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禄命>第72章

  掌柜胆战心惊, 样子比前夜更干瘦。他一听到“女修”二字,眼珠子差点瞪出眼眶,急慌慌四下张望。

  店小二见识过那女修的厉害,并不会觉得掌柜这惊怕的模样过于夸张, 说:“那位女修也不说她来做什么, 到处翻找打砸, 掌柜你和她……莫非有什么旧仇?”

  掌柜回神,喉头呼出拉风箱一样的声音, 一把拉住店小二的胳膊,说:“我知道, 她来找人!”

  店小二吓了一跳, 干脆噤口不言, 生怕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对,找人, 都怪那钟雨田!”掌柜愤愤, 手捏得紧,哪是怕店小二跑, 分明是像抓稻草一样将他抓着。

  这语气挟恨,是怨钟雨田四处宣扬两位仙姑所在,害得设坛的人被引来。

  店小二观察入微,心想难不成掌柜另有图谋,这可更不好随便说话了,讷讷道:“那钟雨田的确不是东西, 仙姑救他,他一心只想捞好处!”

  “乱套了, 一团乱!”掌柜环视一圈, 眼里全是破椅子破桌, 什么东西都被毁得看不出原样,唯独……唯独墙上那幅画还是完好无损!

  “楼上,楼上她去过了么?”他猛地仰头,枯瘦脖子上一层皮松松垮垮。

  “我、我不知道,我不是跑了么,才刚回来,否则怎能在外边碰着您呢。”店小二说。

  就这么眨眼间,掌柜又瘪瘦了几分。

  店小二看得心惊,其实他身上生气也少,跟在掌柜身边,连生魂的残渣都吃不到,之所以能保持躯壳生机,是因他平日里除了做饭打扫,便没别的事要做。

  他这掌柜么,为康家做事,怕是要不断耗费鬼力和生气,这一趟出门,定被那女修压榨了一番!

  “她一定上去了。”掌柜扯着嘴角,像是在笑,但模样有些狰狞。

  店小二的胳膊还被抓着,擒着他的五根手指好像老树盘虬的茎。

  掌柜忽然盯向店小二,哑声问:“她找着人了吗?”

  店小二憋住气,被盯得发怵,他的道行可不及这夺舍柯广原的鬼,若是对方真要动手,他只能逃。

  他那眼珠子一转,已想好逃跑的方向,磕磕巴巴说:“我人都跑了,怎么知道她找没找着,您老要是想知道,何不亲自问她!”

  “不,可不能问她!”掌柜松开店小二,说:“我亲自找找。”

  他不走楼梯,一个腾身便跃了起来,年迈的身躯飞到楼上,像蟾蜍般双手双脚齐齐落地,砸出咚隆巨响。

  店小二吓得忙往窗外望,省得被人看见。

  看来掌柜是真急,急疯了!装都不装,直接露出了真面目。

  店小二走不是,不走也不是,眼看着掌柜身影渐远,一鼓作气爬到楼上,紧赶慢赶跟了过去。

  掌柜过处,门窗齐开,就连谢聆那门也被鬼气撞开。

  谢聆本还盘腿坐着,在觉察到鬼气的一瞬,立马握剑起身,眼里现出杀意。他是除魔卫道的修士,自然不能视而不见,说:“你果然是鬼祟夺舍了生人。”

  掌柜不惧,看谢聆安然无恙,问:“你也见到那女修了?”

  “并未。”谢聆抽剑出鞘,劈上前去,冷声问:“你如今鬼相全露,康家指使你来?”

  掌柜驭着柯广原年迈的身躯,灵巧避过剑锋,咬牙切齿说:“康家!康家!康家也配指使我?我不满康家久矣!”

  他抬掌抵住谢聆的剑,掌中有鬼气溢出,剑尖徐徐向前,刺不进他手掌,他扬声问:“定是她们二人保了你,我就知道!劝你收手,我有事要同两位仙姑商议,事关晦雪天!”

  谢聆不信,剑意凛凛。

  掌柜为抵御那剑气,耗费了不少鬼力,更是瘦得皮包骨,往后一个趔趄,好似树倒根摧,喊道:“那女修是二十三年前来设坛之人,当年四处搜寻,便也是为找二位仙姑!”

  谢聆陡然收剑,左手还紧握着一只长命锁,趁掌柜动作一滞,猛又把剑抵向掌柜脖颈,说:“我怎知你不是在伺机潜逃。”

  “那你便拿剑抵着我过去!”掌柜喊。

  谢聆还真用剑抵着掌柜的脖颈,将他送到引玉和莲升门前。

  掌柜连忙把快竭尽的鬼气全收了回去,脸上颓色尽显,抬手敲门说:“二位仙姑,有事商议!”

  店小二一路跟在后边,也不知掌柜到底想做什么,连那女修都奈何不了二位仙姑,掌柜总不该是来帮着灭口的,就算是为表诚心,也不必上跟着寻死啊。

  他思来想去不得结果,察觉谢聆在看他,连忙抬头挤出讨好的笑。

  引玉和莲升就在屋中,自然听得见门外的动静。

  耳报神躺在桌上,转着眼珠说:“又有人来找你俩了,总不该是邬嫌那欺师灭祖的派来打探消息的吧,可要谨慎些为好!那坏胚子,心眼多着去了,别以为她助你恢复,是她要改邪归正的意思!”

  引玉当然不会那么想,她抱着莲升给的手炉,坐在床边百无聊赖地打量手中画卷,正是盛了柯广原魂魄的那一幅。

  回来时,她将耳报神丢进这画中,等耳报神一出来,得知那里面才是未着色的天地,也确实连通着晦雪天各处。

  楼下那幅,分明不一样。

  “晾他也不敢如何,无嫌知道我就在画里,大可不必再让此鬼来寻。”引玉说。

  莲升一勾手,门便砰地打开,贴在门上的掌柜差点跌上一跤。

  掌柜见到这二人,当即一个叩头,惊得谢聆小退一步。

  谢聆已知晓这两人的能耐,心想她们不会轻易将此鬼放走才是,于是冲屋里一点头,收剑离开。

  掌柜跪在地上,当二位还不知道他是鬼,装回活人的样子拿腔拿调说:“幸好二位没有出事,那女修作恶多端,把我客栈弄得遍地狼藉,还差点将我店中伙计伤着,看来还得二位出手!”

  店小二掩面,当真是开了眼,他何时见过掌柜这低眉敛目的样子,就连在康家人面前时,掌柜都不曾露出这样的神色。

  “你这大礼,我受了怕是要折寿。”引玉怀抱手炉,好整以暇地望向门外邦邦磕头的人,只觉得掌柜那前后态度活像又换了个魂。

  “二位受得起!”掌柜说。

  引玉慢声:“掌柜言重了,还是我们害得客栈被糟践,我合该给您赔一句不是。”

  “不、不,二位在此处歇脚,是我的福气,我等二位贵人到来,已等了许久!”掌柜低着头,他目光闪躲,分明还是鬼鬼祟祟,包藏贼心,说:“晦雪天也该迎来它的贵人,好赶走此地横行霸道的恶人,把那些设坛的邪修通通灭去!”

  “你知道我要来?”引玉听得一哧,想打量掌柜神色,可惜掌柜头低得厉害,面容全被遮住了,“还是说,凡能除得康家,能与那女修一搏的,都是你要等的?”

  掌柜:“自然——”

  他话未说完,便被打断。

  “说真话。”莲升睨去,掌中莲花绽开,那金光足以让所有鬼祟嚎哭乱窜。

  掌柜余光瞥见金光,颤巍巍抬起了点儿头,双眼差点被灼瞎,忙不迭又把头低了回去。

  而店小二为避免被祸及,早背着身蹲到角落去了,什么金光也看不着。

  “此前你的鬼气便不见得有多收敛,如今也不必再装了。”莲升张口揭穿。

  掌柜浑身僵住,哪还敢扯东扯西,当即承认:“二位仙姑,小的此前多有冒犯,乃是饿得头脑发昏了!”

  莲升捻碎手里金莲,手指一勾,掌柜低到胸前的头冷不丁被掰起,一张脸使劲儿上扬。

  引玉走过去,把桌上那木人立了起来,省得这耳报神狂转眼珠子,一会儿还得问发生了什么。

  “坐起来好,看得清楚些!”木人立在桌上,口中吐出孩童般稚嫩的声音,说:“我倒要看看,这恶鬼口中能吐出什么好听话!此前坑蒙是你,夜里想要害人性命的是你,如今磕头道歉能挽回什么,要知道善恶终有报,谁也躲不过!”

  “你不怕死,还特意回来,是有事相求?”莲升收手,“我半句假话也听不得。”

  掌柜高高扬起的脸酸软下垂,却没敢继续往下低,那躲闪的目光一拐,怵怵地落在莲升身上。

  他哑声说:“我、我,我本是晦雪天里最有望修成鬼王的,因为和康家有约,此地所有的魂灵都先由我享用,我挑剩的,其他鬼祟才能分食。”

  “你不想囿于此境?”引玉眯起眼。

  掌柜瑟瑟发抖,枯瘦的喉头上下一滚,一鼓作气全部说出:“谢聆和康家有仇,他处处阻拦康家作恶,康家不恨他么,不想将他找出来碎尸万段么?自然是想的!但我替他瞒了行踪,我么,一来想偷吃些修仙者的魂,好增长修为,二来么,还想给那设坛的找个敌手!”

  他面色逐渐狰狞,想来是说到心里了,恶意满怀地道:“康家能走到今天,还不是因为那设坛的‘仙长’,要是将那设坛的和康家齐齐灭了,晦雪天可不就成了我的天!”

  “你可真敢想。”引玉轻呵一声,侧头望出窗外,盯着那灰蒙蒙的天,心里一阵酸,就算是她以前,她也没说过晦雪天是她的天。

  她思绪一顿,不知自己怎会如此笃定。

  灵台中,那些杂乱无章的记忆被真身灵光一拂而过,变得乖巧有序。

  引玉又想起许多。

  “我日日点头哈腰,可不就是因为那设坛的在么,所以压根不敢拿康家怎么样!要是能把设坛的,和康家的威风齐齐灭了,我何必还用像今日今时!”掌柜赤目圆瞪,已有魔怔迹象。

  店小二暗暗挪开,他跟了这掌柜多年,还是头一回知晓,掌柜心底埋着这等、这等鸿鹄大志。

  这志向,真是吓人!

  “你不将谢聆供出去,我早猜到,你是想瞒着康家偷吃他的魂。”引玉笑了,“修士的魂灵,是要比寻常人的更滋补。”

  掌柜瑟瑟发抖。

  “你去了康家望仙山下的宅子,在见到那设坛的人后,她才赶来此处搜寻。”引玉不紧不慢问,“她同你说什么了?”

  掌柜还占着这活躯,一举一动恰似活人,闻声倒吸了一口寒气,说:“还不是因为那钟雨田,那杀千刀的四处宣扬我这客栈住了仙姑,引得一群人过来打探!那数十张嘴逢人必说,哪是堵得住的,康家一知道,那设坛的仙长自然也知道了,便把我招过去问!”

  这和引玉料想的并无出入,无嫌许是因为康家大火才来的,但却是因为得知她们二人所在,才决计现身。

  “然后呢。”引玉眼波一转,说含情也算含情,只是眸光里的情思凉飕飕的。

  “她逼问我,我瞒无可瞒,便将二位近几日的事都、都说了出去。”掌柜立即开口,“我也是没法啊,但我确实心思不纯,我心想,我的机会这不就来了么!”

  窗还敞着,就算引玉揽着个手炉,也还是冻得直哆嗦。

  莲升一抬手,窗嘭地合上,随之也看不到那灰云密布的天了。

  “什么机会。”莲升看向脚边跪着的瘦瘪人影,说:“试探我们的机会?”

  掌柜不想承认,但又怕被那道金光照化,匆忙点头,说:“二位要是没有罹难,那、那我可不就找到能钳制康家和那女修的人了!”

  “一步险棋。”莲升冷淡点评,说:“你倒是不怕死在我们手上。”

  掌柜神色还惊恐着,却拼命提起嘴角,露出笑说:“我知道很多关于康家和那位女修的事,两位初到客栈时便问了我良多,我当时就觉得,我这步棋,是下定了!”

  引玉幽慢开口,戳破了掌柜的心思,“康家有人撑腰,你也想找个撑腰的,是觉得这棋要是下对了,我们能扶你当晦雪天的鬼王?”

  掌柜闷不做声,但贪婪熏得他双目赤红,他眈眈逐逐,好似饕餮!

  “可惜。”引玉拨弄手炉,漫不经心地说:“你能说的,我们怕是都知道。”

  掌柜瞳仁猛缩,焦头烂额,说:“我听康家的说,那女修叫无嫌,她身上曾有仙气,后来许是藏起来了,就看不见了!她一定是白玉京的神仙,康家少爷重病,康觉海求她帮忙,她让康家在晦雪天各处系上铃铎,这样一来,更容易找到替!”

  他说得口舌干燥,用力吞咽,又说:“挂了铃后,晦雪天到处都有人被铃声勾得魂魄出窍,康家找替的确更容易了,不过么……”

  “不过什么?”引玉问。

  掌柜说:“生魂到底还在,还能回得到原身,于是那叫无嫌的又给了康家腹铃,让出窍的人咽进肚子里,好让生魂归不得身!”

  他深吸一口气,“没了魂魄的躯壳,就算还活着,也是动也动不了的,偏偏隔日一到,他们便生龙活虎,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被鬼祟夺舍了!”

  说着,掌柜往自己腹部一指,说:“二位要是不信,可将我腹中宝铃取出来看!”

  宝铃的确是有,莲升早在店小二的躯壳中找到。

  掌柜生怕这两人不让他把话说完,口舌还干着,匆匆说:“无嫌此举哪是为了方便康家找替,根本就是想将晦雪天变成鬼窟,这事儿二位一定不知道吧!二位看,晦雪天好像活人遍地,其实这城中有近半的人都已被恶鬼夺舍,原来的生魂可都被嚼烂撕碎了!”

  店小二挺起胸腹,毛遂自荐道:“我这躯壳里也有宝铃,二位仙姑可以看看!”

  莲升起身走到掌柜面前,朝他眉心一指。

  掌柜顿时干呕不停,连隔夜饭都吐了出来。

  听见当啷声响,还真有一物什跟着秽物涌出喉咙。

  莲升不愿裙摆和鞋被秽物溅到,早退开一步。她不亲自触碰,而是勾了手指,令那沾满秽液的铃浮至半空。

  “就是此物!”掌柜又说:“康家常常假装好心,说各家若是有人得了失魂症,便把人抬去康家,那些病急乱投医的自然就把人带过去了。我常出门,可不就是在给康家当那塞宝铃入腹的恶人么!”

  “难怪你总是出门!”店小二恍然大悟。

  浮在半空的金铃湿哒哒的,一丝涎液垂了老长,还带着一股酸臭的气味。

  引玉为了看清,不得不捂着口鼻靠近,含糊说:“果然和檐下的那些铃铎不太一样,这只要小上许多,没有铛簧,也没有刻字。”

  莲升淡声:“有字。”

  引玉皱眉,这铃还不及她小拇指大,字能刻在哪里?

  只见莲升弹出一缕金光,朝悬起的宝铃撞去。

  半空中的铃被撞成齑粉,聚成数行字,字里行间是生辰八字,还有噤言令!

  盛着柯广原魂魄的画卷还在引玉怀中,引玉见状将画卷抛向莲升。

  莲升接住,轻易就把画卷里的那个魂拽了出来。

  柯广原跌在地上,长相和“掌柜”几乎一模一样,之所以是“几乎”,是因如今的假掌柜生气快要耗竭,比他还苍老几分。

  见到这魂,掌柜眼都瞪直了,哪料到这老家伙竟没被游魂撕碎。可他不敢多言,闭紧嘴也装作哑巴。

  灿金的字还悬在半空,莲升朝那行字指去,说:“这可是你的生辰?”

  柯广原看见自己的身躯就在边上,又急又怕。他尚不能说话,闻言猛猛摇头,耗上魂气写出一行将散不散的字。

  「是我的名,我的年月,却不是我的时辰!」

  “这是生魂归不得原身的原因。”引玉了然。

  莲升抬手一挥,半空中的金字化作烟雾散开,那噤声咒术也随之被破。

  “多谢仙姑!”柯广原久违地开口说话,脸上满是眼泪,磕下头又说:“仙姑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我柯广原后半生皆凭仙姑使唤!”

  “掌柜”听柯广原已经谢上了,当即好像风雨欲来的,连忙也跟着磕头,说:“仙姑,我可是把知道的全都说了,二位看,我、我能不能……”

  莲升把空白画卷拢起,轻手放到桌上,睨着“掌柜”说:“想当大鬼?”

  “掌柜”不吭上,头微微昂起,眼底全是贪婪渴求。

  “想让晦雪天变成你的天?”莲升语气平平。

  这假掌柜的眼更亮了,若非嘴闭得够紧,想必已是垂涎三尺。

  莲升挥手,一道金光将“掌柜”的鬼魂撞出活躯,她冷冷扫去一眼,说:“不给你当。”

  灰白鬼体被金光束缚,那一张脸果真和此前贴在窗纸上的一模一样。只见金光紧拢,他变作灰屑飞散,乍一看好像撒开的香灰。

  口口声声说要当鬼王的鬼魂,就这么消失了。

  引玉轻呵出一口气,看向莲升,说:“这么霸道?原形毕露了,莲升。”

  “莲升”二字被她咬得好像床笫温语,轻飘飘的,又含着情,暗味分明。

  莲升看了回去,说:“此时又喊‘莲升’了?”

  “不爱听?”引玉反问。

  她灵台里还时不时有记忆涌出,那些旧事,她得慢慢地捋顺。

  莲升看她神色懒散,双眼好像失神,一声轻叹,转头把柯广原的魂塞回他躯壳里去。

  柯广原是长寿的命,一回到躯壳,年迈的皮肉和身子骨被活人生气滋养,逐渐恢复原来的生机,脸上皱纹还在,轮廓却比先前要饱满许多。

  那店小二眼睁睁看着“掌柜”的魂被击碎,那鬼魂的余烬还飘到了脚边,他不敢动弹,生怕步入“掌柜”后尘,小心翼翼说:“那我、我……”

  “你立誓不害人。”莲升说。

  店小二赶紧抬掌起誓,干巴巴说:“我日后要是伤人害人,便遭天打雷劈,魂飞魄散!”

  莲升走向引玉,扭头看向身后,说:“在还未找到你活躯生魂前,暂留你。”

  店小二挤出笑,心底嘀咕,那生魂还是别回来了。

  刚回到原身,柯广原还不太适应,手脚各有各的想法,差点站不起身。过会儿他终于站了起来,躬着腰热泪盈眶,说:“二位仙姑有何吩咐,我柯广原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不必。”引玉仰头看莲升,懒声说:“你先去歇。”

  柯广原拱手,扶桌椅又扶墙,千辛万苦才迈到廊上。

  店小二眼珠狂转,匆匆往外跑,回来时带上了一把扫帚,把“掌柜”留下的灰烬扫了出去。

  屋里没有别人了,引玉手臂往桌上一支,撑着下颌说:“没想到,无嫌真要把晦雪天变作鬼窟。”

  莲升垂在身侧的手指一动,把房门关上了。

  引玉抓起莲升的手,就是这只手,一挥一弹间,将厉鬼变作飞灰。她眼皮一掀,眼底满是兴味,说:“你杀他杀得干脆利落,是为我出头?”

  莲升“嗯”了一声,眼底本来无甚波澜,可被引玉那么盯着,才一瞬便丢盔卸甲,微微别开目光。

  引玉坐着倾身,侧颊贴上莲升的手背,眼神是撺掇,开口也是在撺掇,说:“莲升,我想喝酒,你陪我喝。”

  作者有话说:

  等号噘嘴等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