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闻言竭力想擦干净眼泪，将面前这个人看得再更清晰一点，想把他的一点一滴，一颦一笑都烙印进眼中。
但越是想擦干净，他的视线就越是模糊，眼睛、鼻子都是通红的。
“白泽，其实在我们在副本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就想好了自己的结局对吗？你居然瞒我瞒了这么久，你还是个人吗？”
闻言紧紧抱住被丝线束缚得动弹不得的白泽，怀抱中的那具身体格外冰凉，丝毫不是一个活人该有的体温。
和闻言不一样，白泽脸上的表情很是轻松：“我本来就不是人啊，说起来，还是挺舍不得的，就算我不在了，你也要记得好好吃饭，平时出任务更要注意身体，别一忙起来就不管不顾的。”
随着这个世界的崩塌，白泽的身体也在随之消散。
他轻飘飘说出最后一句话：“我的一生很漫长，能和你相遇就是我最大的幸运了，我爱你……”
“闻言、闻言你醒醒？怎么在这儿都能睡着？”
沈篾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闻言突然惊醒，再一睁开眼时，眼前是苍翠的树叶，遮盖了远处的天空。
“白泽！”
在睁开眼的同时，他大声叫出了那个名字。
听到这个名字时，沈篾有些疑惑：“白泽是谁？你朋友吗？我怎么不认识？”
这里是苍华山？
他看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景象，这里确实是苍华山不错，但没有雪了，更没有他当初在苍华山看到的那一片废墟。
体内充盈着灵力，这不是那具身体了，他回来了。
闻言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去确定，所有人都不记得白泽了，也没有什么关在苍华山的大妖，原本的禁地变成了开放的旅游地，经常会有游客来这里爬山。
但有些事情却悄悄发生了改变，闻言在这个世界遇到了一些熟悉的人，比如说当了刑警大队长的沈竹安，再比如说是业内知名律师的路寻。
而这些都是之前没有的。
两个世界融合成了一个，但那些离开了的人却再回不来了。
所有人都不知道有白泽的存在，甚至不知道还有一个神灵和恶煞的时代，日子久了，就连闻言又是都会恍惚，白泽到底存不存在，他是不是自己这个病入膏肓的疯子产生的幻想。
灵师身份特殊，少不了要和刑警打交道，闻言就是这么和沈竹安熟悉起来的。
这个沈竹安和那个沈竹安很像，但又有些不一样。
这个沈竹安不会像那个沈竹安一样咋咋呼呼，相貌上也成熟了不少，左手的无名指上还戴着一枚婚戒。
沈竹安的生日是在年底的时候了，她叫了一群人到饭店庆祝，闻言也在这一群人之中。
“来来来！咱们沈队也是奔三的人了啊！恭喜沈队离更年期又进了一步！”
说话的那个是队里的皮猴子，是活跃气氛的一把老手了。
闻言从来不喜欢这种太过吵闹的地方，队里的那些人也都知道他的性格，也没谁来打扰他的平静。
他就那么安居一隅，靠在沙发上玩消消乐。
有些时候，闻言还挺怀念那个沈竹安的，虽然总是咋咋呼呼的，但却总戴着一股小女孩的天真。
说简单点就是傻。
消消乐很无聊，但闻言却玩得乐在其中。
就当他成功合成一个彩色猫头鹰并且交换了一个特效动物的时候，伴随着满屏爆炸的特效，他听到了一声格外熟悉的铃铛声。
那是他在那个世界时那条手链上，那只铃铛的声音。
那只铃铛响的声音和其他铃铛都不一样，闻言绝不可能听错。
但所有的游戏技能和副本都在那个世界消失的时候烟消云散了，绝不可能再在这个地方出现。
听到铃铛声响起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就将脑袋抬了起来，寻找铃铛声音的来源。
一直紧闭着的门被推开，门外的人裹挟着满身风雪从门外走进来，他个子很高，穿着一身黑色的冲锋衣。
进门之后，那人脱下外套，拍了拍上满沾上的雪，将外套随意地搭在胳膊上。
沈竹安像是和这个人很熟的样子，在他一进门就佯怒道：“这么重要的日子也能迟到？这不得自罚一杯？”
那人走到酒桌前，笑着说道：“有点琐事实在是走不开，自罚一杯是应该的。”
说着，他端起酒桌上沈竹安倒好的酒，豪爽地一饮而尽。
举动间，露出了手腕上戴着的一根手链。
手链就是好几根红绳捻在一起做成的，上面还穿着一个精巧的铃铛，在他喝酒时叮叮当当的轻响着，声音很小，转眼就消失在嘈杂的人群中。
但铃铛的声音没有逃过闻言的耳朵，他的视线一路追逐着那道熟悉的身影。
直到那双幽黑的眼睛挪动间看到了自己，凌厉的凤眸，右眼眼尾还点缀着一颗痣。
无数次午夜梦回，都会看到的那双眼睛。
那人朝闻言笑了一下，见他的视线还在看自己，带着礼貌开口问道：“这位先生是认识我吗？我好像没见过你吧？”
听到着熟悉的话语，闻言更确定面前这个人是谁了，这不就是当初自己在进副本时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吗？
沈竹安开始热情地介绍起来：“二位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吧？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读大学时候的老师顾云亭，顾老师，他就是我经常跟您提起的那位顾问。”
顾云亭？
当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闻言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他早就应该想到的。
他看了眼这个所谓的顾云亭，直接从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来：“我想起来今晚还有点事，我就先走了，你们继续玩啊。”
“还没切蛋糕呢？什么事情这么着急？”沈竹安挽留道。
闻言没有回头，一边穿外套一边往外走：“改天补你一个蛋糕，回见。”
也不管身后的人是什么反应，闻言直接走了出去。
他早就该想到的，只要白泽的灵魂没有完全灰飞烟灭就还能重生，而在副本里沈钰给自己种下的蛊虫他就是用自己的一点魂魄压制下来的。
难怪他能这么坦然地赴死，还知道抹除其他人的记忆，可真是有够体贴的！
闻言越想越气，这个人明明什么都计划好了，可就是不告诉自己，让他白白担心这么久。
直到自己顶着寒风走了十来分钟，闻言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冷，他出门的时候并没有下雪，就这么走了一路，衣领里早就灌了不少雪进去，再被体温烤化，变成冰冷的水贴在身上。
被这么一兜子雪浇了满头满身，他脑子里的那股怒火也化了不少，本来就怕冷的他措不及防打了个哆嗦。
一柄伞很合时宜地出现在头顶，将那些雪隔开，紧接着就有一件还带着温度的冲锋衣披到了自己身上。
就算是不回头，闻言也知道身后的人是谁。
那股原本消下去的怒意又重新涌了上来，他加快步伐想从那柄伞的遮盖下走出去，但不管他走多块，那柄伞始终安安稳稳地罩在自己头顶。
一只手拉住自己的胳膊，将自己往后一拽，紧接着就是一个温暖的拥抱，驱散冬日寒冷。
他也不是真心想一走了之，缩在这个怀抱里，因为将整张脸都埋进了白泽的衣服里，声音听上去瓮声瓮气的：“你还跟上来干嘛？你为什么不干脆直接就消失了，再也别出现。”
白泽轻轻笑了笑，将闻言抱得更紧：“我将一点残魂寄托到你身上，但我并不能确保这种方法百分百能成功，万一我回不来了，不能让你抱着缥缈的希望过下去呀，我希望就算是我真回不来了，你也能好好活下去。”
闻言本来就没多生气，自己只是等了白泽十年，但白泽一个人在苍华山不知等我自己多少个十年，白泽给了梯子，他自然也顺着走下去。
他对白泽说道：“过去的就算了，现在我们可以一起回家了。”
这个冬天很冷，但他们有彼此，这些寒冷也就微不足道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