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稍后与你解释。”
正当付知疑惑之时，她耳边突然传来一句传音秘话，向时雁好像知她在困惑些什么，目不斜视地从她身旁经过，无人察觉到二人暗地里的交流。
付知轻轻点头，推了推还在唠叨的伏筱：“你师姐还在等着我们，先入座吧。”
付知对自己的认知还是十分清醒的，她不过是个门面，有她没她差别不大。付知失踪一个多时辰，慕华也不过是遣了同样是个闲人的伏筱出去找她，自己则早早地开始了与玉苍山掌门的对谈。
天机门来使，主要是为了面见黎桧。掌门没有大张旗鼓地将众长老招来，不过也并未限制他们，眼下堂中只有黎桧一人是几位长老尊重黎桧的表现，若有要事，自当等掌门召集后另行通知——经武长老在清元城意外身亡后，掌门一派的威势已达到极盛。
向时雁倒是不拘礼，信步踏入议事堂之中时，只看见黎桧坐在上首，而他右手边正在说话的慕华被几人的脚步声打断，偏头看向她们。
天机门一行人中虽然表面上是付知地位最为尊贵，辈分更是比起黎桧、向时雁等人都要高上不少，但真到了议事的时候，实际上的核心其实是付知能干的大师侄。
同样是主支的大师姐，慕华处理庶务的能力还是很值得槐叶学习的。槐叶本想进来听听天机门千里迢迢地派使者来此，烦人的师弟也自然地跟上，结果两人脚还未迈过门槛，就在门前的禁制碰扁了鼻子。
黎桧神色凝重，他本在专心致志地听着慕华的讲述，听见有人来访，抬眸看去时不免意外，向时雁很少闭死关，有则动辄十多年，会这么快出关着实让他吃了一惊，但显然还未能突破，黎桧又遗憾起来。
慕华起身对向时雁等三人一拜：“小师叔、向长老。”她起身欲让出左上首的位置，伏筱轻掐了一下盲眼女子的手肘，付知立刻满脸高深地抬手做一个下压的动作示意慕华坐着就好。
向时雁在黎桧右手边坐下，用眼神隐晦地询问师兄。黎桧轻挤了一下眉峰，朝天机门三人那边扫了一眼，意思是让她自己问。
还未等她发问，慕华便从容地开口寒暄：“久不曾问候，向长老近来可好？”
少女话中似乎另有所指，向时雁对上她的暗藏深意的眸子，沉思了片刻才颔首问道：“天机使者有何贵干？”
“今日前来不为其他，黎掌门和向长老可还记得西南边境的青斑林海。”
闻言二人都忍不住皱眉。所谓的边境指的是人族与妖族势力范围的接壤地带，妖族领范围极大，将人修称作神州的临海广袤地区包围，但绝大部分都有连修士都难以跨越的天堑相隔，这也是两族之间目前为止的主要冲突都集中在东北部的主要原因。
青斑林海便是这天堑的其中一个，一望无际的密林灵气充足，其中妖兽靠着这份恩泽修行顺畅，凶狠非常。生态特异，不知为何还生活着许多形态有异的妖兽品种，飞天羽兽更是多种多样，莫说御剑，就是最上品的飞舟在渡过此处时都不一定能保证毫发无伤。
修为若是在元婴以上，御剑从上空横穿还有可能，但若是想要走陆路穿过林海却是九死一生，别说林海中央比之林中妖兽要凶险上百倍的地陷峡谷，光是修为远超寻常的妖兽群就够人喝上一壶。
青斑林海究竟因何得名已经难以找寻记载，但怨魂峡因何而成却世人皆知。此处乃是洪荒时代的一处古战场，数百年间纷争不休，无数修士埋骨于此，直至一位大能执剑阵前悟道，一剑止戈，留下这个深深的峡谷后飞升成仙，峡谷中留下的仙气吸引了死于此处的修士怨气，将其尽数困死在峡谷中。
虽然绝大部分怨魂都被镇压在峡谷不可见的深处，但要跨越还是十分危险，除了为利益而铤而走险来此处遗迹搜集前人遗物的黑市供货人，少有人会踏足此处。
两族的中坚力量都是筑基、金丹、元婴三境修士，双方都无法大量将人力运过林海，意味着此处只能当做对峙区的前线，却难以起到太大的战略作用。
但青斑密林毕竟还是边境，谁都不肯轻易退让，让对方将此处纳入管辖，久而久之便成了三不管的无住地带。
虽然对修为低微者来说难以横渡，但偶尔也有高阶修士来往，更有人冒着生命危险前去挖掘、搜索洪荒时代的遗物，因而在附近的黑市中时常有人售卖比较珍贵的资源，打下口碑后，若是有人在其他地方得到高级丹药、功法之类的东西也会带到青斑密林附近出售，也因此积累了十分高端的客户群。
总的来说，这是个十分特别的地方，但……向时雁手指在扶手上断断续续地点着，原作中确实对此处着墨不多，在向时雁的印象中，只不过是简单提及了一下男主将要潜入妖族领时途经此处，又在黑市中买了什么东西而已。
清元城那件事同样也不在原作的范围，但那是向时雁亲自调整后得到的结果，青斑密林却与她毫无关联，剧情被修改不是小事，能够做到这样的除了她就只有……
“天机近来卜卦，卦象显示西南方有异动，紧接着便听闻密林边境来报，近日有妖兽异动，我门下三长老曾前往青斑密林中查看……”慕华下意识地舔了下干涩的唇，“密林中靠近妖族的那边有妖修活动的迹象。”
四年前清元城妖乱事件中，屠戮太虚宗来参加潜龙榜排议的青年才俊和镇派长老，还波及到玉苍山的妖族，正是妖族领中不满妖皇统治，鼓动对人族战争，如流寇一般被迫缩在边境的妖族叛党。
据说当初潜入清元城围杀白景焕的妖族便是从青斑密林上方飞跃，这才能在人修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潜入神州，在那之后天机门与其他宗门便加紧了青斑密林的监视。
事发之后，虽然妖皇迅速平灭此处盘踞的叛党，但想要一个不剩地铲除也十分困难，逃走藏匿在林海之中的叛党能不能追到是一说，派去的追兵还有可能折在林子里，再追下去不太划算，所以便任他们在林中自生自灭了。
黎桧轻飘飘地说：“想来不过是当初那伙被赶入林中的穷寇，无伤大雅。”
向时雁偏头看了眼装傻的师兄，大概知道他心中在想些什么。
流寇确实无足轻重，但靠近人族势力范围的这半边传来林中妖兽骚动的消息，这才是事关重大，无论此事与那伙人有没有关系，都不能算是个好消息。
虽然仅仅是外围妖兽异动，不能说明什么，但要是其中有什么猫腻，谁知道能造成多少损害，更何况天机门四处求援，多半是手中实际上有更多确凿的证据，藏着掖着罢了。
神州西南境是天机门的势力范围，其中也有数个宗门驻扎，但总体上都唯天机门马首是瞻，就算出了什么事，大概率也不会影响到玉苍山，十三席中受损的只有天机门一家，在明知道天机门有事隐瞒的情况下，玉苍山为什么要吃力不讨好地去帮这个忙呢？
再说四年前的事件同样让玉苍山损失了三个宗门中坚力量，他们也不是完全心无芥蒂。
向时雁不由叹了一口气。在紧紧围绕在秦邈身边，变作一个十分理想化的联合体之前，仙门十三席在与控制着整个妖族的玄酒的对抗中屡屡落于下风，究其原因，不过是都过于计较私利，未能远谋罢了。
旁的不说，若是固守西南的天机门出了什么事，那么就等于在由仙门十三席分绕着守护的神州边界撕开了一个口子，天堑固然难以通过，但能勉强行军的地方却也多着呢，无非是看有没有绕远路还折损战力的价值。
不过慕华不肯透露更多，向时雁也不知如何开口，她抬头看向对面，少女却微笑着对她眨了眨眼。
当初的托辞虽然是天机门也遭到入侵，所以才一时间难以援护，但实际上负责清元城事务的天机门人都知道，她们确实是在天机的命令下被从城中召回，并留守山门的。
天机门见死不救一事，确是事实。
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大多数人都是不会去问的，既然是天机大人示意，那必然是有原因的，至于这个原因是否有必要让她们知晓，这也要看天机大人的意思。
而慕华恰巧比别的天机门人所知要更多些。
师祖近年来身子愈发不好了，表面上看不出来，实际上早已是风烛残年，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仙去，从大约二十多年前开始，每晚都有徒子徒孙在她房门前守夜，天机大人还未指定继任者，自然万事都要小心些。
那夜，向时雁到访之时在天机门前值守的是慕华与三长老。
四年以来，天机门一力担下了疏于防护的骂名，潜龙榜排议也被迫中止，后年的大会甚至还不知能不能开得起来，更有太虚宗、玉苍山甚至淮海城白家三个中流砥柱的怨恨，天机门在短短的四年间损失几何，管理事务司的慕华比谁都清楚。
这个人情，总不能老欠着吧？
收到慕华“万事拜托”的眼神，向时雁就是再没办法也只得无奈地转向黎桧。
“师兄，我觉得此事非同小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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