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0月26日凌晨2点40分。
极光舞厅二楼天花板上的灯光停熄了一半, 许多地方陷入了昏暗的阴影中,几首舞曲下来歪扭的桌椅四处散乱,站在过道两侧的侍从们却只托着托盘, 对此无动于衷。
维持整洁有序至少是侍从的基本职责, 但他们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甚至和宾客变成了零交流。
这种氛围就连李芸和方墨都感到了诡异, 二人躲在角落警惕地扫视周围, 小声交头接耳。
“谢组已经消失好一阵子了,会不会已经……”
“温影他们去找谢组, 结果在洗手间发现了莫尚青的尸体,极光舞厅就这么大点地方, 我们翻遍了都没找到谢组, 可能真的凶多吉少了。”
“诅咒时间过了大半,早该死第二个人了,谢组运气不好遇到鬼也是有可能的。”
“遇到鬼……哪里能活得下来呢。”
一楼的灯光更加昏暗,只有唱片机周围还有零散的地灯发着微弱的白光, 从不知什么时候起, 他们发现宾客数量越来越少,直到现在马上又要进行一首舞曲,站在楼梯旁边等待跳舞的也不过十余人, 反观二楼侍从的数量远远超过宾客。
温影的脸色并不好,虽然他们看不到, 但是能猜到,之前温影就想要去找谢迟, 却被贺洲还有他们给拦了下来, 此刻身边的气场都变得生人勿近了。
“还有一个多小时就能离开这里了,莫尚青的尸体已经找到, 但我们一直没有找到谢组,说明他还活着。”贺洲皱了皱眉:“你不用太担心。”
“你们去找谢组他们的时候,我和李芸都完成了任务,现在还差贺洲一个人没有满两首吧?要不留个人陪贺洲,剩下的就和温影去找谢组跟封裕景?”方墨道。
方墨是在场唯一一个和陌生宾客跳舞的人,他形容当时的感觉,就是害怕,没什么多余的情绪,就只有害怕。
“方墨留下来,李芸跟温影去吧。”贺洲直接安排道。
李芸在这里呆着看那些侍从也心慌,还不如跟着温影去找谢组,听到贺洲这么提议,连连点头:“我去,温影我陪你去。”
“行,那就这样。”温影的语气听起来没有太大波澜,像是根本不着急,这可把众人搞得心里直嘀咕究竟怎么回事。
他对其他人道:“注意安全,我们先走了,这里恐生变,如有异常先行躲避。”
贺洲和方墨道:“好。”
温影带着李芸离开后,舞曲再度响起,贺洲和方墨跟随宾客的脚步又一次步入舞池之中。
舞曲是重复的。
第一首是《暮色玫瑰》,第二首叫《窥视》,第三首是莫尚青和封裕景离开后没过多久播放的《杀戮之夜》,当时是贺洲和温影一队,方墨跟李芸一队,谢迟就在第三张唱片播放时跟封裕景离开的。
温影和贺洲去找谢迟时放的是第一张唱片《暮色玫瑰》,现在贺洲和方墨又再次轮到了《窥视》。
这三张唱片的重复或许代表着一种可能,其中一张唱片播放时恶鬼会出现并且杀人。
现在看来,无论是莫尚青的死亡还是谢迟的失踪,都跟《杀戮之夜》有极深的粘连。莫尚青虽然是在《窥视》结束后消失,但没有人能确定莫尚青是死在两首舞曲空档间,还是死在《杀戮之夜》的进行时。谢迟和封裕景的失踪却正好就卡在《杀戮之夜》播放时,要在三张唱片里锁定,自然是第三曲《杀戮之夜》,这个连名字都非常不吉利的唱片。
方墨知道贺洲不喜欢身体接触,便只揪着对方的袖口,颇有些尴尬。
他刚想转移注意力,抬起头看向四周,二楼兔面具侍从围着栏杆站满了一圈,黑洞洞的眼眶深不见底,看得他毛骨悚然连忙收回视线。
又想到接连失踪的队友,方墨心里恐慌不已:“鬼杀人规则真的跟唱片有关系吗?”
贺洲也没心思真的跳舞,跟方墨在舞池中随便做个样子,只是现在宾客不多,他们在人群里格外明显。
“若是唱片跟鬼杀人的规律有关,却跟死亡地点无关,那么让我们完成不同舞曲不同宾客跳舞这个条件是不是显得有些多余。”贺洲平时性格虽然冷淡,但也不至于晾着别人不说话:“莫尚青的尸体被发现在一楼洗手间最里面的隔间,通过观察整个洗手间没有任何挣扎的痕迹,封裕景也没有听到他的呼救,或许是因为鬼早已潜伏在洗手间,无声无息地杀死了他。而我们在《杀戮之夜》播放时正在舞池中央,理应是最容易被鬼发现且杀死。”
“你的意思是说……”方墨挠了挠后脑勺:“跳舞反而是生路?”
“不排除。”贺洲眉头紧锁:“可如果所有人都聚集在这里,《杀戮之夜》响起的时候,鬼是否会继续杀人?下一首就是《杀戮之夜》,要是来临时他们没能活着回来,说明我的推断是对的。”
方墨心陡然一惊,他吞了吞口水,似是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贺洲,思想斗争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之前是故意陪温影去的?”
贺洲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但这在方墨看来就是默认了,顿时后脑勺爬上深深的凉意。他一直以为贺洲跟谢迟等人的关系不错,没想到贺洲早已算到了这一层,为了验证自己的推断是否正确,能够眼睁睁看着温影等人涉险。之前和温影一起找谢迟也是为了缺舞一曲,好有理由这个时候留下来,等待那些人为他证明推断的正确性。
方墨知道贺洲不太喜欢和女性走近,自己能够留在这里完全是运气好,至于李芸跟温影前去找谢迟,遇到鬼的可能性远远大于他。
之前贺洲同温影去寻人的时候就不怕遇到鬼么?方墨也不傻,很快就想到了那个时候播放的唱片是《暮色玫瑰》,唯一一首背景没有那么恐怖且作为开场曲危险性极低的曲子。
“可为什么宾客消失了这么多?我经常看着出口的位置,基本上没有人往那个地方走。”方墨十分不解。
闻言,贺洲重新扫视整个舞厅。
不错,宾客锐减,只剩舞池里的这十几个。
“你和宾客跳舞的时候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
“也没什么感觉,面具后面的眼睛还能眨,手隔着手套也有温度,而且我近距离看他们的皮肤颜色跟正常人一模一样。”
“有交流吗?”
“这倒是没有,他没说话我也没说话,就连邀请我也是站到他面前伸了个手他就握过来了。”
但这里的宾客真的是活人么?
从诅咒刚开始的时候这个问题就已经浮现在众人心头,只是一直没有办法得到论证。
于是贺洲打算有所动作。
“你要怎么试探?”方墨害怕得不行,揪住贺洲衣服的手不知不觉加重了力道。
“摘掉他的面具。”
这一句话无疑是惊天巨雷劈在方墨脑门上。
诅咒要求所有人不可以摘下面具,无论宾客是不是活人,摘下面具很有可能会面临死亡!可如果面具后面是鬼脸,那他跟贺洲都别想活着离开这里了!
“你在担心什么,不需要你亲手摘下来,只需要将他撞倒。”贺洲冷声道:“每个宾客脑后有一根绳索系着面具,扯开后假装不小心撞倒他就可以了。”
“可万一他们是真的人怎么办?这么做不就等于杀人吗?!”方墨惊声道。
贺洲原本音色就偏冷,即便没有怎么刻意冷漠,说出来的话也不禁让人直打寒颤:“除了我们,不会有其他活人,即便有,也是区别于鬼,介于假人真人之间。”
“那他们是鬼呢?你这么做不就是把我们送到鬼的面前,好方便让它找理由杀掉我们吗?”
“你不做可以,我做。”贺洲似乎已经找到了目标,他向来不是习惯于坐享其成的人,即便有利用温影等人的嫌疑,他也会主动出击冒险寻找生路:“不过我奉劝你最好哪里都不要去,否则到时候发生什么我也不能保证。”
赤条的威胁在侧,方墨不敢轻举妄动,后背衬衫浸满冷汗,被迫跟着贺洲的步伐迈动过去。
二人逐渐远离唱片机,在舞池边缘徘徊。这附近有几对宾客在跳舞,且挨得非常近。贺洲并没打算自己直接撞到目标身上,而是隔山打牛,推波助澜。
他一向思虑周全。
神不知鬼不觉扯掉一个男宾客脑后的绳索之后,贺洲调转方向踩上另一对宾客的鞋后跟,四人失去重心相碰,鞋子互踩,起码疼痛和受惊是必然存在的,可诡异的是他们竟然一点声音都没发出。
贺洲正盯着那背对着他的男宾客蹲下慌乱地捡面具,谁料面前的方墨竟然脚一崴,撞到了紧挨墙壁摆放的花盆上。
他想都没想独自移动到那男宾客的身前一米左右,这回,他能够清清楚楚地看见男宾客的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