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晌, 周瑭那边都没有任何声音传出。
然后,窸窸窣窣的穿衣声渐次响起,薛成璧能想象到少年动作急切, 带着慌张。
薛成璧唇角紧绷, 耳畔嗡鸣。
强烈的紧张和自我厌恶感袭来,几乎扼碎了他的咽喉。
果然还是怕了。
穿上衣服, 想要逃走么?
下一瞬,“唰”地一声,阻隔他们的布帘被拉开, 周瑭倏然出现在了他面前。
少年衣服穿得很急,领口皱皱巴巴地叠在一起。胸口还在剧烈起伏,眼圈微红,不知是气得,还是别的什么。
“我觉得这种话还是要穿好衣服, 当面说清楚比较好。”
他先是短促地解释了一句。
薛成璧看向他, 面具孔洞后的眼眸晦涩难明。
周瑭咬了咬唇, 突然就胆子很大地伸出手, 摘掉了那顶面具。
猝不及防地,薛成璧暴露出了自己的脸。
暴露出了伤疤、苍白的脸,还有失去了血色的薄唇。
他在惶惶不安, 和他一样。
他无比地重视心上人的回应,也如同他一样。
在朝堂和战场上所向披靡、无所畏惧之人, 此刻却如此敏.感而脆弱,等待着他的回应,恰如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察觉到这一点之后, 周瑭悬在空中的心,终于落在了实处。
他注视着对方, 很认真地开口。
“刚才哥哥说的那些东西,以后还是不要再去想了。”
“我绝对不会和外人做那些逾矩之事的。”
他眉眼弯弯地笑了。
“不过……哥哥算不得‘外人’。”
唯独和哥哥,可以做哦。
窗外扑簌簌掠过一只飞鸟。
薛成璧重新听到了心脏跳动的声音。
许多情绪的变换发生在一瞬间,下一瞬,周瑭猛地被拥入怀中。
隔着衣物,他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陡然烫热的体温,还有胸腔里疯狂鼓动的心跳声。
被爱慕的感觉有如实质。
心上人恰好也爱恋着自己,世间没有比这更美好的事了。
周瑭微微阖了眼,陶醉于这一刻的美满。
除去了胸甲之后,公主的胸.膛仍旧比他想象中的更加坚硬……不过无所谓,怎样他都是喜欢的。
这也让周瑭想起来,自己身体的触感恐怕也是如此让人意想不到的硬。
他僵了僵,最后壮着胆子,执起对方的手,轻轻放在自己胸.前。
“哥哥会不会觉得奇怪?”
“就算我这里没有柔软,是硬的,平的。我的声音,不是那么娇柔,是沉的,哑的。”
周瑭忐忑极了。
“就算我,其实是个小郎君。”
“哥哥还会待我如昔吗?”
薛成璧的手烫了一下似的,随即更用力地覆了上去。
“——我求之不得。”
好像对于此事并没有什么惊讶。
难道对方早就看出了他的真实性别,心中爱慕的,也一直是身为男子的他?
周瑭全身发热,迷迷糊糊地高兴。
太好了——公主一直都是异性恋。
不知什么时候,他已坐在了薛成璧膝上。刚才没好好穿上的衣服此刻变得更为凌.乱,摇摇欲坠地防守着最后的底线。
模糊的视野中,薛成璧的面庞离他越来越近,亲.吻不再只是落向额心,而是……
在嘴.唇相触的前一刹那,周瑭猛地一躲。
“还,还不行。”
他喘着气,身子已经红得像软脚虾一样,推开对方的动作却异常坚定。
“婚前这样、这样对一个小娘子来说太不郑重了,我要三媒六聘地娶你,我想更尊重你一点……”
小娘子?
薛成璧顿了顿:“什么?”
周瑭退回到自己的坐榻上,忍着战.栗,动手整理自己的衣服。
“其实我也一早就知道了。朝夕相处的,很难不察觉到异常,是吧?”
“就像哥哥能发现我是男子,我也发现了哥哥同样在隐瞒性别。”
他投出了一个满怀心疼与怜爱的目光。
“哥哥作为一个小娘子,在军营里一定瞒得很苦吧?”
薛成璧:“……”
“……?”
他发现,事情似乎脱离了自己想象。
“所以,”他问,“你喜欢女子。”
“当然了!这很明显的啊。”周瑭感到莫名其妙,“不会是因为这几年我和景旭扬交往多了,哥哥才会怀疑我的性向吧?”
为了让公主安心,他立刻发了一个誓:“我才不会学景大流.氓那样好南风!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
“……”
薛成璧捏了捏眉心:“而你‘发现’了我是女子。”
“嗯嗯。”周瑭小鸡啄米式点头。
“……”
薛成璧快把眉心掐出红印子了。
他恍然想起了三年前翠雨居的那个雨夜。
周瑭抱着他口中呢喃的“姐姐”,不是他猜想的任何人,或许“姐姐”就是他自己。
不止如此。
更早的时候,周瑭会因为“男女有别”排斥和他接触;甚至,早在他们还是孩子的时候,周瑭的各种行为就体现出了对于小娘子的特殊关照:比如怕他受寒,怕他和小郎君做同桌受欺负……
而薛成璧一次都没往这方面想。
虽然他的五官继承了母亲更多,但线条轮廓偏向锋利硬朗。而且如此高大的男性体格摆在这里,就算是老眼昏花的老妪也绝无可能认错。
那到底为什么……?
身旁,周瑭还在不断向他做出保证。
“虽然不清楚哥哥为何要假扮成男子,但我绝对不会把这个秘密告诉任何人!”
“看,我叫你‘哥哥’都叫习惯了,也不会有人起疑吧?”
薛成璧看着满心雀跃的少年,长长吐了一口气。
此时此刻,他完全理解了为何周瑭此前一直不肯向他坦诚性别。
他们现在的关系如此来之不易,越是珍惜这段感情,便越想维持现状,不敢轻易做出变动。
害怕投出一粒小石子,就连现在的岁月静好也会消失不见。
“嗯,”他微微一笑,顺着周瑭的话,“不会有人起疑的。”
*
当夜,薛成璧没有将周瑭送到侯府门口,也没有进侯府过夜。
因为周瑭不许。
“我明面上的身份摆在那里,若与哥哥交往过密,一定会引来宫里的警惕。你回京不久,羽翼未丰,若因为我引来了麻烦,我会很愧疚的。”
薛成璧墨眉微沉,泄露出些许不满。
——对自身现状的不满,以及对皇帝与司天监的不满。
“不要不开心啊。”
周瑭抬手想揉掉他眉心的小疙瘩,末了只是隔空在他眉心上方点了点。
他想到什么,脸蛋红扑扑地笑起来。
“哥哥,伸手。”
薛成璧照做。
周瑭在他掌心里,一笔一划地、慢慢地写了一句话。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激.情过后,这种情话他是连说都羞于说出口的,身旁又无笔墨,只好用这种方式传达自己的心意。
写完之后,周瑭甚至不敢看对方的反应,便踏起轻功,一溜烟跑了。
回府沐浴,扑上.床榻,搂着被褥入睡。
然后做一个美梦。
这个乞巧节虽然一波三折,却是他有生以来过得最快乐的乞巧节。
翌日醒来,周瑭神清气爽地打了一套拳,又舞了一套刀法,尤觉浑身精力无从发泄。
经史子集暂且是读不进去的,他找到了上回薛萌落在他这里的话本,趴在廊下翻看。
读着读着,周瑭脑袋上冒出了问号。
“二姐姐说是才子佳人的言情话本,怎么半天都不见女主角出场?”
“倒是男主角的同窗挚友,天天和男主角抵足而眠……”
好怪啊。
“小公子,”郑嬷嬷传话过来,“景公子在前厅等着您呢。”
“马上就来!”
周瑭翻身坐起,合上了那部“言情”话本。
侯府素来清净,母亲出门在外而时候,景旭扬是唯一一个会来登门拜访的男客。
周瑭倒是不担心对方会因为接触自己而被盯上,毕竟景旭扬好南风之事满朝皆知,不可能与“女子”有所牵连。
据听闻,前年在帝王的寿辰宴上,圣上亲赐了他两名舞姬,舞姬得了圣命,对他百般挑.逗,然而景旭扬坐怀不乱,甚至逐渐面有菜色。
圣上见此龙颜大悦,宾客们随之哄堂大笑。
当朝状元被当做一个弄臣取乐,这在周瑭看来既荒唐又耻辱,但景旭扬当时仍是笑眯眯的,好似全然不在意。
此后还是见人笑脸相迎,该作揖的作揖,该跪拜的跪拜,在朝中八面玲珑。
从那时起,周瑭便对他有所改观。
既佩服他的城府,又有点怜悯他性少数者的身份。
然而现在,这只景狐狸正毫无形象地坐在他家太师椅上,笑得前仰后合、不能自已。
“周娘子,你可真会挑地方踹!”
昨晚周瑭也没留意自己踹到了哪里,反正避开了要害,绝对不会伤及四皇子的性命。
“怎么了?”他好奇。
景旭扬笑道:“昨天四皇子连夜请了十八名太医会诊,今早宫里就传开了——恐怕他这辈子都无法人道了!”
周瑭“啊”了声:“那这么说,我昨晚踹到的是……”
他看向自己的脚,有些犯恶心。
虽然早就沐浴过,也换过新的鞋袜,但他的脚掌却觉得有虫蚁爬过一般。
“你尽管放心,四皇子不敢明言是谁踹了他。他那些龌龊心思,谁看不出?若是被武官们知道他招惹的是丛云将军的独女,够他喝一壶的。”
景旭扬打开折扇,失笑摇头,“他也是倒霉,怎么偏偏把色心打到了你身上?”
此前周瑭一直以“养病”的借口躲变声期,因而在满朝文武眼中,他这个“嘉定县主”是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病弱女子。
没几个人知道周瑭会武,就连司天监也不清楚此事,所以四皇子才用了“推人落水”这种小伎俩害他。
不过这次之后,他的敌人们恐怕就不会如此掉以轻心了。
“好在,四皇子以后再也没法祸害小娘子了。”周瑭坐立不安,终于忍不住溜了,“那个,我先失陪一下。”
“做什么?”景旭扬叫住他,“早朝上发生了件大事,你确定不听?”
“去沐浴!”周瑭足不沾地,“其他的之后再聊!”
蝉鸣声中,景旭扬望着那抹消失的背影,心情甚好地摇了摇扇子。
“算了。”
“想毕过不了多久,薛二就会亲自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吧。”
*
果林里,周瑭刚除去了鞋袜,便迫不及待地踏入了溪流里。
就算是在盛夏,从深山里援引的溪水仍然冰冷刺骨。他一双赤足没入溪水中,登时被冻得轻“嘶”一声。
有千万根细针在扎着他的脚似的,不过为了减缓那想象中的滑腻触感,周瑭还是忍住了。
水流淙淙,又有一人走进了溪流中。
周瑭回眸去看,却忽然被人打横抱了起来。
“……哥哥?”
他本能地环紧薛成璧的脖子,声音里是掩饰不了的惊喜。
“哥哥怎么来看我了?”
“下了早朝,便来了。”
薛成璧答得那么自然,仿佛下朝之后和他待在一起是顺理成章的事。
他的高筒皮靴被溪流冲刷得黑亮,踩在鹅卵石之上时,发出了好听的声响。
“盛暑之时,伏阴在内,腐化稍迟,尤应忌寒凉。我吩咐郑嬷嬷兑了热水,等我们回去,水温刚好。”
这算是解释了为什么要抱周瑭起来。
周瑭这才后知后觉,如今他们的动作是多么亲密。
他蜷了蜷脚趾,整个人都僵硬住了:“虽、虽说是这样,但还是先放我下来吧?”
“为何?”
薛成璧眼波平静,无辜得好像真不知道原因一样。
周瑭绷着脸道:“有违礼数,不成体统。”
“既然如此……”
薛成璧倾身,似乎要将他放下来。
可是在周瑭的脚能碰到草地的时候,薛成璧的动作又停住了。
他看向了不远处的溪边。
在那里,周瑭原本放在溪边的鞋袜,现在竟大半浸没在了水流里,眼看着便湿得不能穿了。
周瑭:“……”
他明明记得自己有把鞋子放在安全位置的啊?
薛成璧似有些无奈。
“你是侯府的小公子,如若赤足回房,阖府将士都会怪罪于我。若你执意走回去,便换上我的鞋。”
周瑭道:“我穿你的,那你穿什么?”
“赤足而已。”薛成璧道,“行军多年,比之严酷的情况数不胜数,早就习惯了。”
他语气很淡,但他表现得越不在意,周瑭便越是揪心。
如果可以的话,他现在就想使劲给对方一个拥抱,安慰安慰他可怜的小公主。
“那就不折腾了。”周瑭在他手臂间端正坐好,“烦请哥哥抱我回去,放心好了,我绝——对不会多碰你一根头发丝!”
薛成璧微微笑了。
“好。”
也确如周瑭保证的那样,整个行程里,少年都把双臂规规矩矩地叠放在肩头,一动都不敢乱动。
薛成璧走路很稳,没有给他“正襟危坐”的姿势增加任何难度。
只是莫名地,周瑭总觉得对方走得很慢很慢,从果林回房间的路又很长很长,将他们贴在一起的时间无限延展。
逐渐习惯、不再那么紧张之后,周瑭嗅到了薛成璧身上的味道。
干净的皂角气味,还有洗不干净的血气、铁锈气——唯独缺了一味梅花香。
想来也是,香料已经有三年没替换过了,再说战场厮杀命悬一线,就连香囊都很难保存。如果遗失在了战场上,周瑭半点都不会怪他,只会觉得心疼。
再补偿一只新的香囊送给对方吧。
这是件好事,说不准这几年自己的刺绣和制香的技巧有所精进呢。
周瑭很快乐地想。
*
木桶里的水烫得恰到好处,双脚伸进去之后,瞬间一股热流窜上脊柱,驱散了之前的寒意。
“四皇子的事情我听说了。”薛成璧道,“可要我替你擦洗?”
周瑭连忙摇头:“不麻烦了。”
薛成璧没有坚持,和他坐在了同一条矮榻上,在小茶几的另一端。
仆从为他们净了手,点心端了上来,竟然还腾腾冒着热气。
“这是今天新来的厨子做的,”郑嬷嬷道,“厨子是薛二公子介绍进来的,刚巧薛二公子在府里,也能尝尝他的手艺。”
周瑭一听,好奇地看了过去。
一看顿时乐了。
这不就是现代的金银小馒头么?
“尝尝。”薛成璧道。
周瑭挑了一个用油炸得酥酥脆脆的金色小馒头,沾了沾碟子里的类似炼乳的奶制品,放在了嘴里。
味道熟悉得让人鼻尖一酸。
“是昨晚集市里卖馒头的店家。”他声线带着鼻音,“哥哥把他请进府里来了?”
薛成璧点头。
“哥哥是怎么找到他的?”周瑭问。
“不是找到的。”薛成璧道,“我一直在跟着你,在你一个人游街的时候,就算你不知道此事。”
他注视着少年:“你可会为此厌恶于我?”
周瑭怔了怔,道:“怎么会讨厌呢?这样很有安全感啊。”
“不过,一个人游街会觉得孤单吧?下回哥哥直接和我一起逛就是了。”
他笑了,拿起一块小馒头喂给对方。
“来,我们一起吃。”
周瑭本意是要对方用手接的,但薛成璧又一次像小时候那样低下头,用嘴接住了他的投喂。
然后有意无意间,嘴.唇蹭过了他的手指。
就好像在故意撩拨他。
此念头一生,周瑭立刻在心里给自己赏了个爆栗。
……不要想多了周瑭!收收你的色心吧!人家公主冰清玉洁,怎么可能故意撩拨你呢?
不过下一秒,薛成璧昨晚表白时说过的那些话,就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想要拥他入眠、和他耳鬓厮磨、把亲.吻落在他的肌肤上…什么的……
公主似乎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无欲无求。
对方也有情.潮,有欲.念,也会色授.魂与,为他寤寐思服。
周瑭在脸热中定了定神,偷瞥向自己的心上人。
今日的薛成璧,似乎格外俊美。
因为身体上那些难看的疤痕,薛成璧平素不喜将身体裸.露在外。就算在盛夏,他也会尽量用厚重的衣料包裹住自己的身体。
可是今日,他选用了更轻薄的面料,款式也更显贴身。
白纱单衣领口微开,露出了喉结和苍白的脖颈。绛纱帷裳从宽阔的双肩处披垂而下,在腰间用革带收束,勾勒出有力的腰身。
周瑭眨了眨眼。
以前总被遮着看不到,公主的喉结一直都是这么凸出,这么有……呃,雄性魅力的吗?
怎么觉得喉结比自己还大呢。
骨骼肌肉也是,远比自己更像个传统意义上的男性。
周瑭陷入了混乱。
沉思片刻之后,他大彻大悟。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只要是薛成璧,那么在她身上什么奇迹都有可能发生!
原书不可能骗他。
绝对不可能!
他见对方吃下了点心,便问道:“可用过中饭?”
“在宫里用过了。”薛成璧道。
周瑭意外:“圣上赐食?”
这可是殊荣。
薛成璧道:“早朝之后,圣上留我用了午膳,商讨有关獬豸司的事宜。”
说起这个,周瑭一下子打起了精神,眼睛亮晶晶地看向对方。
——獬豸司,是《奸臣》后期公主一手创立的獬豸司!
又有一处细节和原文对上了。
看,就说原书不会骗他!
“行刺长庆公主的主谋是司天监的灵台郎。今早此人归案以后,圣上便委我以獬豸司指挥使之职,以为嘉奖。”
薛成璧轻描淡写地带过了自己的功绩,眸光晦暗道:“可惜无定上师断尾求生,灵台郎还未说出幕后主使,人便猝死狱中,宅邸也付之一炬。我没能得到他受无定上师支使的证据。”
周瑭用满怀崇敬的语气赞叹道:“这才八日,短短八日!哥哥能查到这般地步,已经是地上难有、天上无双了!”
小时候他都喜欢用这种直白的方式夸人,长大之后竟丝毫未改。
薛成璧面上没什么表情,小指却颤了颤,耳廓缓缓晕染起一抹微红。
他轻咳一声,道:“听闻你需要一份官职。”
“是啊,”周瑭顺手拿起一个小馒头咬进嘴里,“吏部试已经过了,只是还没人肯要我。”
薛成璧顿了顿,试探着道:“过几日,我便是獬豸司的指挥使。从三品,位同禁军统领。司中职位尚有空缺,还需有能者助我协理事务。”
他看向少年,神色认真。
“周瑭,你可愿在我的獬豸司任职?”
……在獬豸司任职?
那个“掌直驾侍卫、巡查缉捕”、他读《奸臣》时做梦都在仰望的地方?
周瑭杏眼圆瞪,叼着奶白的小馒头,短暂地发起了呆。
他不自觉把点心咽了下去,险些呛到,吃了一盏薛成璧递来的茶水,才从被惊喜砸中的状态中回过神。
镇定下来之后,张口第一句却是:“我的俸禄谁发?”
“是户部发俸禄,还是哥哥发俸禄?”
薛成璧挑起了一侧眉梢,略有好笑道:“是户部怎样,是我又怎样?”
“若是户部发放俸禄,我便心安理得地笑纳了。”
周瑭有些苦恼:“若是哥哥给我发俸禄的话……”
“我们都是这样的关系了。”
他声音小了下去,很不好意思似的。
“大婚以后,夫妻一体,就又是一家人了。”
“哪有吃夫人白饭的道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