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吃瓜， 谁能不爱？
顾洲白低头喝了口茶，实则在心中呼叫系统：“统儿统儿！”
吃瓜的意思，还是他从系统那里得知的，顾洲白向系统发出吃瓜邀请。
安庆王正面看见了他的面容， 张宏清可以十分肯定。他垂下眼眸， 定定的看着手中的茶盏， 心中开始思索。
前生， 安庆王妃看他十分不顺眼，所以他在认回王府之后过得十分不好。这之前，王妃曾阻拦过安庆王想要让他认祖归宗的提议，这点他也是知道的。
不论是之前还是现在， 他都对安庆王妃这个蛇蝎妇人十分厌恶。
这其中，会不会也有她的手笔？
安庆王瞧见带着几分熟悉的年轻面孔， 一时间有些恍惚。原本打算过来问候两局就离开的， 现在却突然变了主意。
摸了摸稀疏的须子，心中定了定神，打定了主意， 对楚熙道：“今日，父亲也来了兴致， 便想着看看你们这群小伙子能做出什么样的诗赋，光是吟诗作赋有什么意思，父亲做主拿个彩头出来，瞧瞧谁能得了这个头名， 如何？”
楚熙惊讶过后， 便十分愉快的答应下来了。他身体不好胎中亏损， 王府上下众人都依着他， 父亲安庆王也对他青睐有加， 因此，他并未发觉什么不同：“多谢父亲！”
安庆王笑得眯了眼睛，唤来一贴身侍卫：“去，将我书房那支金峰玉毫毛笔、寒梅砚给拿过来罢。”
楚熙笑道：“父亲怎么舍得将心头宝拿出来做彩头了？”
安庆王便道：“自然是我儿必定得头名彩头，这笔砚放在我那边没什么用处，不如拿出来做个彩头，让这赏花宴上的人都兴尽而归。”
在场文人都听见了这话，也不扭捏，均大方应下，其中一人站出来：“安庆王好意，我们岂有不从之礼？既如此，在下就先谢过王爷了！”
众人恍然大悟般纷纷附和：“多谢王爷好意。”
顾洲白定睛一看，这不就是一直坐在角落没怎么吭声的张宏清么！这时候抢在人前头说出这么一段话，顾洲白不用想都知道他打的什么鬼主意。
赏花宴现场多了个格格不入的安庆王，但众学子并没有任何不适应，不仅是为了彩头，也更是为了能在人前展露出自己的读书天分。立刻就有了几个附庸风雅的人对着一盆半开不谢的秋菊吟起了诗赋。
在众人都对着那位吟诗的秀才夸赞恭维之时，顾洲白看着那盆花看了又看，硬是没看出来有什么傲霜独立不与俗流的。反而叫他想起了福满楼新出的菊花酥，一口下去，既有种花的清香，也有面点食物的香气，好吃！
谈罢秋菊，那群学子又咏叹起了桂花，说它飘香十里，说它浓淡皆宜。罢了，竟然还有人作诗咏叹一旁还没开的梅花。
人与人之间的悲欢并不相通，顾洲白只觉得菊花桂花梅花都挺好吃的。
顾洲白自觉与面前这些循规蹈矩，像老古板也像狗腿子的学子不是一路人。
若是全都像老古板，一动一行全是照着君子那般来也是可以的。不过像那种自诩附庸风雅但其实却暗地里讨好某某的这种人还是算了。
前者，他们之间说不上什么话，后者，则是顾洲白不稀罕和这样的人为伍，他可用不着人吹捧自己。
安庆王被学子们明里暗里的夸赞夸的高兴了，便乐呵呵道：“诸位都是有才能的，想必定能金榜题名，为我大庆效力了。”
他说什么，其他人肯定是一片附和声。
顾洲白觉得没什么意思，就听见系统终于上线，系统：“007来了，宿主，有什么事情吗？”
“统儿来吃瓜！”顾洲白表面一派云淡风轻，心里却兴致勃勃的向系统介绍：“那个胖老头就是安庆王，你能帮我查查，张宏清是什么时候被认回去的吗，我的炮灰身份能够改变，那是不是这些进程都有变数？要是安庆王改变主意，不认张宏清回去，会影响到你吗？”
“宿主，007查到，前生张宏清是在五个月后，现在的安庆王世子楚熙早逝之后，以安庆王原配发妻遗落在外的嫡子身份认回王府，而后一年后在他考上进士后请封世子。”
“所有事情都有变数，并非一成不变。一瞬间意识的改变可能会影响到很多人的结局。007的存在超出这个范围，所以无论世界轨迹发生什么样的改变，007是不会受到影响的。”
一只蝴蝶轻轻扇动翅膀，可能会导致世界另一头发生龙卷风等灾难，这就是蝴蝶效应了。
“原来是这样啊！”顾洲白恍然大悟。他就说嘛，张宏清怎么可能完全按照原定轨迹那样一丝不差。
况且，现在早就和系统若形容的进程完全不一样了。张宏清的名声没有以前那么完美，且还有把柄在他手上，做事这么不顾头尾还能把上辈子的他踩脚底下，可见他上辈子到底是有多不设防。
看吧，张宏清早就着急认亲回王府做他的嫡公子，早就内心浮躁，没有了耐心。这回张宏清得了这个难得的机会，保不准……就会会急功近利做出些什么，以此吸引安庆王的注意。
这种情况并不是没有可能。
果然，在顾洲白喝到第三杯茶时，张宏清坐不住了，开始和其他人一样开始吟诗作赋。
安庆王是个老狐狸了，怎么可能看不出张宏清什么意图。来这里的学子，除却一些具有真才实学的好书之人以外，有的是攀龙附凤之徒。
旁人如何夸赞他，他就受着。反正他自己也少不了什么东西，至于那些人的目的能不能够达到，他也管不着。
此人……与他青梅竹马的原配妻子甚是相似。先前偶然见过一回，出于对那张脸的好奇与震惊，他派人去查了。
查到的结果令人心情复杂。早些年，安庆王还是世子的时候，与家中其他兄弟并不和睦，为了一个世子之位可谓争破了头。
原配妻子外出礼佛，路上遭遇不测后早产剩下了一个孩子。而这个孩子也在慌乱中消失不见，从此，原配妻子日日落泪，不过一月左右的光景便熬坏了身子，最终一命呜呼。
安庆王并非没有找过，毕竟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多少还是有些心疼的。
遇上这个年轻人的时候，那肖似原配妻子的面容让他当场就有些恍惚起来，随即便派人去查。
只不过在安庆王正想向王妃提出认回这个失散多年的儿子时，一件事情让他打住了这个念头。
宗室之子，最注重名声。若是给宗室面上不好看，他就算是个王爷也无法保住某个人。
因此，只能背后帮他一回，并不能让张宏清回到安庆王府。那事情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买通混混打了个人罢了，不过……谁让他招惹的不是普通人呢。
安庆王有些头痛，揉了揉太阳穴。被打那人若是个普通平民，这事儿也就这么翻篇了。
心绪千回百转，安庆王看着那张面容，还是有些动容：“张生果真好文气。”
虽然不能将他迎回府中，但往后若可以，他也不介意出手帮他一把。
这时候的张宏清并不知道，他苦心筹谋许久的东西就这么与他擦肩而过。
有系统的实时播报，这些宗室秘辛也就毫无遮拦的让顾洲白看了个明白。
顾洲白和系统啧啧称赞：“错过之后，不知道张宏清得有多难受，这机会纯粹是他自己推开的，这回怪不到别人身上了吧。”
系统：“……”
顾洲白顿了顿，脸上满满是不可思议：“统儿，应该不会吧……？”
谁知道呢。
系统下线了。
赏花宴时已过半，这热闹也就考的差不多了。
安庆王所出的彩头最终都被世子楚熙赢了回去。在场众人都笑着恭喜，这位麒麟子确实学富五车，他们都甘拜下风，自愧不如，赢不了彩头也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顾洲白再次欣赏一番张宏清绞尽脑汁却又不能如愿的模样，起身告辞。张宏清又把这事不成怨在谁头上他管不着，但是只要张宏清安分一点，就能安分到会试之前。
看完热闹了，他还要去考状元的！
顾洲白起身就走。
回了书院，顾洲白向曲文之说起今日的事端，张宏清那张脸赤橙黄绿青蓝紫都打在上边，可谓精彩极了！
曲文之狞笑：“他也有今天！”
顾洲白：“既然出了口气，那就……”
话还没说完，曲文之就拉下了脸，半死不活的掏出书卷：“那就读书，对吧。”
经过多日鞭策与荼毒，曲文之终于学会了抢答。
顾洲白表示十分满意，并且叫上奚嘉雨一起。
童生试过去后，次年三四月，就该考秀才了。这场考试他势在必得，非得考出一个比张宏清更好的成绩出来！
张宏清十二岁中秀才，他顾洲白十六岁也能中秀才，他还要中案首！
有系统整理的大庆几十年的所有科考题目类型，还有大量考前突击训练卷和许多练习，他又得了陈先生首肯，怎么没有足够的信心？
唯一的老实人奚嘉雨十分羡慕这样的自信与豁达，嘴笨又说不出来什么好话，就结结巴巴的应和道：“对，努力！”
从这之后，三人生活重新归于平静，整日就是读书读书再读书。
如果说之前还算有空闲时间出门玩乐，逢年过节也能歇息几日。现在便是全年无休，埋头苦读了。
而张宏清经过那次赏花宴事件之后，被先生耳提面命的教育之后，也逐渐收了心，开始专心准备接下来即将到来的会试，也算让人清净了段时间。
顾洲白整日沉迷与知识的海洋之中，根本就把无关紧要的人忘在了脑后。要读书，要给父亲和兄长更多的保障，其次才是张宏清。
时间过得快，临近春节之时，顾洲白碰上了个大事。
陈先生说，要收他做弟子。
消息传回来的时候，整个武安侯府全都震惊了。
顾洲白的娘，李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娘刚刚好像没有听清？”
顾洲白道：“娘，先生说要收我做弟子啊，我如此绝世之才，先生定是看中我的才华我的潜力！”
李氏：“……”
儿子还是那个儿子，她就是觉得……怎么读了半年书，脸皮都变得比以前更厚了？
武安侯也是十分震惊，进了口的茶水都能被震惊到咳出来：“咳咳咳！洲白，你刚刚说什么？陈先生要收你做弟子？？”
“先生什么眼光……”顾凌安口比心快，他还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就被顾元卓一把捂住了嘴，笑嘻嘻的看向顾洲白：“他什么也没说！”
顾洲白委屈，所以顾洲白要说：“爹，娘，兄长，你们听好了，先生！陈先生！要收我做弟子！弟子！”
一家人陷入片刻的沉默。
武安侯率先开口：“先生什么时候说的这事儿，你可答应下来了？”
李氏也恍然反应过来，连忙附和：“对对，先生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陈先生共收了五个弟子，个个都是才华横溢的人，考上一甲进士者有四个，唯一剩下的一个还是二甲第一，如今都在朝为官，三个京官，两个外放。
陈先生德高望重，在盛京城名声斐然。不是他们对顾洲白有偏见，实在是！这小子从小时候就没安生过，成天除了吃喝玩乐，提笼架鸟之外，就没想过找个什么正经事情做。
进了书院两年多，才知道要用功读书，虽说现在有个童生名头吧，但在陈先生面前也不够用的，所以说，陈先生究竟为什么突然要收他做弟子？
四双眼睛看向顾洲白。
顾洲白大大咧咧，丝毫不觉得自己不配做先生弟子，他理直气壮：“今日先生就是那么说的！我又不知晓先生心中想的什么，况且先生决定好的事情，自然有他的道理。我当然也愿意当先生的弟子，当时就答应了，不过先生说让我回府问问爹娘……爹，娘，你们怎么想？”
还能怎么想，当然是同意了！
这种好事，八百年才落在他们头上一回，不答应简直是脑袋被驴踢了！
李氏：“答应答应，当然要答应了！”
武安侯：“自然是应下。”
武安侯也有了五十多岁，已经初显老态，但仍旧能从他挺直的背脊看出年轻时的风姿，他露出个笑来：“如此，我儿真是给爹长脸了，我们一家子武将里头，原来真能出个文人！”
顾洲白听着肯定的答案，高兴了：“爹娘都同意了，那我这就回去告知先生！”
张宏清若是直到他拜入先生门下，指不定要气的砸东西。
顾洲白乐滋滋的，先生虽然脾气暴躁了点，但是对他大部分时候还算温和，只要按时完成课业，偶尔将自己所学所得与先生交代，再足够努力……先生就会一直维持温和的模样。
刚想站起来，就被武安侯按了下去：“陈先生要收你为弟子，我们候府也应该有所表示，待你回去后，向陈先生告知，改日我与你娘一同去先生居所拜访……”
李氏也十分赞同：“是了，陈先生是文人，文人都在乎这个，我们亲自上门拜访，也能让陈先生知道候府重视这件事儿。”
要是候府没个反应，于情于理都不太合适。即便是平民之家，拜师也是要无比庄重的上门拜访的。
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如师，亦如父。拜的师父，就是他往后生命中的另一个父亲，要将师父当做父亲一样恭敬孝顺。
而拜师礼也是十分讲究。
六礼束脩，九叩祖师，三拜师父师娘……总之，十分繁琐。
正好即将过年节，这除了六礼束脩之外，武安侯府还准备给陈先生送些年货彰显心意。
拜师礼的日子早已经定好，出了正月之后，新年的二月廿一正是个诸事皆宜的好日子，便定在了这时候。
作为同窗好友，曲文之和奚嘉雨自然得知了这个消息。
曲文之：“行啊，先生那么挑剔的人竟然能挑中你当弟子，看来你考状元也不是那么虚无缥缈了，说不准有机会！”
奚嘉雨则是有些羡慕，羡慕中还夹杂着一些复杂的情绪：“顾兄如此聪慧，先生能够看中也是理所当然。”
并非嫉妒，而是羡慕这样从容自信的人，羡慕顾洲白天资好，书看两遍就能融会贯通，不像他，要死读许久，才能勉强摸到点窍门。说自己努力想要又得不到的东西，别人能够轻松得到，说不羡慕是假的，人总是这样的。
奚嘉雨深深看他一眼，下定决心：“顾兄，我也一定要考一二甲进士！”
想要得到的，就自己去争取，怨天尤人最没有用，这是他从决意读书科举之时就知道的道理。
曲文之：？
你们又悟到什么了？！
顾洲白跳起来搂住奚嘉雨肩膀，拍了两下：“嘉雨定能高中！”顺便畅想起高中后的美好生活：“届时，我们三人均为进士，不论做什么都有照应，到时我请你们去踏青！去听曲儿斗蛐蛐！！”
奚嘉雨笑笑，有些无奈的说：“好。”
二月廿一时，春节的喜气还没有散去，街上各处都还有摆摊的小贩和游走的百姓。
武安侯夫妇俩与顾洲白一同乘着马车，带着精心准备好的拜师礼和节礼，缓缓停在了陈府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