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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地方已经是下午了。
韩柳夏蹦蹦跳跳到处捡树叶玩,韩智宇则有条不紊地搬出后备箱的东西。
他们不是第一次来这里,颇有种轻车熟路的感觉。
临时预定的位置不算太好,得走个三五分钟才能看到海。
好处是比较僻静。
姜书俊问他有什么可帮忙的,韩智宇竟是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从哪儿说起。便随手指了指帐篷,让他先把帐篷搭了。
帐篷椅子和餐具,他都给带了一套备用的。
等于姜老师就是过来吃白饭的,自然不能闲着。
结果等韩智宇烧烤炉都架好了,那边姜书俊还在仔细研读包装袋上的说明书呢。
几样东西规规矩矩摊在一旁,按着组装顺序排好队,有模有样的。
韩智宇走过去,“姜老师,陪柳夏玩去吧,我一个人就行。”
这不是挑战人民教师的学习能力吗?
姜书俊瞬间被挑起了胜负欲,一把推开人,“你别动,我来。”
说罢放下袋子,拿起队伍第一名,仔细分辨正反,然后铺在了地上
模样端庄且认真。
韩智宇摸了摸鼻子,看了几分钟,便也随他去了。
韩柳夏还是那副闹腾样子,来了野外更是撒欢儿起来。
“爸爸,快来,这里有松鼠在打架!”
她一惊一乍的,等韩智宇过去时松鼠已经被吓跑了。
“爸爸,糖,想吃菠萝味儿的!”
韩智宇拿出她口中可乐味的,塞进自己嘴里,剥了颗新的给她。
“爸爸,我想玩吊床!”
韩智宇停下组装椅子的活儿,从车里拿出吊床,给她搭好。
“爸爸!”
韩智宇走过去,问她,“还要什么?晒不晒,我给你搭天幕?”
韩柳夏坐在吊床里摇摇晃晃,指着姜书俊的方向,说,“你去帮帮姜老师,他看起来啥也不会。”
说人坏话还挺大声……
啥也不会的姜书俊一字不差地全听耳朵里了,但也没法反驳。
他琢磨了半天,觉得归根结底还是说明书画的不好。
这俩杆儿一头长一头短,方向总是摆不对,帐篷还是里外两层的,很是难搞。
“姜老师,我来吧。”
韩智宇接过他手里的东西,也没让他帮忙,没几分钟,一个帐篷就挺立起来。
拆了另外一个小号的,也两三分钟便搭好了。
姜书俊回头一看,该摆的东西都已经摆好了,烧烤炉也开始滋溜溜冒烟了
挠了挠头发,挫败地叹了口气。
走了两步,看见韩智宇嘴里的糖,福至心灵,突然凑前去伸出手,附送了一个灿烂的微笑,“智宇呐,我也想吃糖。”
面前的人显然没料到这一遭,反应都慢了两拍。
从裤兜里抓出一把棒棒糖,下意识问了句,“要什么口味的?”
姜书俊嗤笑一声,说,“草莓的。”
刚好他抓出来的那把没草莓味的,倒手塞进左边口袋,又把剩下的掏出来。
韩智宇一直是这么给韩柳夏捡味道的,所以找到的时候也顺手撕了包装才递过去,手的位置很低。
抬起头了发现不对劲,后知后觉地道歉,“啊,对不起,习惯了……”
“没事。”
姜书俊弯下腰,就着他的手把棒棒糖叼在嘴里,若无其事地转身走了。
韩智宇动作麻利,趁天还亮着,就把晚饭张罗吃了。
都是超市里买来的半成品,放在炉子上烤一烤就行。
他其实不算会做饭,手艺仅限于韩柳夏喜欢吃的那几道菜,做了数十遍熟能生巧了而已。
在野外不比城市,脏了衣服不好收拾。
韩智宇便紧紧盯着柳夏,食物稍微蹭到哪儿去,都眼疾手快地帮她擦干净。
女孩吃一阵玩一阵,正餐和零食交替着来,他也没训,只是在旁边静静等着。
好在她闹归闹,吃饱之前总会在餐桌前呆着。
姜书俊也吃的慢。手边是平板电脑,边吃边看文献。
食物偶尔戳在脸上,也是在所难免的。
吃完饭刚好天黑,餐具都是一次性的,不需要洗碗。
韩智宇收拾好东西,搬来火炉和煤气,生了道假篝火,实质就是个大号的煤气灶,上面堆了些石头。
夏天气温高,森林大火频发,禁止烧木柴。
好在假也有假的好处,没有烟灰,也不必照顾。
姜书俊和韩柳夏打打闹闹,拍了好多张合照。
点开P图软件,乱七八糟地放了些装饰上去,看起来居然像模像样,刚要拿着给韩智宇显摆显摆,一回头发现人已经睡过去了。
椅子是休闲类型的,距离地面很近,椅背后倾,刚好能把人团在里面。
韩智宇就这么歪头睡着,两条长腿蜷在胸前,小动物似的。
明明上一分钟还在搭话,给韩柳夏递了条毯子,嘱咐她夜晚风凉。
“哎……”
韩柳夏小大人般叹气,走过去,把还没捂热乎的毯子又还了回去,给人盖上。
“看来是累坏了。”
姜书俊压低了声音,把女孩牵到自己怀里坐下,分了一半外套给她。
“不是累。”
韩柳夏撅嘴,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滑来滑去,也没点开任何APP,说话声音不小,索性没吵醒睡着的人,“他就是这样,说着说着就会突然睡着。”
姜书俊没太明白,刚想问是什么意思,女孩突然开口,猝不及防,“姜老师,你喜欢智宇吗?”
他知道韩柳夏眼力见好,不然也不会自作主张地拉他来露营。
但实在没想到人能这么清清楚楚地问出口,诧异一瞬,才磕磕绊绊回答,“啊……是,是啊……”
说完又觉得不能这么言简意赅,连忙扯了点别的闲话,“你这毛孩子,该吃吃该玩玩就行了,用不着你操心……”
“姜老师,我挺喜欢你的。”
韩柳夏低着头,嘟嘟囔囔地打断他,和白天咋咋呼呼的形象不同,安静下来,也软乎下来了,“你长得好看,学习也好,说话又温柔。”
这位姑娘向来有事说事,不拐弯抹角,夸了外人一顿,又开始损自己亲爹
“不像韩智宇,话也说不好,每天冷个脸,天天打架斗……斗什么来着,反正就是不干正经事。”
姜书俊笑了,认真听她数落完,然后问道,“但是呢?”
“但是吧,他是个好人。”
韩柳夏认认真真地,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成分,“也容易心软,也会疼。”
“嗯”,姜书俊点头表示同意。
“哎,我也不知道我想说啥……”
语文考试次次不及格的弊端就在这里显露出来了,韩柳夏抓耳挠腮,搜罗了半天脑子里不多的词汇,最后蹦出一句,“你要不别喜欢他了。”
都是些什么事儿。
姜书俊失笑,这父女俩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反问道,“咋,你觉得姜老师没可能?”
“不是,我就是觉得你有可能才这么说的。”
说完这句话,韩柳夏自己都觉得别扭,抱着姜书俊的脖子蹭了蹭,才说,“我怕你以后跑了,智宇伤心……”
“有人跑过?”
“嗯。”
“智宇也伤心过?”
“那倒没有。”
“那不就得了。”
姜书俊钳她鼻头,“我是我,和别人不一样,都跟你说了,轮不到你操心,小孩儿。”
“嗯。”
韩柳夏点点头,发梢扎的姜书俊脖子痒。
他掏出手机,问她要不要继续打游戏,女孩愉快应了。
玩了一个多小时。
姜书俊感觉时间差不多了,催促她回去睡觉。
从网上搜了点睡前故事,读了两篇,才把人哄睡着。
回来烤了会儿火,不经意瞅见韩智宇脚边串灯,随手捡了起来。
是星星形状的,应该是他本来要挂的。
这是累成什么样了,屁股沾上椅子就直接睡了?
姜书俊拆开,望了望周边的物品,仔细规划了一下路线。
从帐篷顶上开始,一路挂到照明用的户外灯上,穿过旁边的树,最后别在韩智宇坐着的椅背上。
打开开关,暖黄色的小星星亮起,氛围感瞬间就来了。
再回到座位,韩智宇已经是睁着眼的状态了。
脸上表情有些迷茫,还没清醒,愣愣地看着篝火发呆。
“吵醒你了?”
姜书俊抱歉笑笑,见他毯子跌了一个角在地上,探前去帮他扶了一把,又说,“柳夏刚睡。”
韩智宇没有反应,像个机器人,连眼珠子都没转一下。
姜书俊仗着脸皮厚,也没收回视线,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人看。
他以前很不喜欢沉默,如果有人和他身处同一个空间,那必然是得喋喋不休,气氛绝对不能冷下来。
可韩智宇就是不一样。
哪怕两人相顾无言,姜书俊也不想找一些无聊的东西塞满这个空间。
就这么静静地,呆着,就很舒服。
韩智宇愣了很久,大概有半小时,才挪了挪有些僵硬的脖子。
姜书俊托着下巴看他,开口,“上次你说,咱俩不是一路人。”
顿了顿,又小心翼翼地说,“有点好奇,你给我划的是哪条路?”
他问的委婉,也没太期待韩智宇给他回应,却没想到那人停顿了很久,慢悠悠地说道,“姜老师是康庄大道,我是独木桥臭水沟,我得抱着柳夏,腾不出手抓你,不然只能一起掉下去。”
韩智宇声音低沉,说的很认真。
他分明是拒绝,可听在姜书俊耳朵里,就变了味儿。
不管是上次那句“不想脏了你”,还是刚才这句“腾不出手抓你”,都让他觉得,这人已经在脑海里把他们相处的漫长岁月描摹了一遍。
结局是什么呢?
脏了我那不存在的高贵的灵魂?
还是拉扯着我和柳夏一起入地狱?
姜书俊细品了品,觉得都没坏到哪儿去。
他突然有种想抱抱眼前人的冲动,但也只是转瞬即逝。
把人吓跑了就不好玩了。
但什么都不做也不是姜书俊的风格。
所以他伸出手,身子探前去,戳了戳那人脸颊。
之前掐韩柳夏脸颊玩的时候,她说爸爸脸颊更软。
弄得他惦记了好几天。
“哎呦,真软。”
姜书俊笑了,搓了搓指尖触感,嘴角扬起,分不清在对他说话还是自言自语,“智宇呐,下次能牵个手就好了。”
男人伸出自己的手,来来回回摆弄一番。
那只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指甲剪的整整齐齐,好看的很。
火光映照在他侧脸,给人镶了一层金边,连头发丝都带着光。
韩智宇看着他弯起来的眉眼,不动声色地往椅子里缩了些。
目光移回火苗,手指不听使唤地捏了捏毯子。
明明烘着火,身上却好像泛了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