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百川愣了愣, 继而笑道:“第一句就跟我说这个?”
言晏想了想,说:“分开的这半个多月,我很想你。”
傅百川笑吟吟地看着言晏, 胸腔里的心脏却剧烈跳动。
扑通。
扑通。
言晏什么时候变成直球了啊啊啊啊啊这也太犯规了吧!!!
傅百川轻咳了一声:“刚见面的时候你也不说……”
言晏左手撑着床坐了起来:“那不是余霁作了个大的, 要给他收拾烂摊子吗。”
傅百川赶紧去扶他,然后调节病床靠背的高度。
调节高度的把手在床的内侧, 傅百川坐在床的外侧,去调节把手时整个人都斜着从床上越了过去,和坐起来的言晏离得很近。
傅百川动作顿了顿,低头轻轻亲了亲言晏的嘴角, 小声说:
“我都快担心死你了。”
言晏轻轻推了推他,问:“我的手,怎么样?”
傅百川情绪有些低落:
“医生这几天也没少在你手腕上下功夫。”
“因为拖的时间太长,骨折部位已经有畸形愈合了, 腕关节还有肌肉组织粘连硬化。医生给你做了切开复位和内固定, 说术后要尽早进行关节活动……”
“不一定有后遗症, 但是康复的过程可能比别人痛苦一些,腕关节会有持续性疼痛和肿胀,手指也会刺痛麻木。”
言晏无所谓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没给我切掉就行。”
傅百川蹙眉:“你别这样满不在乎啊, 以后我会监督你做复健的。”
言晏浅笑着问他:“那我可以跟你住一起吗?这样就有人监督我做复健了。”
傅百川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言晏笑容里有些促狭:“毕竟右手估计有相当一段时间不能提重物,自己生活有点难办,你不愿意的话我就只好请个护工了……”
傅百川:“不行!”
傅百川中气十足地打断:“我活得好好的,你请什么护工?”
言晏笑着看他不说话。
傅百川恍然:“你钓我!你故意的!”
言晏:“嗯,我故意的。”
傅百川:“……”
果然解决了一件大事之后,言晏整个人看起来都轻快了许多。
言晏拿起桌子上那杯水, 发现竟然还是温的。
言晏喝了一口,问道:
“我昏迷的这几天, 大家把事情都处理得怎么样了?”
傅百川道:“发生的变化还是蛮大的,我怕你接受不了。”
言晏:“?”
傅百川:“你还记得李芒吧?他在得知余霁死亡之后就向警方要求要见灵署的人。”
“他供出了当年言克宏要求他伪造你和你母亲精神病证明这件事,然后还交代了余霁和言克宏拿你做的那个交易。现在言克宏已经被从公安的监狱转移到灵署的监狱了。”
“至于他说他杀死孙强宇的动机……是出于对你的愧疚以及自己的一些私心。”
言晏皱眉:“什么意思?”
傅百川:“因为是言克宏和余霁合作的知情者,李芒一边为了自己的日子过得舒坦一些或者避免被余霁杀死,一直在帮他们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但是因为良心还没有泯灭,一直活得很纠结痛苦,精神状态其实不太好。”
“所以在得到余霁的通知,要求他支开附近的人,要想办法逼你杀死孙强宇的时候,他想到了一个绝妙……或者说他自以为绝妙的主意。”
“他抢在你前面杀死了孙强宇,然后发现阴阳柩之后入柩,一边伪装依旧是余霁的人,一边若有若无地给你透露消息,出来之后直接自首。”
“这样既卖了你一个人情,还借你的手除掉了控制他的言克宏与余霁,自己还……”
傅百川突然停下来不说话了。
言晏:“怎么了?”
傅百川苦恼道:“我跟你说他的原话吧。”
“他说,他已经看不清自己,甚至厌倦自己的未来,想要给自己一个人际关系简单。生活简单的新生。”
傅百川摊手:“他如愿了,无期徒刑。”
言晏:“……”
言晏艰难道:“我能理解,但还是觉得有点出乎意料。”
傅百川幽幽道:“还有更出乎意料的。”
言晏:“你说吧,我能接受。”
傅百川:“灵署的行政结构跟不上时代,要变革和大换血这件事你知道吧?”
言晏:“知道。”
傅百川:“高层领导人们开了大半个月的会,最后做出了一个决定。”
“就,改名异常调查局,由国家安全部直接管辖……然后玄学能力者的聘用、异调局领导人的聘用过程会更加正规严格。同时把整个部门落实到位之后会向大众公布灵异的存在。”
“但是为了防止有人坑蒙拐骗,所有工作人员都要持证上岗,所有证件数据上传云端,全网可查,严查严打无照经营,假装灵署……假装异调局工作人员的,按照假冒国家特殊公务员处理。”
傅百川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泪:“你现在终于能见光了。”
言晏:“不止你说的这些吧?如果仅仅只是这样的话,你不会觉得我有什么接受不了的。”
傅百川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被看穿了啊。”
言晏:“……是我失业了吗?”
傅百川:“为什么会这样想?”
言晏:“你不是说革新之后成员会大换血吗?那跟裁员有什么区别?”
傅百川神色复杂:“失业倒不至于,相反的,你升职了。”
“好像更新换代之后,异调局会分出很多部门,负责出外勤的缉查科差一个科长还没确定。”
言晏警觉:“什么意思?”
傅百川:“他们所有人都推荐了你。”
言晏:“……”
言晏迷茫:“推荐我干什么?我师兄战斗力不比我高吗?”
傅百川摸了摸鼻子:“这就是要跟你说的第二件事。小师兄他,今年才14岁吧?”
“因为以前你们不正规,所以我没有多问过。”
“但是有没有一种可能,童工是违法的呢?”
言晏:“……”
傅百川:“过几天找好学校之后,小师兄就要被送去接受九年义务教育了。”
言晏:“……”
傅百川:“虽然年龄大了一点,但还是从初一开始上。”
言晏:“……”
在灵署当了那么多年No.001,归来还要去初中写作业。
虽然不应该,但是有点想笑。
傅百川:“你先别操心他了,操心一下你自己吧。”
言晏:“……啊?”
傅百川:“虽然大家都推荐你,上面也觉得你挺合适,但是有些规则是不能打破的。”
“公务员至少需要大专及以上学历才能报考,你得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先去整个成人自考本科或者专科,然后再国考上岸,才能拿到正规的编制。”
“在还没拿到的这段时间里,你依旧是特聘的代理科长,但是不会帮你交社保,也没有年终奖。”
言晏:“……”
一把年纪了还得参加成人高考。
两人正说着,病房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傅百川一拍大腿站了起来:
“我忘了他们还在门外等着呢!”
傅百川赶紧起来打开门,临河、谢凛、陈明也、陈明姝一个一个走进来,手里还提着便当和水果。
几个人黑压压的站在言晏床前:
“你醒啦?”
言晏:“……”
言晏:“旁边有凳子,都坐吧。”
言晏看了一眼站在离他最远地方的谢凛,没忍住问了一句:
“师兄。”
谢凛:“?”
言晏:“我送你个书包当开学礼物吧?”
谢凛:“……我以为你不是这样的人的。”
临河笑着揽住徒弟的肩膀:“然后我们阿凛就不用提刀了,可以背着小书包去快乐上学了。”
谢凛:“用不用给你报个老年大学?”
言晏就回答了他们一些七嘴八舌的问题,无非是被余霁带走的那半个月有没有受什么委屈。
言晏表示,除了手腕他好像也没受什么委屈,但是余霁看起来挺委屈的。
过了一个多小时之后,陈明也和陈明姝有事离开了,病房里只剩下了傅百川、谢凛和临河。
言晏喊住了临河:“师父,我有件事还没来得及跟你们说。”
临河:“什么?”
傅百川和谢凛也默不作声地看了过来。
言晏:“但是事先说好,我说了你们不能生气。”
谢凛面无表情:“按照我的经验,一般提前这样预警之后,说出来的内容都会很让人生气。”
临河:“看情况吧。”
言晏:“……”
之后他自己想了想,当时的自己的确把事儿办得挺没轻没重的,但是形势所迫,他也没有别的办法。
大家会原谅他的。
言晏:“那个,就是……”
“我在十恶门里面的时候,因为被余霁下了禁锢,为了提前拿到魂灯,又找了个厉鬼附身我。”
“作为报酬,我答应用血肉滋养他,然后带他出去。”
病房里一片死寂。
傅百川:“那这么看来白打狂犬疫苗了,我还以为你手腕上的伤口余霁是或者狗咬的。”
谢凛皱眉:“怪不得你的魂魄受损那么严重,被忘川河边的阴气透了两次,又让厉鬼附身了,身体怎么可能吃得消。”
临河:“但是你没有把那只厉鬼带出来。”
言晏:“是的,我捅了自己一刀,他怕跟我一起死,就从我身体里出来了。”
所有人:“……”
傅百川:“……我没想到余霁也有受冤枉的一次啊。”
言晏:“?”
谢凛:“我们以为那一刀是余霁捅的,骂了他几个小时。”
言晏震惊:“师兄你还能连着说话说几个小时?”
谢凛:“……”
这是重点吗?
言晏沉思:“但是后面是恶门被炸开之后,他并没有和其他厉鬼一样趁机逃出去,而是遵守和我的承诺,等我出来把他的立功表现上报之后争取减刑。”
“我问过他的基本信息,想看看能不能查一下他被关进十恶门是因为犯了什么错,离服刑结束还有多久,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
言晏说着,简单给大家讲述了一下云青都帮了些什么忙。
临河笑道:“还挺厉害的,也算是重大立功表现了。叫什么名字?我帮你查查。”
言晏抬眼看着临河:“云青。”
临河表情一下子僵住了:“……什么?”
言晏没有察觉到,继续回忆道:
“他说他叫陆云青,死因是被君王赐了鸩酒。”
临河手指微微颤抖:“你确定吗?”
言晏:“确定啊,就这几句话,我还不至于记错……师父,你怎么了?”
临河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没什么。”
“我只是没想到……他不是魂飞魄散了,而是在十恶门里受刑。”
谢凛神色依旧安静,没有任何变化。
所以说有的时候情商真的很重要。
傅百川察觉到一丝不一样的味道,一句话都没说。
言晏皱眉:“这人你认识啊?”
临河声音很轻:“一位故人。”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钟。
言晏突然抬头:“我想起来了!我说我怎么看着那只厉鬼那么面熟!师父你房间里挂的画上是不是就是他……唔!”
言晏话还没说完,临河就果断利落的拿起桌子上的一个苹果塞住了他的嘴。
临河笑嘻嘻的说:“怎么会呢我亲爱的徒弟弟。”
临河目光里少见地有些威胁的意味:“你、记、错、了。”
言晏:“……”
临河站起身来淡淡道:“虽然说是犯错,但是那
喃颩
个叫云青的只不过是被毒死之后杀了一个昏君和几个佞臣,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之辈,关了这么长时间也差不多该放出来了,我得空了去跟裴宥商量一下。”
傅百川:“喔……”
临河叹了一口气,无奈道:
“你们别这么看着我。”
“他没死的时候我们两个的确有点交集,但是我们两个是仇人!是仇人!”
所有人:“嗯。”
临河:“……”
临河少见慌乱地夺门而出:“那我去裴宥了!”
病房里又少了一个人。
傅百川:“……言晏啊。”
言晏:“说。”
傅百川:“怪不得师父对咱们两个的事接受良好,原来你们师门三个人只有谢凛一个直男啊!”
谢凛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言晏看了他小师兄一眼,表情复杂:“啊,是的。”
言晏:“既然魂灯已经到手,有没有用余霁和那些受害者的魂丝把她们从缚灵咒里解救出来?”
傅百川:“瞧我这脑子,这么重要的事,忘跟你说了。”
“常安宜现在已经被安置好了,现在正在报复性地追地府八台的狗血爱情剧。”
“韩麒也被安置过去投胎了,韩栋梁还在审,会得到他应有的惩罚。”
“前面这几个是师父亲手解开的,但是你母亲……师父说,母亲被禁锢的地方离转世的渡口太近,一旦把缚灵禁术解开,会很快就进入轮回。”
“所以他想等你醒过来自己过去。”
“你应该想见见她,她也一定有话要对你说。”
言晏垂下眼:“她的确一定有话要对我说。”
“我现在的身体状态能出院吗?”
谢凛言简意赅地插嘴:“明天。”
言晏:“好。”
言晏看着傅百川:“你和我一起去吧。”
“她……应该会想见见你的。”
傅百川心脏漏跳了半拍,声音有些发颤:“……嗯。”
傅百川说完,为了掩饰自己慌乱的心情低头看着谢凛:
“那个……你什么时候开学啊?”
谢凛:“……”
谢凛:“我上周开学的,但是现在已经周末了。”
傅百川:“那别打扰言晏休息了。”
温暖的暮色从窗外一点点照了进来,傅百川目光比暮色温柔:
“他从醒来就处理了这么多事情,应该会需要一点自己待着的空间。”
谢凛:“这跟我上学有什么关系?”
傅百川:“我去辅导你写作业。”
谢凛:“……”
经年战力登顶,一朝初中数学。
*
第二天言晏办完出院手续之后,傅百川就开车载着他,前往他高考前发现孟槿的白露山。
白露山离中心医院实在太远了,把车停在山路尽头之后还要徒步跋涉很长一段距离。
等到快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
他们离天幕很近,漫天繁星璀璨低垂,山风清和,远处山峦轮廓起伏,周遭一片静谧,只有虫鸣。
言晏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衬衫,提灯走在山野上,傅百川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
傅百川这一路上没有说过一句话。
言晏突然开口:“你很紧张?”
傅百川讪讪道:“毕竟见家长……”
言晏笑了:“那那天你在病房门口闭着眼睛狂踹柜门的时候,怎么不紧张?”
傅百川:“当时我也不知道我爸妈在旁边啊!”
傅百川:“……你妈妈,是什么样的人啊?”
言晏:“你猜猜看?”
傅百川想了想孟槿的遭遇:“是那种温柔又坚韧的人吗?”
言晏笑着没说话。
半晌,言晏才道:
“长相应该是这种吧,当时言克宏疯狂追求她,就是因为喜欢这种温柔又坚韧的小白花。”
傅百川没忍住,问道:
“那实际上呢?”
言晏迎着风走,发丝和衣摆在风里轻轻舞动,看起来整个人都有些单薄:
“实际上……”
“她比所有人想象的都更冷静、更坚强。”
前面一块石碑旁边有一个模糊的鬼影。
言晏提着灯快步走了过去。
现在余霁魂灯里的魂丝种类已经没那么多了,只剩下了余霁自己暖黄的底色和孟槿绚丽流光的粉紫。
像织成梦的丝线一样静静缠绕着,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那个鬼影很消瘦。
是个长发的女人,看起来很年轻,眼皮和嘴唇也被缝得狰狞,傅百川却一点都没有感觉到不适。
言晏在她旁边蹲了下来,轻声道:“妈。”
孟槿一动不动。
言晏双手捧住魂灯,口中喃喃念道:
“纣绝标帝晨,谅事构重阿,炎如霄中烟,耀若景耀华。”
“武城带神锋,恬照吞青阿,阊阖临丹井,云门郁嵯峨。”
“七非通奇盖,连宛亦敷魔,六天横北道,此是鬼神家。”
“……急急如律令!”
言晏手里捧着的魂灯瞬间光芒夺目!
紫色的魂丝宛如有生命一般,在明丽的光晕中安静地融进了孟槿的身体。
孟槿身上余霁血红色的魂线渐渐消融,脸上的符文像是化成了灰一般,扑簌簌地在风中零散了。
缚灵咒解开了!
言晏手里的魂灯“当啷啷”掉在了地上。
百般波折之后,夙愿终于得偿。
孟槿睫毛忽闪了两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看着言晏笑了一下:
“你让我等了好多年啊。”
言晏眼圈瞬间就红了:“妈……”
孟槿似乎没有一点作为鬼魂的自觉,偏头看了眼站在言晏斜后面的傅百川:
“这就是你找的那个小朋友?”
傅百川一时之间不知道做什么反应。
孟槿长得和言晏太像了,但是身上的气场又特别强。
孟槿:“你长大了,你的事情我不多问,但是我能感觉到我的时间并不多了,有很重要的事情还没告诉你。”
言晏:“……嗯。”
孟槿语速很快:“瑞典有个很高档的公墓,你去找到贵宾区九排43号,墓碑上刻的名字叫笙箫。”
“把那个墓挖开,里面不是骨灰,是我放进去的搜集到的所有言克宏那个傻逼的犯罪资料。”
“有一些经济犯罪和涉黑涉恶的证据,还有就是他杀死那两个曾经资助他的企业家的证据,足够判他死刑。”
“你到时候就报我的身份证,实在不行就提交我们两个的亲子鉴定报告。记住了吗?”
孟槿的身形在渐渐变得透明。
言晏:“我记住了。”
孟槿笑着揉了揉言晏的头:
“我其实觉得很对不起你,如果当年我没有一定要死活跟言克宏过不去,一定要查出他犯罪的证据,是不是你的日子就会好过一些?”
言晏声音有些颤抖:“但是我永远尊敬你。”
傅百川站在旁边人傻了。
他以为在最后的时间里,孟槿会和言晏一起说几句交心的话,没想到到这个时候了,孟槿还无比清晰地交代了言克宏的犯罪证据所在。
言晏低声说:“我想知道他都对你做了什么。”
孟槿屈起手指敲了一下言晏的头:
“我那点事儿大不过死刑,你记住他是个畜生就够了。”
孟槿很明显不想说,言晏也没再多问。
孟槿踮起脚尖用力拥抱了一下言晏:
“时间差不多了,妈妈要去变成天上的星星啦。”
“你和那个小朋友要一起照顾好自己和对方,看见喜欢的小猫记得捡回家,说不定就是妈妈变的。”
言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脏酸涩得仿佛被人用力捏住,在一片无声里泪流满面。
孟槿拥抱了自由,变成天上的星星了。
他还有好多的话没有对她说,说再多也弥补不了错失的二十年。
傅百川心情难过,轻轻走过来从背后抱住他:
“……过段时间,我们养只猫吧。”
言晏没有说话,在傅百川怀抱里转过身,紧紧回抱住了他。
地上那盏已经没有用的魂灯光芒在渐渐熄灭,山野上的星星却比来时更加璀璨。
不知过了多久。
风送来破碎的啜泣和言晏鼻音有些重的低语:
“傅百川。”
“我们回家吧。”
他曾经在冷雨里踽踽独行了许多年,曾经艳羡地看着别人家温暖的炉火。
终于有一天,他身上所有沉疴痼疾悉数痊愈,在路途中两三个驿站里取暖之后,坚定地走进了那扇永远为他长明灯火的门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