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克尔在物资车驶离组织监控范围后, 在车厢制造了不小的动静,司机下车打开车门进行确认,被瞬间控制。
怕司机万一挣脱会对还在昏睡的祁余不利, 迈克尔把他结结实实绑在副驾驶的位置。
大概持续开了两三个小时, 离开沙漠地带,司机被丢在沿途的一个民间避难基地门口。
粉色的货车太醒目,迈克尔还精挑细选换了一辆宽敞的私家车。
祁余被本杰明临行前的一针特效药吊着半条命,紧闭的薄唇稍稍显出血色, 身体的各项机能缓慢恢复, 几乎千疮百孔的免疫系统逐渐好转,持续的昏睡给了少年充足休息的时间。
同样得到修补的是少年破碎的记忆……
这一觉, 他整整睡了三天三夜。
十几年前, 新闻到处都在宣传覆盖全国范围的幼童丢失案, 千万家长整日活在提心吊胆之中。
祁余的父母忙于工作,日常起居都交由阿姨照顾,一日在去幼儿园的路上,不过一眨眼的工夫, 祁余成了几百名走失儿童的其中之一。
没有温暖的床和玩偶, 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狭小的房间,四周持续有同龄人不断的哭喊。可怕的白大褂每天都会冷着脸, 拿着超长的针管给他们打各种药水。
他们的脖后还被植入编了码的芯片,记录他们的所有信息。
地下研究组织当时刚研制出来一种病毒, 可以使人丧失理智形同走肉不腐不死。他们迫切需要一个可以不受感染的载体, 承受他们接下来的实验。实验对象正是新闻中一个个被偷走的孩子。
随着身旁小伙伴一个一个被带走再也没回来,一些年纪大些的孩子逃跑后又被逮到, 会被当着同伴注射病毒变成怪物后活活打死。
从小见识过死亡和残忍, 再阳光爱笑的男孩也渐渐变得胆小怯懦, 整日缩在角落不发一语。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426号最终成为研究组织要找的那个人……
他活了下来,
继而开始承受更加惨无人道的对待。
为了避免426号精神出现问题,额外增加工作麻烦,他们频繁清除他的记忆从而减少他的痛苦,效果从一开始一年,到半年,到最后只能维持三天,否则他就会慢慢想起过去被掩盖的记忆。
他们想尽办法复制人工合成426号抗体,然而一晃十年皆是徒劳无功。
终于实验员的一次失误,回家前没注意手臂上的伤口,没及时注射426号抗体,提前拉开了末日的序幕。
……
经过一阵剧烈摇晃,祁余缓缓睁开双眼,还没来得及看清周围情况,先是捂着胸口干呕了一阵,干瘪的胃口里却吐无可吐……
不一会儿,从他身旁伸过来一只拿着纸巾的手,同时响起一个男声:“你醒了啊。”
温暖湿润的空气加重了腐臭的味道,祁余忍着恶心艰难回头望去,发现是此刻在身旁驾车行驶的人是迈克尔。
似曾相识的场景勾起少年的记忆,他不由得收回视线,默默接过纸巾,心底隐隐生出一丝失落。
“怎么,看见是我不开心?”
迈克尔嘴上调侃着,眼神直盯着前方,手中方向盘紧握,一副情势很紧急的样子。
回想自己在实验室最后的画面,再看眼前,祁余大概猜到了迈克尔在他昏迷期间都做了什么,带着心思被戳穿的尴尬讪讪道:“没有……是我该谢谢你。”
自己如今还活着,没有死在冰冷阴暗的实验室操作台上……
和煦的日光铺洒在道路上,纵横交错的高架桥穿入林立的高楼,俯瞰大街小巷,密集的丧尸成群结队游荡着,能够想象这座城市在彻底沦陷之前该是如何的繁华。
“你要谢,应该谢谢本,他打见你第一眼就觉得跟你有缘。”迈克尔不经意道。
祁余哪里不知道这些人对自己的恩情……
可他此刻更担心一个人:“塞斯他……”他唯一的男人,是不是这一别,自己从此就再也见不到对方了。
“哦,你说他啊……”迈克尔猛打方向盘绕过一段车祸现场,“你要是想见他,咱们停车等个二十分钟就能看见了。”
“???”
祁余突然有些不解:“那咱们现在是……”
“逃亡啊。”迈克尔轻扯嘴角微微一笑,“我把你偷偷运出来,组织派了最顶尖的杀手来杀我,也是挺看得起我的……”
“……”
祁余顿时浑身肌肉紧张起来,心跳加快,不似对方那般轻松,关乎生死,哪里是可以随便儿戏的:“迈克尔,你把我放下,我去跟他谈,你是为了救我,不是害我,他不应该来追杀你的。”
迈克尔突然一愣,用余光瞅了祁余一眼,语气中透露着不可思议:“哎呦我的小祖宗哦,你可别逗我,你这是打算跟杀手讲道理?”
祁余眼神坚定:“如果是他的话,他一定能明白的,我相信他。”即便所有人都不相信他。
“……”
少年认真的样子,让迈克尔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在组织内部好几年,他见过不怕死的,第一次见这么不怕死的。虽说作为组织的重要资产,或许多一点儿底气吧,那也还是太过天真了。
“塞斯作为组织斥巨资打造的杀手,就是个人形兵器,只能听懂组织下达的命令,不会有真感情。而且他每执行完任务就会跟你一样被抹除记忆,无论你们之前发生过什么,他现在都不记得了,他现在根本就不知道你是谁。”
“什、什么?”
祁余猛然睁大双眼,瞳孔颤了颤,手中的纸巾悄然掉落。
……他都,不记得了?
突如其来的消息如同当头一棒,让少年大脑空白一片,仿佛看着手中断线的风筝正不断飘远。
祁余知道迈克尔不会故意骗自己,他也不奢望塞斯能和他一样,有幸遇到本杰明一样的人。
他只是不敢置信,自己悲惨的命运。恶毒的组织毁掉了他的童年,剥夺了他的自由和健康,还要残忍抹杀掉他和男人唯一的羁绊,让塞斯来追杀自己……
心像是被挖空一般,祁余胸口闷得喘不上气来,五脏六腑传来难以忍受的绞痛,鼻尖不断涌上酸意,湿润了眼角。他好不容易重新找回记忆,找到坚持活下去的勇气,如今都变得没有意义了。
他没精打采地低着头,形如一只泄了气的皮球。
迈克尔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收敛起故作散漫放松的态度,默不作声地闷头儿开车。
不过多时,
少年眸光中闪过一道幽微的光。
他想起和男人见的最后一面,对方当时望向自己的眼神压抑、克制,交织着痛苦与愤怒,分明是有什么话想对自己说的样子,却迫于形势掩饰去自己的情绪。
他怎么也不相信,能流露出如此复杂情绪的塞斯会什么都不记得!
突然,
汽车广播发出“嘶嘶啦啦”的响声。
紧接着,从中传出塞斯几乎咬牙切齿的死亡威胁:“迈克尔,现在立刻停车,我还会考虑给你留个全尸。”
话音刚落,又听“砰”的一声,驾驶位的后视镜被一枪击碎。
“!!!”
祁余被突如其来的巨大声响吓得浑身向车门倒去,随后意识过来什么,扒着车座靠背拼命向后张望。
迈克尔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双手死死捏在方向盘上,距离目的地还差最后几十公里,他必须设法甩掉身后的麻烦。
“他已经追过来了,放心,他应该不会伤你性命。”迈克尔这一刻还在想办法安抚一旁的少年。
祁余在隔着车窗看清塞斯的一瞬,没有预兆的猛烈转弯将他甩得瞬间失去了重心。他想见塞斯,更怕迈克尔因此丧命,痛苦不断煎熬拉扯着少年脆弱的神经,让他深深陷入不知所措的状态。
一前一后两辆汽车,在路况混乱的地段疯狂追逐。
迈克尔知道他们驾驶的车马力性能,各方面都不如组织派给塞斯的汽车强悍,继续这么漫无目的地飙下去,被追上只是早晚的事,如果能有什么办法阻挡住塞斯的步伐……
迈克尔驾车打满方向盘,一头扎进市中心的地下车库。这里有最繁华的商铺,高档的酒店,宽阔的人行道,和众多高楼的专属停车场,想必这边的丧尸数量相当可观。
他所进入的商场外墙挂着一幅巨大的连锁超市招牌,正是尸口密集的地方。
迈克尔稍稍落下了一段车窗,一路没有片刻停顿,从游荡的丧尸中穿过。许久没有嗅到活人气味儿的丧尸垂涎欲滴地瞬间蜂拥,追赶在车后越聚越多。
迈克尔掐好时间放缓车速,保持在能吸引到周围更多丧尸,但又不至于被追上的速度,直到身后明晃晃的车灯亮起。
他一脚油门,驶出早已观测好的出口,留下身后丧尸群筑好的一面厚厚的尸墙。
聚集的丧尸群捕捉到汽车轰鸣迅速转移了目标,把塞斯的车前后围了个水泄不通。
一时被困的塞斯眼看着迈克尔载着少年消失了踪影,冲天的忿意叫他怒不可遏地一拳锤在方向盘上,闭塞的空间内刺耳的车鸣霎那间裂石穿云。
塞斯目眦欲裂地瞪大双眼,眼眶通红。
自从上次和少年分离,他一直被尼尔指派去做各种简单繁琐却耗费时间的任务,一连好几天没能见到少年,这叫他心急如焚。他还要表现得对外界毫不在意,分离的情绪就快要把他撕裂了。
等他终于有机会抽空去本杰明那看上一眼,就发现房间里空无一人,拉开虚掩的柜门,昏迷的博士被五花大绑着倒下,原来消失的只有少年一人。
作者有话说:
塞斯的愤怒:(#▼皿▼)ψ
想要刀人的愤怒:(#刀皿刀)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