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大院旧址时常有人参观, 也会有一些影视剧、纪录片选取这里做取景地,所以为了通知方便,里面安装了足以让声音覆盖整个杨家大院的隐形扬声器。
伴随着微弱的电流声, 这道嘶哑愉悦的声音继续从音响里传了过来。
那个
ЙàΝf
声音道:“让我想想这个开场白该怎么说呢?嗯哼……言晏啊, 我们虽然没有见过面,但其实已经算是老熟人了呢。”
言晏面沉似水。
那个声音刺耳地怪笑了一下:“哦, 这样表述不太准确。应该说是我可以看见你,但是你见不到我。”
没那么多闲工夫听一个神经病在那里逼逼赖赖莫名其妙的废话,言晏简单看了一下杨家大院的布局,按照记忆朝着不远处的导演室跑了过去。
——麦克风就在导演室里, 不管这个傻逼到底想干什么,先把他控制住才是硬道理。
只要把他控制住了,想问什么还不是信手拈来、
言晏目标明确,用最快的速度朝着导演室跑了过去, 却听见喇叭里的声音笑嘻嘻道:
“不要对我那么大的敌意嘛, 我还是很想跟你交朋友的。”
“言晏啊, 我们其实是一类人哦,但是你好像不是很喜欢我,那我就送给你一个礼物吧, 希望你们在这里玩得开心。”
言晏因为急速奔跑而呼吸急促,耳边呼呼的风声显得那个人说的话愈发荒诞。
什么叫他们两个本来就是一类人?
转过面前这一道弯,已经能看见导演室虚掩的门了,距离大概还有一二百米。
雕花回廊在言晏眼角的余光里呼啸而过,现在的他没有时间驻足欣赏,满心满眼都只有一个念头:
找到那个人。
抓住他, 问清楚当年的那些事。、
让他解开母亲身上的缚灵禁术,还母亲魂魄自由, 不再受五感俱封之苦。
那道声音不慌不忙地,说话间的语气十分轻快:“上次在鞍山体验还愉快吗?”
“你向临河那个老东西发出来的求救信息已经被我拦截了哦~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嘻嘻。”
“那个叫蒋思飞的人太愚蠢太聒噪了,我不喜欢他,索性直接拿他放血激活阵法啦,邪术就是麻烦,动不动就要杀人。”
他拖长了语调道:“好讨厌哦——”
那道声音嘶哑,这句话却带了些类似孩子的天真与娇憨,听得言晏一阵恶寒。
那人道:“如果你们能活着呆到今天晚上的话,说不定可以进去看看哦~”
“你之前去过的,阴阳柩,还记得吗?”
“阴阳柩”三个字在言晏脑海里轰然炸开,被尘封的记忆逐渐清晰了起来。
死前有特别强地执念的人,如果夙愿未清,就有一定的概率生成“阴阳柩”。
“阴阳柩”的柩跟灵柩没有太大的关系,取这个名字无非是因为后者盛放遗体,前者盛放执念。
滋生出阴阳柩的人被称为柩主。
阴阳柩或存在于柩主死亡的地方附近,甚至有可能直接依附在柩主的尸骨上,还有一定的概率依附在柩主特别在意的某个物件上。
如果不小心误入了阴阳柩,要么辗转死在柩里,要么破柩出去。
破开阴阳柩的方法有三种,要么是解开柩主的执念,要么就是在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烧掉阴阳柩所依附之物,要么就是找到柩主然后杀死。
如果在鞍山的时候言晏就记得这些东西,直接杀了王金明就可以出去了,没必要绕那么大一圈解开王金明的执念。
不过阴阳柩这些年就已经很少见了,怎么会连续两次都让他遇上?
更何况按照这个傻逼话里的意思,他把蒋思飞弄死,放干了血当引子,整了个乱七八糟的阵法,就是为了打开阴阳柩?
这是在抽什么风。
*
那个人的声音刚刚落下不久,言晏就跑到了导演室虚掩着的门前。
除去自己剧烈的心跳,言晏还隐约听见房间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和男人的闷哼。
言晏用最快的速度推开门进去,看见导演眼睛被蒙着,嘴里也塞着东西,被捆在椅子上剧烈地挣扎。
——除此之外,房间里再没有其他人。
那个傻逼呢???
不是刚刚还在这里说话呢???
言晏正准备把导演救下来问个清楚,眼角却瞥见了那个遍布裂痕的显示屏。
有什么东西在播放着,上面还有弹幕在滚动。
命运的齿轮驱使着言晏又多看了一眼。
言晏:“……?!”
谁来给他解释一下,为什么消息都发不出去了,直播却还能继续对外实时播放啊?
不对。
有直播?
啊?
有直播?!
为什么不提前通知?流量鬼才导演为了博话题故意给嘉宾们整活儿是吧?
挺牛逼的,一整就整了个大的。
灵署瞒了那么多年了东西,全部在这次的卧龙凤雏手里给抖搂出来了。
言晏觉得简直是五雷轰顶。
也就是说刚刚发生的一切都被播放到外界去了呗?
他垂下头看了几眼弹幕:
[卧槽卧槽,蒋思飞不是演技很差吗,演尸体演得好像啊!]
[我真的服了,蒋思飞的粉丝就别装路人了行吗,你家割割像尸体是因为化妆师厉害,跟你家蒸煮有半毛钱关系?]
[这个叫言晏的网红笑死我了,演得跟真的一样,这就是专业对口吗?]
[剧本谁写的啊,真的得加鸡腿,切入点好猝不及防。]
[我以为会聚在一起给大家发身份和线索,就像是玩剧本杀一样,没想到沉浸式这么强,夸夸!]
[呜呜呜好心疼我思飞哥哥,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好辛苦的。]
[言晏出来之后小傅总已经第十五次看表了,嗑死我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言晏:“……”
于是言晏冷静了下来。
似乎是比想像中得好一些?
观众把这个意外直接当成剧本中的一部分的,倒是保住了灵署摇摇欲坠的马甲。
“呜……呜!”
导演发出了呜呜的挣扎声,唤回了言晏飘远的思绪。
言晏这才解开了被捆着的导演,问道:“您刚刚……”
您刚刚有没有看见绑您的人长什么样子呢,这对我真的很重要。
“大师!”
还没等言晏说完,被解开了桎梏的导演就泪眼滂沱地抓住言晏的手,声音和表情都十分的激动:
“他们在网上质疑你的时候我可没有说过你一句不好啊!”
“我是你的粉丝!言大师,我是你的粉丝啊!”
言晏:“?”
*
幸好导演室是比较私密的地方,并没有设置摄像头和收音设备。
言晏简单安抚了一下导演的情绪,就问了一些从一开始就想问的问题。
导演看见他时那么激动的喊大师,是因为那个把导演绑起来的人说,只有抱紧了言晏的大腿,在这个蚊子都飞不出来一只的牢笼里才能活下来。
导演至今都心有余悸:
“他在后面拿刀顶着我的脖子……我看见蒋思飞死了特别焦虑,因为我知道,剧本根本就没有这个安排,蒋思飞是真的死了!我正准备出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人就在我后面,拿刀抵着我的脖子。”
“他把我绑了起来,还蒙住了我的眼睛,塞住了我的嘴巴,他让我别害怕,说你是……说你是一个懦夫,你一定会救我们的。我根本就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言晏皱着眉,问:“你看清他长什么样子了吗?”
导演摇摇头:“我只知道他身量不高,骨骼很纤细……”
导演回忆着,语气却突然不确定了起来:“但是有一点很奇怪,我也不确定是不是我自己看错了,他给我蒙眼睛的时候,我从下面的缝隙里看见他的手皮肤干枯,但是手腕以上却没有这样,看起来很年轻,像个孩子的手。”
言晏一怔。
纤细的“孩子”吗?
再跟之前在余庆家里诡异古怪的见闻联系在一起,言晏近乎荒唐地想到了一个人:
余庆那个早夭的幼子,余霁。
当然不排除余霁并没有死的可能性,毕竟大家谁也没有亲眼看见余霁的尸体,但是他明明算过施咒者的生辰八字啊,跟余霁明明对不上。
言晏正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傅百川的喊声:
“言哥——言哥你在里面吗?”
言晏起身推开门出来:“我在,出什么事了吗?”
自从习惯鬼怪之后,言晏很少在傅百川的脸上看见这么焦急慌乱的神色。
虽然他已经极力掩饰了,但是跟平日里游刃有余的气质还是有很大的差别的。
“言哥。”
傅百川额头上沁出几滴汗,声音焦急不安:“为什么出不了杨家大院的门?”
言晏还没说话,导演就从后面凑了过来:“你说什么???”
傅百川脸色很不好看:“就在刚刚,田棠来例假了,托许歌去车上帮她拿卫生巾,我不放心就跟着许歌一起去了。”
傅百川双手攥得有些紧:“可是没想到……我们遇到了鬼打墙。”
“明明从休息室到出口就那一条路,但是我们来来回回走了很久,都是只能绕回休息室门口。”
“……我们被困在这里,出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