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迟…”
浴室里头那人正喊着谢迟的名字, 将他从出神之际拉了回来。
谢迟按捺住心中的杂绪,推开门,身形登时站定门口。
好个白花花的一片春光, 这么贸然闯入倒真是有些非礼勿视了。
只见温影裸着身子仰靠在浴池边, 湿漉漉的头发散在耳畔,双手散漫地搭在洁白的瓷面, 那颗愈发殷红的小点隐隐露出蛛丝般的痕迹, 这煞是惹眼的程度,叫谢迟想不注意到都难。
温影见他来也没什么别的反应, 就是睁着一双漆黑的眼睛定定地瞧他,目光一刻不曾移开, 嘴里一直重复呢喃着他的名字。
谢迟…
谢迟……
这接踵的嗓音放得又低又柔, 听着还听岔了深情那味儿,像是在念着致他相思成疾的罪魁祸首似的。
谢迟听得耳根子莫名发软。
他跟温影从小一块儿长大,小时候该看的都看了,长大了虽说关系愈发亲近, 但共处浴室其中一人脱光play还真没尝试过, 他现在也是手脚不知怎么安放才自然了。
“温影?”
他试着叫了叫対方的名字,対方顷刻间便没了声儿,可视线还一动不动地黏在他的脸上。
这样子看起来可不像是喝醉了, 倒有点像之前……之前也发生过这样的情况。
是从云山馆回来那次,温影意识不清, 行动不符主观,做出了一些逾矩且无法自控的事情。
这回莫非也是如此?
若真是, 那便跟动用那个能力有关了。
这么大坨的人, 谢迟觉得要搬到卧室去可得掉一层皮,于是他打算好好说话, 万一劝说成功了,能省不少力气。
蹲在浴池边,谢迟撑着下巴循循善诱道:“温影,洗好了吧?是不是该起来穿衣服了?在这里睡一晚上明天就得着凉了,我们吹好头发到床上睡觉好不好?”
原先温影的眼珠随着谢迟移动的位置而发生改变,即便谢迟凑到他的跟前,他也只是如同称职的摄像头一般安静地追踪着谢迟。
可不知谢迟这句话里究竟哪个字有了作用,温影竟然真的从浴池里站了起来,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二人体位发生了极为尴尬的转变。
谢迟可是当即就跟踩到针似的跳起来捂住眼睛,盲摸一旁的浴巾略显手忙脚乱地围在温影的腰上。
这波突然袭击可谓是防不胜防,谢迟心脏仿若停了半瞬,连呼吸都戛然而止,周遭只有水蒸的热气停在鼻尖,让他深刻发觉自己的手心温度竟也如此之高。
强作镇定的谢迟带着温影的胳膊往外走,经过走廊进了温影的房间,将人摁坐在床边之后他起身去找吹风机。
谢迟算是发现了,温影这家伙或许是太过担心他人间蒸发,他走到哪温影就看到哪,不禁让他产生一种再被这么看下去真的得溺死在这目光里面的错觉。
新型淹死文学,大抵就是这般。
打开开关调试了一下温度,谢迟便自然而然地开始了这份细致讲究活儿,每根头发丝都给温影照顾得好好的,柔软的头发在谢迟指尖滑过,有些湿湿滑滑的软顺感,像是落下了密密麻麻的亲吻。
谢迟动作越慢,温影的眸光便越沉,他看不见谢迟的正脸,便连谢迟腹前的衣料都盯得入神。
直到吹成全干谢迟才卷起电线把吹风机收回柜子里,转身正欲走,那倚靠在床头懒懒散散模样的人却叫住了他。
“去哪?”
这语调跟平日的温影,相差甚大。
“洗漱一番我也得睡了,你先好好休息吧。”
谢迟的理由非常正当。
“你答应我的。”
温影嗓音暗哑,他的目光又烫又灼人。
身处昏暗的房间里,将他半侧容貌也陷入了难以窥见的阴影中。
“你喝醉了?”
谢迟有些不确定这究竟是不是温影使用那个能力的后遗症。
“温影。”
谢迟连叫几声,那边儿都没了声响,修长的身影就这么坐在床头睡着了。
“真是不让人省心。”
谢迟无奈叹了口气,三两步走到温影身边,将被子掀开准备把人扶下来平躺在床上。
埋头间,让他错失了温影唇角一闪而过的笑意。
谁料被子是掀开了,可下一秒他就感觉重心不稳天旋地转,再睁眼的时候眼前已经一片漆黑,胸前牢牢抵着温影的大腿,同时还有浴巾柔软却也细薄的材质。
被暗算了。
这是谢迟脑海里立即划过的念头。
不过这绝不可能是温影故意为之,让温影做出这种行为的,只能是那所谓的后遗症了。
浴巾正松松垮垮落在温影的腰线上,谢迟不敢轻举妄动,这一旦挣扎得激烈一点,那就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直接快进到尴尬剧场了。
谢迟等了一会儿,见温影一动不动,他便开始尝试着要从温影身上爬起来。
谁料温影这时候把他翻了个身,推到床的中央,还没等他找到空隙撑起身,温影居然动作迅速地钻进被窝,长手一捞将他搂进了怀里。
这一系列的动作下来,分毫不见醉意,反倒像是清醒至极。
但谢迟知道,温影是真真干不出来这事儿的。
周遭安静极了,只有两道浅淡的呼吸交织一起,温影这会儿还算老实,真就搂着他睡着了。谢迟莫名松了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倦意其实早在之前就已经席卷了他。
这回睡得,无比的安心。
第二天早上谢迟醒得很早,小心从床上钻了出来一头扎进浴室先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随后给温影做好早饭便出了门。
“谢迟啊,你让我查的资料都查到了,你猜的不错,他们家的确是把尸体送到我们这里来的,你昨天说的诅咒主角,就是他没错?今天我还看见了新闻,死得挺可惜的,这么惨烈的死亡方式,対生活是有多绝望才能这么做啊。”
谢迟咬着面包打上了出租车。
“地址是这个没错吧。”
“没错,这些我们都得调查清楚的。”
“多谢你了,老钱。”
“这有什么谢不谢的,你帮我的还少吗?”
挂断电话,谢迟将钱曲步发来的地址告知了司机,转头看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上偶尔飞过几只黑鸟,路边茂密的枝叶层层叠叠与阴郁深深缠绵。
“今儿天气预报说要下雨,先生没带伞吗?”
出租车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谢迟一眼。
“没有,或许能赶上吧,在雨来临之前到达目的地。”
司机笑笑:“那我可得抓紧时间了。”
到达魏松濑的住址,付了钱后谢迟下车,天空中已经摇曳了些细雨,他三两步走进屋檐底下,沿着门牌号几经转折,终于来到一扇青黑色的防盗门前,墙上悬挂的收信箱铺了一层厚灰,应是许久没有收到过信件。
银色的钥匙対准锁芯转动,发出金属的碰撞声,封闭的大门缓缓打开,玄关处的灯盏还亮着白灼的光芒,似乎在等着昨夜本该回归的主人。
木质开放鞋柜上只摆了两双鞋,一双深蓝色的塑料拖鞋,一双米白色的运动鞋。
家中陈设,简单明了。
魏松濑独居已久,唯一的活气,竟是阳台上那一盆盆吊兰和三角梅。
桌上有一张纸,看样子更像是魏松濑留下来的遗嘱,他知道自己死后房屋财产会过给父母,所以拜托父母将这里原封不动地保留下来,直到未来某一天,他们生老害病需要用钱,就可以将房子变卖救急。
他最喜欢在阳台上看対面矮楼袅袅升起的青烟,早晨七点钟的阳光倾斜分摊给叶片花朵关爱,那是他孤独世界中仅剩不多的治愈。
谢迟拿起蓝色的水壶接满了水,浇灌着干燥的土壤,空中飞溅的小水珠中倒映着整座城市,还有七彩的虹光。
即便是无人问津的寂静之地,也会有太阳光能照射到的位置。
正当谢迟蹲下准备关照地上那些栀子花的时候,他突觉心脏传来一股灼烫的痛感,额头沁出细汗。
数秒过去这种感觉才逐渐消失不见,眼前模糊的景象慢慢变得清晰,他从胸前口袋摸出了一张纸条。
正面只见:
【镜子游戏正式开始】
反面:
【因曼殊诅咒之框已被寻到,所有人于此刻开始寻找失落的四枚镜片,请今日晚上八点之前,前往江阳市北郊路莫顿小镇完成本次诅咒,结束诅咒条件为二,其一找齐镜子碎片拼凑完整曼殊之镜,其二参加诅咒人员无一幸存,若全员灭亡诅咒将重新洗牌着选新人。期间未按照规定时间到达诅咒之地者,擅自离开诅咒之地者,死!】
同时间,每个人都收到了这张纸条,突如其来的变故简直在部落里掀起一阵海啸,众人纷纷在论坛发表自己的言论,无一不是表示惊骇与震惊,这究竟是什么情况?为什么突然就开始全员大逃杀了?
然而到底是谁找到了这至关重要的诅咒之框开启了隐藏的诅咒主线任务?!
相比下部落里吵翻了天,谢迟这里则显得无比安静。
他指尖微微颤抖,刨开地面的土壤,一节金色的纹理赫然出现在他的眼前。
传说中的曼殊诅咒之框,竟然藏在这——魏松濑住宅的阳台上。
正被绿色枝桠紧紧缠绕着。
# 无脸女(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