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其它小说>傲慢与棒槌>第25章 从众游戏(一)

  而满面春风的方队长正在和他的“春风”一起玩一不小心就要没了小命的“游戏”。

  “好了,别废话了,现在游戏开始!”

  钟力将烟头吐在地上,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点过的烟,随手扔了三根出来:“这三根烟,哪根和我抽了一半的这个长度最接近?”

  他摸了摸耳朵,瞟了眼陈默:“小鬼,你先说答案!”

  陈默:“……”我不知道你想干嘛,但总觉得你在针对我。

  他刚才动了下身子就差点吃枪子,现在还心有余悸,因此一步也不敢走。只好拼命探出身子和脑袋去看地上那几根烟。看起来就像个摇摇欲坠的不倒翁。

  “我……我选【A】。”陈默说。

  第二根烟基本没怎么抽,第三根烟只剩了烟屁股,因此显然第一根烟和钟力现在抽了一半的长度最接近。

  “小屁孩子,还他妈和老子拽洋文。”钟力嘟囔了一句,然后高声道:“另两位呢?”

  方恒安忽然说:“我们谁先说,不指定顺序了吗?”

  钟力又摸了摸耳朵,顿了顿才说:“你俩随意。”

  顾临奚忽然笑了,他问:“钟先生,我们真的可以随意顺序吗,你不用再确定一下吗?”

  ”这有什么好确定的,第一轮只说了陈默……”钟力脱口而出,忽然意识到不对,眼神森然地望着顾临奚:“你敢套我话?动位置的事已经顺了你的心,你还在挑衅我……”

  “——是想死吗!”他蓦然毫无预兆地抬起土枪,枪托对准顾临奚的脑袋狠狠砸了过去,金属撞击骨骼发出了令人心惊的闷响!

  钟力的动作太快,虽然顾临奚知道这个人精神状态不稳而警惕着,但肌肉反应跟不上脑子,因此只来得及偏头,脸颊和肩侧还是结结实实挨了一下。

  对方力气太大,顾临奚只觉得脑中和耳边“嗡”地一声,然后就撕心裂肺地呛咳起来,脸色迅速衰败下来。

  方恒安握紧了拳——但同时,钟力仿佛已有预料,他在一砸之后,行云流水地回旋枪身,手托枪柄,子弹上膛,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方恒安的胸口。

  两人隔着一柄土枪对峙着。

  钟力是见过血的人,就像山里食过人的老虎,因此他也像虎一样有了野兽的直觉——这个警察的眼神竟然有种让他胆寒的凉意。

  如果不是上面的旨意,他一定要现在就杀了这个警察,以绝后患。

  钟力的枪口始终对着方恒安,左手却掏出一把弹簧刀,卡在顾临奚的颈上。

  “从现在开始,我如果看到你们再动一下,再说一句不必要的话,我就立刻杀了你们。”钟力又将枪口对准顾临奚,冷冷地说。

  方恒安看着脸色苍白的顾临奚,缓缓向后退了一步。

  暴力的压迫和鲜血的洗礼带来一片死寂。

  钟力无声地扯了扯嘴角。

  此时此刻,即使他知道自己只是个朝不保夕的罪犯,依然感觉到胸腔中膨胀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骄傲。

  ——看啊,这些人像丧家之犬一样在他的喝令下畏缩。

  这世上果然只有一种共同的正义,就是暴力。

  这都是“导演”教给他的,他真是万分有幸能了解到这个世界的本质。

  可惜他领悟的太晚了,他早就应该把那些折磨玲玲的垃圾——屠杀,切成碎片,折磨他们,放血…

  忽然,寂静中传来一声液体溅落的声音,打断了钟力癫狂绝望的胡思乱想。

  那是鲜血顺着黑色的衣角滴落在地上的声音,而更多蜿蜒的血液正从顾临奚脖颈的伤口涌出。

  顾临奚似乎毫无痛感,只满不在乎地抹了把,红色的血液沾在他苍白的脸颊上,像插着红玫瑰的瓷器。

  他终于止住了咳嗽,对上钟力的视线,便拿开捂着嘴的手,竟然…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容。

  他的脖子上全是鲜红的血。

  这一切都发生在弹指之间。

  “你……”钟力吃了一惊,他只是用刀抵着这个人,并没有用力……

  是顾临奚自己干脆地往前走了一步,让锋利的刀片割破了皮肤和血管!

  ”你好像看起来很惊慌啊……看来,我是猜对了。你不敢随意杀我。所以,是在执行谁的剧本呢?”顾临奚露出一个带着血腥气的笑容。

  钟力意识到他是接着自己说漏的“只说了陈默”在继续问……这人完全不顾死亡威胁,甚至像在证明自己不怕死似的——直接把要害往凶器上送!

  顾临奚说着,同时对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的方恒安做了个下压的手势,请他“稍安勿躁”。

  表面上风度翩翩,但方恒安知道他不在意任何人的反应,十足的强势。

  顾临奚笑得平和:“我建议你在吓唬我们前,先问问你那位‘导演’……”

  钟力握在刀刃上的手指忍不住抽了一下。

  ——这人……是怎么回事?是疯子吗?

  他从成年起就在过刀口舔血的生活,街区的混混头子就教给了他一句受益终身的土话。

  穷的怕横的,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他从“穷”爬到“横”的时候把那个混混头子踢下了位置、再到“愣”的时候打残了第一个人。唯独没真正见过“不要命”的人。

  ——一个人只要拥有一点点东西。就会有担心失去的恐惧和渴望更多的欲望。但如果没命了,这一切都没了。

  所以,“不要命”本质上是反人性的。

  但如果一个人真的可以走到这一步……那恐怕就是个无牵无挂的怪物了。

  顾临奚又向前走了一步。刀片又往他脖子血肉里陷下去一寸。

  ——只要再深一点……只要几毫米,或许就会直接切断他的动脉。

  钟力终于忍不住后退了小半步。他攥紧了手中的枪,却不再是刚才那种猎人对猎物的高高在上,而是因为超出认知情况的恐慌和混乱。

  他只是这个游戏的执行者,上面还没有指令,他还不能杀人…

  看到钟力的举动,顾临奚笑容更盛,朗声道:“问问你那位“导演”,真的敢现在杀了我!”

  说罢,他指了下钟力的左耳。

  钟力瞳孔皱缩,他知道“导演”!

  而就在同时,钟力的左耳耳麦中真的传来了新的指示。

  顾临奚注意到他的举动,好整以暇地笑道:“…我猜不会,甚至并不会对我这个小把戏感到不快,因为你身后的人并没有想隐藏自己。”

  “从一开始,你频繁地下意识做摸左耳的小动作,说话尽是暴露同伙能事实监测这里情况的破绽,他都没有提醒或者警告你。”

  “所以我冒昧地认为,你背后那个人或者组织,其实期待我能戳穿你,直接和他对话也说不定呢?”

  “我说的对吗?拉美特利最重要的代言人,‘雪山’目前的掌权者——‘导演’先生。”

  顾临奚欠身捂住脖颈的伤口,血从他的指缝间渗出,他竟仍彬彬有礼,像在和控制钟力的那位不在场者隔空致意。

  钟力的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

  “不,我不是……”他并没有看顾临奚,而是低头弯腰拢着左耳,仿佛在对那头发号施令的人点头哈腰,在一段长久的停顿后,他的声音变得和刚才判若两人的懦弱:“……好的,听您的安排。”

  然后,他拿出对讲机,恭敬地弯腰放在地上。

  经过变声器处理的机器音直接外放出来。

  “精彩…是我们对林熹先生不敬了!我已经教训过这个不听话……的孩子了!”

  男女莫辨的机器音带着一种奇异的语调,他说话的时候有些地方语速特别快情绪激昂,有些地方又拖着诡异的长音。

  “……接下来,让我们,抓紧时间继续游戏吧!两位!难道不想尽快……全身而退吗?”

  顾临奚没有评价“孩子”这个恶心却寓意深长的称呼,也没把这虚伪客套当真。

  钟力之前的态度就明示了:如果真的任人摆布地开始“游戏”,恐怕连遵守游戏规则的资格都没有,直接变成人家手中的玩物了。

  而直到这一刻,顾临奚手里才捏住了真正能和对方游戏的“牌”。

  “当然可以——其实,我非常喜欢游戏,”顾临奚笑着说:“但是,游戏首先是娱乐,要尊重参与者,让每个人都能沉浸在游戏的快乐中。其次是公平,合理的规则是让游戏有趣的灵魂……否则就太无聊了,不是吗?”

  “完全赞同。林熹先生……果然有和我一样的偏好。”

  “是吗。”顾临奚抹了抹下巴,带出一条血痕,脸上那画上去似的瘆人的笑也一并抹去了。

  “那就请让NPC好好做自己该做的事情,保持安静,别戏太多。”他对钟力抬了抬下巴。

  “我保证,接下来钟力除了监督游戏外,不会多说任何一句无关的话,而他手里的枪……”机器音微妙地停顿了一下,像在设置一个悬念似的:“也不会随便打在诸位的身上,除非……游戏需要。”

  “好了,在我们继续游戏之前——林熹先生是否需要包扎一下伤口呢?都怪这冲动的孩子,他包里有绷带和药品,可以帮忙处理伤口。”

  这个机器音每次都把他的假名“林熹”连名带姓喊出,再拖上意味深长的长腔,给顾临奚一种仿佛在亲昵称呼他真实名字“临奚”一样的恶心感觉。

  顾临奚漠然道:“不用包扎,看着吓人而已,没伤到动脉。短时间不会让我失血过多而死的,还能提神醒脑。”

  在他说完后,那机器音和漏风的破锣鼓似的“呵呵”笑了两声,就和单纯捧场的观众似的,接下来就不再发声。

  钟力蹲下身,捧起对讲机放在衣袋里,重新戴上左耳的耳麦。

  他不再神经质地笑,严肃木然地端着枪朝向他们,整个人真的就像一个游戏里的机器人一样。眼神却依然是那种明亮的狂热。

  顾临奚冷眼旁观:那机器音对钟力的掌握力就像部队司令对士兵,有种可怖的权威,令行禁止。

  钟力:“游戏继续:右边这三根烟,哪根和左边这根的长度最接近。陈默的答案是A,第一根烟。剩下两位顺序随意。本轮为热身游戏,目的是熟悉规则,不会有任何惩罚。”

  陈默:看来重头戏在后面,让我先喘口气。

  他已经被顾临奚这波操作整蒙了,想到自己有眼不识疯批,竟然当时在警局扯着人家不放当靶子,感到一阵后怕。

  就在陈默安心等着走完这轮“热身游戏”进入正题时,沉默已久的方警官忽然开口了。

  “钟力,你只说了不会有惩罚,但是游戏规则你没有说清楚,如何界定输赢。”

  陈默愣了愣,忍不住抢话道:“这有什么好问的?我看的很清楚啊。第一根明显是长度最接近的……”

  方恒安冷冷地打断:“但是他没有说,选出正确答案的就是赢家。”

  顾临奚扫了眼地上那四根烟,忽然没头没脑地说:“这布置很眼熟啊。”

  陈默其实还没完全明白过来,但是这不妨碍他浑身一个寒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