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百川皱眉:“这又是什么邪术?”
言晏道:“移厄。”
言晏坐在门口的桌子上打了个哈欠:
“一般来说, 手里有人命的厉鬼会受到区域限制以及一些惩罚,比如一直重复死时候的场景、不能离开死亡的区域附近。”
“但是韩盼娣用了移厄,把自己身上这些限制转移走之后, 就可以离开了。估摸着她身上杀孽太重, 一只鬼承受不了,她就把自己杀的那三个人弄到了一起, 为了保险起见还留下了一张用来当替身的皮。”
“所以说我们看到的那只鬼是韩盼娣的样子。而真正的韩盼娣的魂魄,现在应该顶着苏淼的脸。”
傅百川顿悟:
“也就是说韩盼娣是饺子皮,那三个被他害死的学生是馅儿,刚刚那只鬼咬我, 是想把我也变成馅儿吸进去。”
言晏:“……也可以这么理解。”
傅百川沉思:“这招流传得广吗?”
言晏:“……”
言晏:“怎么可能流传得广?你当灵署吃白饭的吗?”
傅百川:“也是。那韩盼娣是从什么地方学的呢?”
言晏摇头:“不知道,不过当务之急不是这个。韩盼娣费了这么大力气离开安仁私立中学,是想去哪呢?”
傅百川:“我觉得单纯向往自由的可能性不大。她肯定有自己想做的事。”
言晏:“但是都已经是差不多三年前的事了。过了这么久还在外面,是因为她有什么更恨的人吗?”
虽然不知道梁兵、苏淼和娄翔对韩盼娣做过什么, 但是想必韩盼娣校庆上坠楼而死这三件事跟他们三个脱不了关系。
难道有比他们三个更让韩盼娣恨的人?
还有就是“移厄”这种刁钻的邪术, 韩盼娣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
言晏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先睡觉吧, 睡醒了明天才有精力处理这个烂摊子。”
傅百川跟在言晏后面进了房间,幽幽道:
“言哥……”
言晏:“好好说话。”
傅百川声音幽怨:“你觉得经历了前半夜我被鬼拐走你还在呼呼大睡这件事之后,我还睡得着吗?”
言晏有些心虚。
傅百川看向他的眼神里满是控诉和悲愤:
“你已经给不了我安全感了!记得甲方差点就被鬼吃了!”
他躺在椅子上看着言晏:
“你就不能画个结实点的符保护一下我们这个鬼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房间吗?!”
言晏:“那不是我忘带符纸了吗。”
言晏心虚的别开头:“而且你不是也知道吗, 我的水平只有在跟鬼对线、附加到道具上时才比较强,只看纯实力的话我倒数第一呢,画个符跟纸糊的一样。”
傅百川:“……”
傅百川:“你还挺理直气壮吼。”
言晏想了想,从背包里翻出了一根绳子,将其中一端系在了自己的手腕上,然后把另一端递给了傅百川:“喏。”
傅百川接过:“这是?”
言晏躺倒躺椅上闭上了眼睛:“你不是怕自己再被鬼拐丢了吗?现在咱们两个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你就赶紧睡觉吧。”
傅百川把绳子在自己的手腕上绑好:“好办法诶。”
他躺回了自己的椅子上,那根绳子系着两人的手腕, 时不时被从窗户缝漏进来的风吹得来回晃荡。
傅百川睁着眼睛看天花板,鬼使神差地问道:“言晏。”
言晏没有说话。
傅百川:“你……谈过恋爱吗?或者有没有喜欢过什么人?”
言晏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困意:“没有。”
傅百川:“我也没有。你说这喜欢一个人,究竟是什么感觉啊?”
言晏声音困意更深,听起来竟然微微有些哑:“我怎么知道。”
傅百川:“身边的人都说我爸妈是神仙眷侣,但是他们并没有跟电视剧里演的或者小说里写的那样,天天柔情蜜意。相反的,家里整天鸡飞狗跳,虽然没真的生气但一直有在吵架。”
“但是有的时候吧,他们真的对彼此特别特别好,好到我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添头。”
言晏似乎是笑了一下:“那看来他们感情是真的挺好的。”
言晏又打了一个哈欠:“我妈刚跟言克宏结婚的时候别人还说他们是神仙眷侣呢,结果没几年我妈就死在他手里了。”
房间里一片沉默。
半晌,言晏慢吞吞地说:
“对不起啊,我不是说你爸妈也……的意思。”
傅百川慌忙道:“没没没,我知道你没这个意思,我就是,嗐,不知道怎么说。”
“就……这个是我能听的吗?”
言晏可能是困得很了,防备心没有之前那么强,竟然顺着傅百川的话头继续说了下去:
“我妈嫁给言克宏的时候,都说是黄金单身汉多年暗恋成真,终于抱得美人归,我妈后半辈子有福气了。”
“可是自打我记事,我就没见我妈对言克宏有过一个好脸色,甚至多一个字都不愿意跟他说。我妈精神没有出问题,我清楚,他也清楚,但是在一场争吵之后,有医生来了家里,说母亲确诊了精神类疾病。”
“言克宏不喜欢我,尤其不喜欢看见我这张跟我妈长得很像的脸。我从小就能看见鬼,他后来也把我送到了特殊学校,说我遗传了我妈的基因缺陷,有先天性精神病。”
“特殊学校里都是有精神疾病的孩子,我平时连个说话的人都找不到。当时我应该有五六岁?记不清了。反正我恨他。”
傅百川突然就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良久,他讷讷道:
“以后我陪你说话。”
言晏笑了:“你少说两句,让我多睡一会儿就行了。”
傅百川没再说话。
他发现言晏身上有太多事情都不知道。
他的童年、他被师父捡回去学道的经历、他喜欢吃什么、平时有什么爱好、喜欢穿什么颜色的衣服,他都想要了解。
身旁的言晏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傅百川轻声唤道:“言晏?”
没有回答。
傅百川又唤了一声:“言哥?”
依旧没有回答。
浓重的倦意如潮水般淹没了傅百川。
他轻声道:“那我就第二次说晚安了。”
晚风把紧闭的窗户吹开了一条小缝,系着两人手腕的绳子悠悠晃动。
天渐渐转亮了。
*
第二天上午。
已经接近十一点了。
傅百川困倦地闭着眼睛翻了个身,半个身子都悬在空中,差点从躺椅上掉下来。
傅百川恍然惊醒,坐起来揉了揉自己的脸,拿过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已经这么晚了吗……
这样的作息也太不健康了吧?
言晏一直都是这样吗?
傅百川寻思着先去洗刷一下,然后出去吃点东西,就起身穿鞋走向门口,手腕却忽然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
他有些茫然地回头,这才看见昨天那条系在他和言晏手腕上的绳子。
把这东西给忘了。
言晏本就浅眠,手腕被傅百川牵连着这么一扯,也皱着眉睁开了眼睛。
傅百川:“早上好?”
言晏微眯着眼睛找自己的眼镜,傅百川非常有眼力见儿地给他递了过去:
“走,洗刷一下,我带你出去吃点东西。这地方没装修好之前简直就不是人住的。”
言晏没有接过眼镜,愣愣地坐在躺椅上。
傅百川在他面前摆了摆手:“言晏?睡傻了?”
言晏猛地抓住他的手腕:“我知道韩盼娣去哪儿了!”
傅百川:“……”
在他还说他是万恶的资本家呢,言晏自己才是真正的内卷狂人吧?
谁家好人半夜才睡觉,一睁开眼睛就提委托的事啊?
傅百川抽回手,帮言晏理了理睡乱的黑发,然后帮他戴上了眼镜:
“睡一觉突然就知道了?怎么,韩盼娣给你托梦了?”
跟言晏开口就能呛死人的性格不一样,他的一头发丝竟然出乎意料的柔软。
傅百川没忍住又上手揉了一把。
言晏:“……”
言晏看他的目光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傅百川:“这么看着我干什么?你也没少摸我的头,我摸回去还不行吗?”
言晏没工夫跟他掰扯,直接道:“说正事。”
“你还记得韩盼娣有个比她小11岁的弟弟吗?”
傅百川沉思:“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
言晏:“韩盼娣出事的时候正读高三,18岁,她的弟弟当年7岁。”
“现在三年过去了,她的弟弟也才10岁,正是上小学的年纪。”
傅百川:“……所以呢?”
言晏:“我突然想起来我们查的相关资料里,韩盼娣的父母在韩盼娣的赔偿金下来之后不久,就拿了一大笔钱给要出国的侄女,让侄女把儿子也带出国读书了。”
傅百川:“这不是也挺正常的吗?望子成龙,现在的确有很多家长觉得孩子有个留学经历就能赢在起跑线上。”
“言晏摇头:“不一样的。韩盼娣父母在管学校要韩盼娣的赔偿金时,做得准备非常充足,不像是会不经过深思熟虑就盲目把孩子送出国的人。”
“更何况他们给儿子找的学校并不是很好,反而有一种急匆匆打发的感觉。”
傅百川:“那现在韩盼娣的父母呢?”
言晏声音很冷:“在这之后就杳无音信,据说是回老家了。”
傅百川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良久,他才听见自己的声音道:
“所以,你是怀疑韩盼娣回了自己的家里。”
“而她更怨恨的人,就是她的父母。”