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撒而下的寒冰没有砸着引玉, 引玉藏在莲升臂弯下,明明后背挨着的身好比玉叶金柯,却有着铜墙铁壁般的牢靠。
坚冰破碎,万千墨字尽显, 句句一样, 但字迹不一。
引玉仰头, 见碎冰断刃般砸下,忽觉匪夷所思, 不由得问:“这些字当真是天道写下的?”
莲升没有仰头,顶着劈头降落的寒意, 说了一句似乎无关紧要的话:“你从何来?”
既然早就坦白过, 引玉便不遮不掩, 说:“天道倾画卷成人间八景,造就慧水赤山, 画卷生灵, 即是我。”
“我不知道天道将你的命格写在此处有什么意义。”莲升吃痛,闷哼道:“但除了天道, 谁又取得到这满壁墨汁?”
她话音戛然顿住,迎着碎冰忽然仰头,有如福至心灵,忽然就想明白了。
放在撞见迷障幻象前,莲升可能还懵懵懂懂,不知天道用意。如今她盯住这满壁的字, 灵台豁然开朗,和天道无关, 是灵命用心险恶。
引玉也有所觉察, 抬手捂住灵台, 隔着躯壳抚上真身画卷。那种真身抽离的痛,骇浪般奔上心头,她一个激灵,说:“灵命也取得到,虽然是天道劈得我真身和魂魄相离,却是灵命置我真身入转经筒,又把我魂魄困进十二面骰,牠既然拿得到我的真身,取墨可谓轻而易举。”
“是牠。”莲升怒不可遏,她鲜少失控,如今一颗心踔跃不停,既躁疾,又不满。
她激愤的声音像是从牙关间挤出来的,说:“是了,如你所说,我动用仙辰匣造了灵命,灵命是集天地万灵而成。牠身为万灵,心有千万绪,书下的字迹也各不相同。”
“牠自仙辰匣而生,对仙辰匣了如指掌,从而得知我的命格。”引玉恍然大悟。
“后来仙辰匣出错,许是在灵命现世时便有了苗头。”莲升定住心神,淡声说:“但仙辰匣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有登上列缺公案,才能探查明白。”
“我冤枉了天道。”引玉不愧,还轻笑一声,说:“灵命布下的天罗地网,真算得上疏而不失,什么都被牠算进局中。”
她仍弓着身,双臂环上莲升的腰,问:“你造灵命,你说灵命算不算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何以见得胜过我?”莲升平静道,大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无畏心。
引玉侧脸贴上莲升腰腹,声音含糊不清,说:“你不过才想起些许旧事,就好似稳操胜券。”
“今日能想起旧事,明日定能想起更多。”莲升淡然。
“不过,牠占你便宜良久,要你敬祂畏祂,你气不气?”引玉闷笑,“会不会气我不提点你?”
莲升震掌,击飞劈头砸来的碎冰,说:“天理昭然,此事本就不应该说,有什么好气的。”
引玉往莲升心口一戳,“圣人也可以喜怒从心,在我面前,你可以不当圣人。”
“在你面前,我立不住禅心已久。”莲升说。
望仙山有千丈之高,坠落的寒冰自然也多到可以垒墙,若真要砌垒而起,也许能拼凑出城池一座,偏偏落地时,寒冰全化成了水。
莲升怀中除了引玉,还有那不化琉璃,不化琉璃足以照亮整个洞窟,照得水波熠熠生辉。她捧高不化琉璃,施出金光数寸,在额发全被汗液打湿之际,终于将地火的热意催了出来!
刹那间,或大或小的冰块速速消融,哪还尖利如刀。
落冰变作奔涌的河水,顺着洞窟流淌开来,就好像这隐秘地道成了地下河流,而立在洞窟中的两人,成了一叶扁舟,差点随波而去。
尽管莲升施了术,但水流无孔不入,还是打湿了引玉的鞋和裙摆。
原先躲在冰下的鬼祟无处藏身,只能到处飘动,却还是不敢近引玉和莲升的身。
冰一碎,被掩盖在底下的墨香全数涌出,当真和引玉画卷的香气一模一样。
引玉打趣:“原先墨香稀淡,如今就好像这地方多了一个我,我闻这墨香,好比在照镜子。”
好笑的是,在小荒渚时,她还把墨香当成要害她性命的物什。
明明来慧水赤山尚不足一月,在小荒渚度过的那二十来年,竟恍如隔世。
大块的冰仍在下坠,虽然在触及莲升后背的一瞬,寒冰变成瓢泼大雨,却还是砸得莲升脊背生疼。莲升皱眉,面色白了少许,被冻得发白,说:“怎不是照镜子,本就是从你身上剜出来的,你觉察到墨迹中的灵气了么,都是你的。”
灵气蓬勃,引玉仅是轻吸一口气,灵台如受涤荡,神清气爽。她呵笑说:“难怪真身就算融入灵台大半,我也未得当年一半的灵力。看这壁上的墨字,得是把我真身掏空,才写得满。”
她推开莲升的手,往顶巅打量,说:“灵命哪里是想镇住我那么简单,悬石珠在上,明明是要借走我的命格。祂用我真身落笔,假意是我亲手写下的,等于得我应允,好不被业障缠身。”
莲升的头发和脸全被打湿,冷声说:“我擦去这些字。”
引玉从对方怀中钻出,抬臂说:“我来。”
画卷凭空展开,卷面璨若月华。
满壁的墨迹果然是从画卷中剜出来的,否则引玉展画时,万千墨字怎会像虫蚁般赶赴画中。
纳了满壁的墨,画卷仍如白玉无瑕,倏然拢作一卷。
引玉重新将真身收回灵台,脸上好像傅有脂粉,多了血色和光泽。她长呼一口气,眉心下灵气充盈,她不知如何驾驭,几度失神。
莲升抬掌覆上引玉额头,硬生生将引玉攒动的灵气按到灵台中。她收手时一个翻掌,撑开纸伞遮到引玉头上,仰头说:“干净了。”
“我好像厉害了许多。”引玉眉下星眸精亮。
“出去我再讨教一二,看看有多厉害。”莲升揽上引玉的腰,作势要走。
引玉却甩出怀里那幅从闻安客栈带出来的画,说:“天净水。”
她只是往画上轻点,窄窄画纸便成泉眼,汩涌的天净水汇进长河,沿着地洞狂奔。
原先的冰水不足以震慑诸鬼,可在混入天净水后,一星半点便足以令众鬼嚎啕。
有了这天净水,何愁驱不散地下的浓重鬼气。鬼祟到处奔逃,几度差点冲开桃树!
厉坛龟裂,石板上遍布裂纹,可是因为无嫌和灵命的舍弃,这地方失去了术法庇佑,茫茫白雪积了老高,把裂痕全遮上了。
得知望仙山无恙后,谢聆和薛问雪又回到厉坛边上,此时因为大雪遍布,他们看不清骸骨台的状况,两人心急如焚。
厚雪下传出噼啪声,比爆竹还响。
谢聆大骇,盯着积雪说:“你听见了吗。”
破裂声持续不断,薛问雪侧着耳说:“裂开了。”
厉坛将碎!
谢聆目不转睛地看向桃树,许是因为石面不整,而桃树根茎又受着冲击,整株树歪歪斜斜,将倒不倒。
他红着眼奔上前,差点被突起的碎石绊倒。踏上骸骨台才发觉,坛下鬼气纷乱,大有躁狂掀天之势。
桃树摇曳着,粉衫丫头跪坐在树下,惶恐地瞪着眼,边上一只僵动也不动,似在守她。
“谢音”二字已抵至喉头,谢聆还是喊不出,他心知肚明,那不是谢音,不过是吃了谢音魂精的妖。
只是他想,谢音如果长到这个年纪,许也是……这副模样吧。
如若谢音生在富足太平之地,无忧无虑,家中人人宠她爱她,万事都由着她,那该多好。那样,谢音怎还会受饿挨冻,怎还会随着他四处乞食,又怎会被康家剁下一只手。
可是那样的谢音,还会想成为捍卫一方安宁的正道修士吗,还会想除魔卫道,除暴安良吗。
谢聆不知道,他多想下辈子他生在一个平常人家,不愁吃穿,谢音还是他的妹妹,他要把最好的都给她。
他欠谢音的,实在太多了。
谢聆泪洒厉坛,抬臂大喊着,随之挥剑而下。剑风掀起厚雪,底下破裂的石板全数露出。
汹涌的鬼气还在往外冲撞,大有不做不休之势,势必要把石板撞个粉碎。
裂缝间有鬼祟冒头,谢聆持剑劈砍,不让一只鬼逃出厉坛。他的手已经麻木,却还在不断挥舞。
以薛问雪的道,他万不会坐视不理,可他看愣了,这样的谢聆就像是疯了一样,像极无间修罗。
忽然间,在众鬼嚎啕声中,谢聆听见水花迸溅。
薛问雪扬声:“底下有水——”
谢聆一个趔趄,察觉石板微微下沉,随后他鞋边一湿,果然有水涌了出来!
众鬼被淹没在水中,仿佛溺水的活人,不住地摆动四肢,好乞讨一线生机。他们被洗涤一净,身上哪还余有一处灰色,就好像刚来到这世间,灵魂通体莹白。
“天净水。”谢聆热泪盈眶,大喊:“是天净水!”他差点站不稳身,却没有离开厉坛,反而朝桃树奔去,丢开剑便将桃树连根拔起。
此树由灵命栽种,又怎能轻易拔出,谢聆微一吃力,就被树根下刮出的气劲撞得周身发疼。他越挫越勇,就算身上血流不止,也不停下。
这叫薛问雪如何制止,只能在谢聆将桃树拔离厉坛时,飞身跃至剑上,前去拉他一把。
谢聆环抱桃树,面颊倏然一痒,抬眼知是桃妖弯腰枝叶碰他脸颊,就好像谢音临死前的触碰,他顿时泣不成声。
水淹出厉坛,好像河海倒灌。
谢聆和薛问雪下了剑,两人被大水淹过足踝,看着厉坛下跑出的鬼祟逐一消失。
谢聆弯腰掬起,难以置信道:“可是那么大一片湖,如何搬得过来?”
薛问雪沉默许久,心砰砰狂跳地说:“仙人自有妙计。”
谢聆将桃树置在身侧,桃树的根淹在水中,枝叶狂摆。
一只僵跌跌撞撞走来,身上烂皮烂肉被净水冲刷,皮屑纷纷脱落,露出底下的白骨。怪的是,其他的僵都化成水了,它……竟还能撑身行走。
粉衫的桃妖突然现出人身,踩踏着天净水跑了起来,分明在朝着那只僵跑去。
谢聆心都要跳出嗓子眼,想喊“谢音”,依旧喊不出!他身侧桃枝节节伸出,随桃妖意念一动,藤鞭般缠到那僵身上。
衣衫褴褛的僵整个腾起,随着桃枝缩回,坐到了桃树上。
桃妖转身见谢聆险些拔剑,小儿学舌般挤出两个字。
“哥哥。”
谢聆的剑本就因为道心大改而变钝变慢,在听见这一声“哥哥”后,剑不成剑,不过是破铜烂铁。
桃妖挤出勉勉强强的笑,许是刚学会,笑得有些许吃力。
谢聆的心溃不成军,当即跪在天净水中,捂着脸问:“为什么要向康家讨药,讨米面,你傻不傻,康家会给你吗?我死就死了,可你还有许多事想做啊。你知不知道我背你到卧看山,背上的你越来越轻,像一张纸,我……我愤怒,我痛不欲生。”
桃妖走到谢聆面前,一个字一个字说得何其认真:“我要当铲恶锄奸的大侠,要做除魔卫道的修士,我要天下太平,好人平安,也要哥哥平安。”
谢聆眼泪纵横地仰头,双目急得发红,露出逼迫般的神色,姿态却低微至极,说:“谁教你说这些,你见过谢音的魂,谢音还和你说什么了?”
桃妖往自己灵台处一指,迷茫道:“这里头,有一个声音。”
是谢音啊,谢音没有死,她的一部分在桃妖身上得以延续!
谢聆哭得浑身哆嗦,站起身把系在桃树上的长命锁解了下来,小心翼翼戴到桃妖的脖子上。
桃妖不曾佩戴过这样的东西,脖子被压得沉甸甸,极不舒服,她作势要取,却被谢聆按住了手。
谢聆哑声:“求你戴着,这是谢音的长命锁,求你。”
桃妖不再扯拽,只是好奇地捧起打量。
大雪还在下,淌出的水冰冷冻骨。
桃树被移开后,幻象破除,厉坛正中黑魆魆的破洞随之显露,百双灰白的手从中探出,很快又消失不见。
“不知两位仙姑如今在做什么。”薛问雪说。
厉坛下冰河奔涌,水中引玉和莲升如履平地,缓缓朝那尊巨大石像行进。
坛下的僵和鬼祟几乎都被涤荡干净,除了跪在石像前的那些魂魄。他们虽痛,但身上仍连着粗糙麻绳,被牢牢束缚在石像前,哪里也去不得。
一众鬼饮泣回头,魂体已被净水冲刷得明净澄莹,却还是不能往生,也无法被拔除,就好像衰颓残垣中的铁板一块。
跪坐的魂灵见是引玉和莲升,纷纷唉声叹气,说:“怎么是你们,还以为仙长来了,这水不顶用啊,鬼气是给咱们冲刷干净了,可腿还是打不直呢。”
“想走啊,问了二十来年的佛,也没能问出个结果,如今大水漫灌,石窟似乎要毁了,仙人日后是不是不来了?”
“难怪她走时神色古怪,所谓的还要十三载,是骗我们的吧?”
“那怎么办啊,我们是不会溺死,却是会消失的啊,我要是不能往生,可该如何报仇?”
引玉弯腰,拉住系在魂灵足踝上的粗绳,用力拉动。
那魂悲极生乐,笑说:“拉不动的,也斩不断!哎呀,此前错怪你们了,原来你们才是真的为了咱们好,可惜没有那只匣子,谁都渡不走咱们。”
莲升走上前,同握住那截粗绳,她掌心亮起金光,金光沿着麻绳延伸而出,直潜地底。
“这是什么!”群鬼大惊。
莲升猛一用力,硬生生将埋在地下的粗绳拉了出来。
石像略微颤动,这一动,引玉头痛欲裂。
引玉忙不迭捂住头,长吸了一口气说:“莲升,不可!”
莲升蓦地停住,冷冷说:“果然是连着石像的。”
“晃得疼。”引玉这回不是故作柔弱,是真的痛。
见状,莲升挥出三尺长刃,猛斩数下,硬生生斩断了那截粗绳。
粗绳中的气劲飞迸而出,震得莲升虎口发麻。
粗绳一断,魂灵在天净水中逐渐变淡,欣喜道:“我要走了,原来不管敲不敲钟,我都能走!”
众魂灵看向莲升,虽还得跪着面前的石像,头却是给莲升磕的,苦苦央浼:“仙姑也救救我吧!我被囚二十年,身上怨怒越来越重,定是因为这根粗绳。”
引玉屈膝,拉起一只鬼魂的袖口,查看起对方腕上的役钉,皱眉说:“役钉至多只能承灾承痛,怨怒怎么会越来越重?”
“不知道,我越来越恨,好像泥足深陷,越陷越深!”鬼魂说。
引玉朝对方足踝上的粗绳探去,细细摩挲后,才发现离奇之处。
粗绳上结了一层泥,泥被天净水打湿,用力多搓几下便会脱落。
“莲升,你看。”引玉错愕道。
莲升又拔出粗绳一根,没立刻挥剑斩断,而是施了金光一捋到底。她才发现,这根本不是多股捻在一块的粗绳,而是一根……极韧极刚的筋。
“这是什么?”引玉打量那莹白长筋。
鬼魂道:“我们怎能知道呢,她采生将我们烧死,又把我们的魂灵捆缚在此地,原先绳索的确是白的,只是时日一久,就沾了污浊。”
“筋,是灵命的。”莲升冷声说,“牠将众鬼魂束缚在此,灵是众鬼,肉是祂的筋,灵肉得以相连,鬼魂们才承到牠的悲怨,从而造就极怒、极悲和极恐三魂。”
“灵命怎可能有筋?”引玉循着莹白长筋,望至石像底端,“牠明明没有肉/身。”
莲升将束住众鬼足踝上的长筋一一抽出,再逐一斩断,目色凛凛道:“牠集万灵而成,承凡尘诸物意志,既可以是男身女身,亦可以是任何一人。其他神佛彻悟后,得以断去身心烦恼,诸结永尽,牠却是越修越近似万灵,会修出根身、心相,也会有烦恼欲念无数,是正,亦能是邪。”
“牠走到如今地步,是因为道心已崩?”引玉退开,省得妨碍了莲升。
莲升一剑下去,所有魂魄都得解脱,而她手上金光凝成的长剑,已被仙筋磨得残缺破烂。她仰头看向面前石像,说:“不,牠的道注定如此,我本以为集众生而成的佛陀,该是大公无私,又能以慈悲为本,原来从一开始,我就走错了一步棋。”
“那牠做这些,到底是为了谁?”引玉问。
“不知,道阻且长。”莲升收回金光,想一掌震碎面前的石像,但石像单单是被气劲震到,便会响起钟鸣,钟声一响,引玉就会痛得锥心刺骨。
引玉紧咬下唇,此番竟不出声制止,宁可自己痛上一些。
莲升收回掌劲,看着水波中模糊不清的灵命石像,竟有种自作孽的悲戚感,转身说:“难怪那两个小童说,石像动不得。”
“不急,定会有处置之法。”引玉的冷汗被水冲散,一张脸被泡得惨白。
莲升抬掌,五指从冷水中穿过,捂上引玉的半张脸。
虽然浸泡在水里,引玉却能呼吸自如,见状挑起嘴角,搭上莲升的肩说:“渡我一口气,好闷。”
明知引玉是故意撩拨,莲升也故意着道,噙住她唇舌,贪欲无厌地掳掠一番,才舍她一息。
引玉顿时忘了疼,踮脚用唇慢条斯理地磨蹭那赤红花钿。
“该炼醒火珠了,出去吧。”莲升揽上引玉腰身,挥臂摆腿地浮上水面。
离开厉坛,引玉湿涔涔地站在碎石上,将手里画卷一抖,变作泉眼的画瞬间干燥平整,好似从未沾过水痕。她望向厉坛外,看见谢聆等人静站不动,连桃妖也在。
桃妖偎在树边,身侧是一只面容焦黑的僵。变至如今这模样,僵只比枯骨多一层皱瘪的皮,压根看不出原先模样,但看身形,依稀是个女子。
僵坐在树上,泡过净水的两条腿已成白骨,身上的阴邪之气化去了许多。她腿上系着一枚铃铛,那铃铛看着有几分熟悉。
熟悉得令引玉心惊胆战,她忙不迭走上前去,思及扫地僧提过的黑猫,既不愿树上的僵是归月所化,又不想它不是归月。
如果不是,那归月身在何处?
见引玉匆忙走近,谢聆以为她要问桃树之事,赶忙回答:“我见骸骨台下川流不息,而众鬼祟又被渡走,便擅自移走了桃树。”
引玉只看着树上僵,既看不出归月的轮廓,也闻不到归月该有的气息。她扭头问桃妖:“她叫什么名字,是叫归月么?她以前是不是一只黑猫,乌云踏雪的黑猫。”
桃妖摇头,嗫嚅着说:“啾啾。”
引玉良久才回神,说:“她叫啾啾?”
桃妖颔首,目光闪躲着,不安地说:“猫儿,已许久不见。”
“那这僵……”引玉心口一滞。
“好像她。”桃妖眼眶一润,泪珠便滚了出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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