗自有不为人知的交流方式。

  景杉喂给这人的那滴灵露是她从多重天材地宝中提炼出来的,乃是昙品珍宝,有价无市,然而她此刻双手的微微颤抖却并非是因为怜惜宝贝。

  灵露能够生死人肉白骨,连灵力所致的伤痕都能轻易抹除,但用在此人身上效果却并不显著,景杉早有预料。若他真是自己猜想的那个人,那么就意味着他被关在这地牢中已经过了近三百年,那真是神仙才能救得回了。

  灵露中聚集的纯净天地灵气甚至还会反过来伤害伤者的身躯,但……

  男子如回光返照一般猛地吸入了一口气,喉咙发出嘶哑的声响,他呼唤的声音突然大了一些,也顺滑了许多,几人这才听出那夹杂着泣音的呓语实际上是咒骂:“逆徒,我要你不得好死……”

  “仔细一看,却还是熟人。”怜泷笑说,“顾前辈竟然起死回生,这倒是件趣事。”

  像是恢复了一些力气,男子声音逐渐咬牙切齿起来,他枯瘦的手挥舞着乱抓,被景杉给按住了:“前辈能听到我的声音吗?我乃天机之徒景杉。”

  听见不是太虚宗的人,男子愈发激动起来:“吾乃太虚宗主顾秦松,已遭孽徒暗算囚禁多年,还请仙门十三席为我做主!”

  空气中有一两声难以掩饰的吸气声,除此之外唯有沉默在众人之间盘旋。方才那两声惊恐的呼吸来自于被带着随行的几个太虚宗弟子,以免没人看着的时候他们突然“羞愧自尽”。

  说到丑闻,一宗之主的差错可能比数百个弟子的过错更扎眼,而就算是与太虚宗数百弟子修习邪功比起来,“宗主欺师灭祖”一事对太虚宗乃至整个修仙界的震荡都是难以想象的。

  此事实在非同小可。付文耀作为正道之首操控仙门十三席多年,近三百年来两族之间愈发尖锐的关系究其根本都是源自前代妖皇与太虚宗的纠葛,若此事做实了是构陷,于同道于妖族都无法交代。

  当初在集会上是付文耀言语上迫使其他宗门放弃了掺和此事,因此调查团中只有两宗一府的人,他原还松了口气,现在看来却是对面早就设下的陷阱。

  小事便罢,但那一众人精无一不深谙中庸之道,遇到此等大事必会选择先将其按下,之后再商议如何解决——那样付文耀还有谈判的余地。

  他一动,怜泷便状似亲昵地按住他的肩:“付宗主莫着急,先听听他怎么说。”

  “孽徒贪图宝物,伙同妖族女奴……下毒迷昏我后生生将我双目挖出,活活剥下两层皮肉,又断我灵根脊骨!”他说话断断续续,夹杂着疲累的喘息,但身体却因愤怒而颤抖,“枉我……咳咳……怜他天资不佳,不仅收他这个双灵根为徒,还多有提携——”

  话音中断,顾秦松剧烈地咳嗽起来,在场众人都能感觉到他胸中浊气闭塞,一段话含糊不清。他本就已经是强弩之末,又在火势包围下的内室困了许久,眼下还有些呼吸困难,看起来活不了多久了。

  “师尊……”顾秦松话音方停,付文耀忽然掩面,好像不忍见他如此痛苦一般,“都怪弟子无能,若是我与白师弟当初与师尊同行,他又怎会落到那妖女手中,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当年师尊携我与师弟至淮海城赴宴,回程途中,师尊却因那妖女的邀约而与我二人分开。他早年曾收留过因族内争端而流落神州的鲤族孤女,将其视若己出,然而那白眼狼却不识好歹!她察觉自己的身世后便执意要回到妖族,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顶替鲤赤成了妖皇,竟然还打上了龙解秘宝的主意……”

  许是入戏了,他越说越激愤,眼角竟也真有些湿润起来,咬牙启齿的语气比起刚才的假模假样倒是真情实感些。

  他这一番话还真将几人摄住了。槐叶好像还在状况外似的心不在焉,景杉的两个师妹——天机门三长老于祁与四长老廉琸显然没想到会遇到这种状况,面面相觑一番后又齐齐将目光投向师姐,天机本人则是一如既往的难以捉摸。

  倒是祝云祝雨镇定得出乎怜泷的意料,面容一致的少女并肩而立,对这一切冷眼旁观,面上没有一点惊讶,有所戒备似的避开了太虚宗的人,却又不离贺鹤太远。

  有趣的很。怜泷摸了摸下巴,她的目光如针刺一般,逼得发觉她视线的祝云只对视了一瞬便忍不住扭过头去。

  既然向时雁的三个徒弟都暗中参与了此事,那没道理她那个不见了踪影的小徒弟与此无关。怜泷不由地思索起向时雁也是幕后推手之一的可能性。

  可向时雁又与太虚宗的秘辛有何关联呢?

  “龙解秘宝……便是顾前辈所说的宝物?”没想到接下他话茬的竟然是贺鹤,少女微微皱眉,真似一个无辜的看客。

  付文耀一刻钟之间变了两次脸,无论他说些什么,在众人心中的可信度都大打折扣,只有贺鹤愿意搭理他。男子心头一颤,却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下去:“正是,宝物的情况我与白师弟也不清楚,只知道是以真龙残躯制成,故鲤族妖皇才会不顾一切想要抢夺。”

  “当年师尊失踪后,命牌碎裂,我们自然都以为他已殒命于妖女之手,直至我与师弟杀至大都,为师尊复仇时才找到已然不成人形的他。”付文耀声泪俱下,“师尊他早已将宝物之一秘传给其子,妖女以幻术诱逼、折磨他,利用我与师弟的幻影逼他说出最后一个秘宝的下落……”

  “我与师弟回山之后立刻安排顾师弟离开太虚宗隐世避祸,然而在七十余年前其传承却因秦家满门被杀而中断……师尊在折磨中变得痴傻,只会一味地咒骂我与师弟。我们知道他若清醒,必定比我等更不愿以如此模样示人,更不想为宗门惹来麻烦,丧事已办,我们便就此将师尊给藏了起来。”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与师弟知道师尊恐怕巴不得去死,但我二人如何下得去手解除他的痛苦。今日被诸位道友发现这个秘密实在是意外,邪修一事太虚宗会配合行事,还望诸位不要将此事说出去,与其让师尊以如此心神具毁的模样示人,我还是希望修仙界能记住他盛年时的英明。”

  过往对修仙界各门派颐指气使的太虚宗宗主如此可怜的模样还真是第一次见,付文耀哭得还真像那么回事,男子掩藏在哭声后的目光小心地打量着众人。

  怜泷等人对如此苦情戏多半是不感冒,但却一定会对那以真龙之躯制成的秘宝感兴趣,届时再将她们的目光转向妖族那边——

  “付宗主一片孝心,晚辈实在叹服。”身旁的少女突然开口,截下了正欲开口询问的景杉。

  精神高度紧绷的怜泷忽然察觉到了什么,她紧接着意识到那是某人提拉“木偶”丝线的动作,人体中亦有水流,只是要控制灵力流稳定的修士实在太难,她竟然一时也没有发觉。

  景杉看护着的不过是一团烂肉,顾秦松的肉身虽然还活着,实际上早就与死人无异,他四肢每一次动弹,喉咙每一次震颤发声都是由体内受控之水流动表现的。

  真是……精妙至极。怜泷修炼至化神中期,几乎自认为当世最强水相修士,却也做不到如此精密,不知是单纯的修为强大还是主水龙族的异能。

  顾秦松终于又缓过来一些力气,他听了付文耀的鬼扯,却不想刚才那样怒火中烧,反而又小声啜泣忏悔起来:“都是报应,都是报应啊!”

  “我贪图宝物谋害同门,用妖族巫蛊之术控制师尊,修习邪功夺她修为,才以如此天资跻身强者之列。我弑师夺位,没想到自己却也遭弟子如此对待,我……我……我愧对天地,更愧对同道!”空洞的眼窝好像在瞪视着什么,他嘶哑的声音渐趋微小。

  顾秦松咳嗽了两声,忽然呼吸紊乱,进气多过出气了。调查团和太虚宗人都一片安静,一时间只有男人痛苦的喘息声充斥在废墟中。

  连太虚宗的长老都忍不住颤抖起来,说起顾秦松乃至其师尊兼道侣孤竹君,那已经是近千年前的人物了,比老天机辈分还要高。

  虽然修仙界中至今还流传着对顾秦松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经历调侃,但太虚宗内部总体来说对此事还是认可的,顾秦松临危受命,替道侣稳固宗门之事也算一段佳话,反而对孤竹君抛下宗门责任挑刺的人不在少数。

  这是他们能听的内容吗?被强行带来此处的太虚宗弟子们战栗不已,今日就算不因邪修之事受仙门十三席惩治,日后也会因今日所听之事被清算。

  而他们战战兢兢盯着的宗主脸色正由一片空白转向铁青,顾秦松其人约莫是对自己的天资感到自卑,直到六百余岁才肯收徒,甚至付文耀的几位天才师兄弟还接连死于非命——现在一想大概是被师尊给吸干了——付文耀对当年的事自是一无所知。

  大乘长老倒是有些模糊的猜测,他并非那个年代的人,但丹阁失火时的龙影和难产而死的化神期宗主……总有人会想多,并将疑点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口口相传。

  顾秦松屠龙总不可能一个帮手都没有,他也不可能独占黑龙珍贵的遗体,顾秦松这个天资不佳,既无声名又无根基的枝下麻雀哪里来的拥趸?数百年来又有多少门中的青年才俊获赐真龙不腐的血肉?

  太虚宗人无一不沾染贺鹤的鲜血。

  付文耀脸上褪去血色的模样实在可笑,让旁观的怜泷忍不住想笑,奋力地压下翘起的嘴角。

  人在戏中却不自知,还真没说错。

  不得不说付文耀挣扎的谎言还是有几分逻辑,若今日在此的不是怜泷与景杉,而是更“精明”的他宗领头,恐怕已经找到好几个机会顺着他搭出的台阶下去了吧。

  他一番话固然将自己弑师夺位的罪遮掩得干干净净,还圆上了顾秦松出现在这里原因,他忌惮着幕后黑手先礼后兵,却没想到对面直接釜底抽薪。

  若是顾秦松本人的正当性都不存在了,付文耀的说辞再花哨也显得苍白无力,神州讲究上下一系,逆贼的弟子再有孝心也是逆贼。

  如能咬死此人并非顾秦松,那他的自白当然毫无意义,但付文耀刚刚亲口替师尊身份的真实性做了保证。

  “呵呵……”恍惚间看到自己这些年来辛苦积累的一切——名誉、地位、资源,在这一刻都好像被人抽去了地基一般崩塌,付文耀怒极反笑。

  他调动灵力的动作被严密监视他的怜泷察觉,然而男子虚拍地面,支起石柱瞬间将自己弹出怜泷等人的周边时,怜泷迅速调起意图束缚他的水流却在触到付文耀的瞬间不听使唤地溃散开来。

  灵力流瞬间的紊乱让她无力防护,被付文耀一掌推开数十米,另一边的贺鹤却轻飘飘地朝一侧点了一步,轻而易举地避开了这一击。

  景杉等人以为他又想对顾秦松出手毁灭证据,两位师妹一左一右地向前拱卫,天机本人毫无尊敬地将地上那坨死肉朝后一提,冰冷的目光刺向付文耀。

  然而付文耀却不想众人所想那般打算偷袭,他只有一瞬的时机决策——此刻立即逃离,景杉等人未必能追得上他,虽然同样顷刻之间一无所有,但躲藏至风头过去还可能保住性命。

  但多年经营在瞬间化作泡影,换做旁人也不会甘心,正如付文耀之前每一次心存侥幸不肯放手,被一步步推到如此境地,男人又一次做出了正中贺鹤下怀的选择。

  怜泷从废墟中跃起,几乎是瞬间便抽干了周遭一切水元为己所用,化出数十道水鞭朝漂浮在半空中的付文耀甩去。水鞭边缘如刀刃一般,扬起时触到周遭还立着的残垣,如切豆腐一般将数百年生的坚韧灵木削得粉碎,然而水鞭却又一次在触到付文耀之前溃散。

  她拧着眉朝贺鹤看去,少女仍然呆立在原地,仰头看向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光点,细碎的五色光芒一缕缕宛如丝带,彼此纠缠在一起又仿佛光桥,绚烂得令众人无不侧目愣神。

  “那是……什么?”景杉皱眉,凝聚灵力朝着光芒绕聚之处射出一道精纯灵力,但在如风暴般汇聚的灵力流中却也很快被绞至溃散。

  即便是矿脉生长之处也不可能出现如此醒目的天地灵气汇聚情况,围绕着付文耀的光芒炫目得犹如一轮太阳在她们眼前升起。

  看到眼前这怪异的景象,对此毫无准备的祝云也白了脸色,她下意识地抓紧了妹妹的手,目光陡然落在附近的太虚宗弟子身上。

  先前出来作证的那个女弟子怔怔地看着自己胸膛牵引出的光带,她缓缓抬头,脸上是惶恐和不知所错。其余被他们带来的太虚宗弟子中也有少数几个胸前飘出了细碎的五色光芒。

  看到那人求助的目光,祝云的嘴唇微微颤抖,下一瞬,那几个身体出现异状的弟子面上惊惧的表情便突然扭曲起来,一边尖叫着一边揪住胸前的衣襟,脱力地跪倒在地上,双目凸出,肉眼可见地脸色发青皮肤萎缩。

  “啊啊啊啊啊啊啊!”痛苦的哀嚎声从四面八方传来,霎时间将绚丽的光景衬得分外恐怖起来。

  祝雨想将跪倒在地的少女扶起来,反被痛苦挣扎着的女弟子死死地抓住了手,指甲陷进她的皮肉里,疼得祝雨忍不住发出嘶声。

  祝云见那断断续续的灵力穿过祝雨的身体,慌乱之中顾不上那女弟子的安危,用力地将她推了开来。她端着妹妹的手腕一瞧,果然被那人挠了好几道血痕,甚至在祝雨的腕上捏出了醒目的指痕。

  “别靠近他们!付文耀在吸取那些人的修为。”怜泷从后面扯了一下两姐妹,面色阴沉的女人看着从太虚宗各处汇聚而来的灵力流,“老东西定是有什么办法遏制了邪功的逆火。”

  如此歪门邪道之所以没在修仙界中广为流传,除了各大门派对邪修的共同围剿之外,修士之躯本就无法承受吸榨他人灵力短时间内提升的压力也是原因之一,在听说那名弟子爆体而亡时怜泷便有所猜测。

  若她没猜错,一无所知便被骗着修炼了此功的太虚宗弟子恐怕经脉都出现了问题,就算不去害人自身的问题也会很快显现。这些人灵窍外开,正方便了付文耀抽取他们积攒的修为。

  付文耀和他师尊多半是用了什么法宝巩固修为,他是想榨干了本门中的邪修弟子,再将调查团的人统统铲除掩盖证据!

  这些人不能死,否则就算怜泷等人幸存也没有证据,让付文耀逃过了此次,他接下来定会想方设法让她们闭嘴。怜泷咬牙切齿地抓住地上一个已经渐趋虚弱的太虚宗弟子,试图将他的灵窍关闭,但此人的丹田已经几乎完全枯萎,体内生机也在缓慢流逝。

  这才是贺鹤的真实目的?让付文耀杀掉这么多太虚宗弟子?可是到底为什么……

  怜泷虽然自认为是水相修士中的翘楚,然而面对洪荒遗存的异兽却是天然不占优势,除她之外修为最高的景杉的确不受贺鹤的影响,但想将乱流中的付文耀打出来却还是不够。

  有没有人能——

  空中无声地闪过一道白光,五色光芒被切断的瞬间仿佛天幕也一起暗了下来,灵力流中央的付文耀好像被人给挖了出来似的,狠狠地甩在了地上,狼狈地喷出一口鲜血。

  周遭惨叫的人慢慢停了下来,怜泷手上抓着的这一个看着半死不活,但总还算保住了性命,不过经脉和丹田俱损,恐怕今后再也不能修炼了,其余人多半也是这样。

  贺鹤定定地看着天边,看到付文耀灰头土脸地跌落,即便淡定如她也不由地挑起了眉毛,她没意识到自己惊讶之下又隐隐暗含兴奋。

  脚下微动,脖颈却骤然贴上冰凉的剑刃。

  寻常的金属不会让贺鹤感到如此寒冷,黑龙所能想到的只有自己亲手以向时雁断剑打造、用阴寒龙血淬炼的那柄灵剑,那把她在一年多前送还给向时雁的凶刃。

  她做了个口型,然而呼唤却唯有无声。

  “别动。”执剑人微微用力,陨铁剑在没有龙鳞保护的纤细脖颈上拉出一道血痕。

  听见那人颤抖的声音,贺鹤眼中闪动的光芒黯淡了一下,她安静地吐出喉中郁积的浊气。果然有些家犬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被旁人驯服的,被人丢了也还会眼巴巴地找回主人那里。

  她抬手攥住了架在脖子上的利刃,槐叶的迟疑与动摇顺着微微颤动的锋刃传来,贺鹤冷漠地说:“你如果真想帮上什么忙,就该直接一剑捅穿我的心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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